李祚穆和原主一样作为皇储培养, 分景和宫,与凤阳阁相对,坐落在皇城左右, 方便时常随圣上学习。

  其实按理说来,原主应该是喊李祚穆皇弟的, 毕竟当今圣上是先与原配安元皇后有了原主, 后在作为炅昊公出征时才遇见了大皇子的母亲。彼时的炅昊公并不知原配有孕,倒是给陪在他身边征战落疾的外人心生怜悯, 许诺给大皇子一个机会。

  这段秘史并未写进新武王朝的纪录中, 是李祚清从原主记忆中安元皇后的话里猜来的,所以她想, 怪不得这个大皇子天生和她不对付。

  她气势汹汹地让巡逻的侍卫给她带路,特别是打听到大皇子没有去过丞相府,而是直接带人回了景和宫后, 就更是恼怒。

  而长公主府的侍卫本就在一直在丹凤门处候着, 这会儿领命后也飞快携着一队御林军赶来汇合了。

  在深夜宫灯的照耀下, 景和宫朱红的殿门有些灼眼。

  “开门, 让大皇子来见我。”李祚清冷脸对着面前的侍卫, 话语间盛气凌人。

  “这, 大皇子殿下已经歇下了,长公主有什么事, 不妨明日再……”面前的侍卫有些犹豫。

  “听不懂话是不是, 让开!”

  天乾压制性极强的信香爆裂开来,让周围接受到这一信息的景和宫侍从如窒息般扼住咽喉。

  “没、没有大皇子的许可——”侍卫还要挣扎着去拦她,但天乾从生理上就天然产生对中庸和地坤的压制,愈靠近愈是入迎见猛兽般寒毛直竖。

  “你再不让开……”李祚清冷笑着,心生一计, 道:“小心你家主子出了事!本宫方才看见有刺客进了景和宫,为了大皇子的安全,势必要请御林军进去搜一搜。”

  “哎?!”景和宫的侍卫突然慌乱了起来。

  “进去!”李祚清抬脚用力一踹,将这横了锁的殿门踹得哐啷作响。

  身后的御林军闻言也信了长公主的话,一拥而上,将景和宫的门破开。

  铿锵的铁甲摩擦声在本该平静的夜里十分刺耳,想必已经惊动了景和宫内的人。

  李祚清大踏步地往前走,顺手揪住一个宫人就让人带路:“快说,李祚穆今晚带回来的人在哪儿!”

  “奴才、奴才不知道啊!大皇子殿下现在也已经休息了,还请长公主息怒——”宫人大骇,全然不知道为什么景和宫大半夜突然兵荒马乱的,还被许久未来长公主莅临。

  李祚清丢开他的衣襟,绕道宫苑中央去,凭着原主记忆中的景象往大皇子的寝殿走去。

  “殿下,真的有刺客吗?”陆侍卫和岚霜跟上来,趁着御林军不注意,悄声问道。

  “当然有。”而且她刚刚才和那刺客从亭中分开,只是这刺客来没来景和宫就不知道了。

  李祚清回身朝御林军一众大声道:“为了大皇子的安危,今晚一定要细细检查这里的每个角落!”

  “是!”

  听到众人气势满满的回答,她嘴角微微弯起得逞的笑容。

  “我们就去搜前面吧。”她朝身后的陆侍卫和岚霜道。

  景和宫连接寝殿的是一处铺在卵石和小山盆景园中的栈桥模样的通道,这种宫内的庭院修缮得当,宽阔怡人,四季皆美,看得出大皇子也是个平时里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而长路的尽头,是只有微弱烛光的主殿。

  提灯的宫女看见李祚清出现,表现得不如她预料中那样慌乱,反而慢条斯理地回身去禀报了。

  李祚清在靠近时,闻到了一股微妙且香甜诱人的地坤信香,熟悉的感觉在一瞬间炸开在脑海。

  那是林栖梧的信香,她确实被带到了这里。

  思及此,李祚清更是生气,要是大皇子再不开门,她都想直接闯进去了。

  而就在她思虑焦灼的时候,殿门吱呀一声拉开了,六名提灯的宫女有序地列在两侧,将殿门前照亮,而后出现的是收拾妥当,揣着双臂走出来的李祚穆。

  “怎么了,皇妹如此慌忙,实在有失礼仪。”

  “你先问问你自己做的事情失不失礼!若是被相府知道,你必然会让父皇蒙羞!”李祚清上前厉声质问,“林栖梧在哪里?!”

  “……”李祚穆皱了皱眉,端是现在,他也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像是个被外面喊叫声打扰到的贵公子,“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在李祚清变脸前,他很快地补充道:“林小姐惹了风寒,晕了过去,我出于好意将她带回来给御医看诊,啊、皇妹如此心细,不妨就去问问秦太医罢——至于林小姐的人,她现在正在西侧的偏殿睡得香呢。”

  “是么?但你这鬼话大概只有傻子才会信吧。”李祚清听见位置,就马不停蹄地往偏殿去,在和他擦肩而过不忘嘲讽一句。

  “哼……”李祚穆侧身看着皇长女远去的方向,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越往偏殿去,林栖梧的信香就越是浓郁,也应证了大皇子所言并非虚假。

  只是这信香散发的程度,已经远远不是地坤正常状态所带有,连对信香不敏感的岚霜都有些疑问的说了句,景和宫竟然还种了在冬日的如此香甜的花。

  若是一般的天乾问道,恐怕也会受些影响,但李祚清只会比这更糟。

  原主与林栖梧青梅竹马,也曾朝夕相处,本就无比适配,若是一方进入信期,那就真像系统说的,是干柴碰上烈火,无法自控了。

  以往都是得益于林栖梧自身克制非常,相府也不愿早早让林栖梧做出选择,才没让两人得偿所愿。

  如今这样被动的局势让李祚清碰上,她心里真是五味陈杂,身体和脑子都快分了家。

  但她不可能丢下这样的林栖梧不管,是她害得林栖梧在寒冷的冬夜守在务星台吹了一夜冷风。

  现在的结果,她无论如何都是亏欠对方的。

  “栖梧!”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了原主最熟悉的称呼。

  李祚清竭力稳住躁动的神经,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室内甜腻的信香还是让她大脑宕机了一秒。

  而后,她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木头一样的人,那就是她自己,每一个动作都几乎在与生理做出对抗。

  心跳迅速地攀升,嘴里也甜得像含了块正在融化的蜜糖。

  越是闻到这信香,就越是疯狂想要走上前去。

  “林栖梧……”

  “唔、朗钰……”床榻上传来细微的□□,如纤纤玉手拨乱琴弦一样也挠动了一瞬她的理智。

  “是我,你怎么了——”李祚清捂着口鼻,僵硬地靠近,昏暗一个柔软的身躯精准地扑进她怀里,连她天乾的信香都也压制不住了。

  “我、我……”林栖梧浑身都在颤抖,害怕至极地抓住李祚清不松手,她浑身发着高热,地坤信香也失了控,但一想到之前大皇子贸然靠近,那种感觉就让她给予作呕,“好难受,想吐……唔唔……”

  李祚清本想再问些什么,但感觉林栖梧当真胸口微微起伏,要吐的模样,只好将说辞都憋进心里,给她拍背顺气。

  “殿下,要不要属下帮忙扶着林小姐。”岚霜很适时地凑上前来。

  陆侍卫是不太合适的,这里也只有中庸体质的她最适合做这些事了。

  岚霜这话简直解了李祚清一大心事,她放手将林栖梧落到岚霜肩上,却不想林栖梧一反常态地哭闹起来。

  “别走,我不要和朗钰分开!朗钰、朗钰——”

  她声声嘶哑,还带些病弱的有气无力,听得人心都跟着快碎了。

  真的没见过林栖梧这副模样,连岚霜都惹不住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祚清。

  “她、我……呃,那我们一起吧。”李祚清手松一点林栖梧就开始抽噎,完全没有往日死要面子时候的矜持。

  于是李祚清只得惹着那种不太好的反应,无比焦灼地和岚霜一人一边将林栖梧带出了景和宫。

  一出去,就看见脸色阴晴不定的林丞相。

  正好,将林栖梧交给她家长,她就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

  “息女给长公主添麻烦了。”

  “哪里,我也有些过错,”李祚清小声地叹道,然后准备将林栖梧交过去,“栖梧受寒发了热,恐怕得休养一阵子。”

  “朗钰……”在她松手的同时,林栖梧在丞相面前现场表演了一个撒娇耍赖,她紧勾着李祚清不放,嘴里还嘀嘀咕咕李祚清的名字。

  李祚清抬头,看见林丞相似乎在发怒边缘的脸色,本来有些躁动的心情,都瞬间凉了下去。

  空气中充斥着名为尴尬的情绪。

  “林丞相,我这儿——”李祚清试图开口和人商讨对策,毕竟和伤患是已经无法定夺的。

  但林丞相语气一沉,态度不容拒绝道:“我听侍女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长公主失约让小女在务星台等了四个时辰?”

  有这么久吗?

  “呃,是。”李祚清被说得感觉更心虚了。

  “若是要弥补息女,就让栖梧去长公主那儿休息吧。”说完这话,林丞相的脸色忽然如云销雨霁,那几分怒意好像未曾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李祚清愣住了。

  她总觉得自己被套路了,但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思来想去,如果这样能熄灭丞相府的怒火,让皇室不至于蒙羞,将林栖梧好好养回去也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好、好吧,那这段时间,就由长公主府来负责照顾栖梧。”

  但是这样将女儿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李祚清的脑中又悬起了另一个疑问。

  在来时的路上,她甚至想到了丞相后期倒戈大皇子,是不是因为今晚林栖梧和李祚穆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才使得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支持李祚穆登基。

  但现在,丞相这已经完全没有向着大皇子的意思了啊,那后期李祚穆逆反的兵力,暗中交替的人手和布局,没了相府的支撑,如何整得起来?

  还是说,这些细节都不重要,她只需要达成原书主线的大结局就可以了?

  这些关乎她生命安危的疑惑如愁云盘踞心头,直到回了凤阳阁,也百思不得其解。

  再加上这一夜林栖梧断断续续的清醒,睁眼看不见李祚清就招魂似的喊她,让李祚清整夜未合眼,心底叫苦不迭。

  说好的对原主没有真情实感呢,说好的只当她是登上后位,扶持林家的工具人呢?

  这哪是克制和不甚在意,这分明是深柜吧!

  李祚清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些大条,但如此明显的情景,也不敢再说林栖梧是对她毫无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