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丫鬟放下盛热水的木桶离开后, 辛斐才扒着朗钰的浴桶边缘,从丫鬟视线的死角冒出来。

  李祚清躺在里面,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热水, 道:“你去给我加水。”

  说完这话, 辛斐如她预想中那样乖顺地将热水拎了过来。

  比起最开始刚看到的害羞, 辛斐现在终于有点适应。

  她一边将水舀到浴桶中,一边时不时转头瞅这长公主,紧锁着眉头似乎心中在挣扎着什么。

  分神的结果就是,一瓢稍热的水泼到了长公主的肩上。

  “哎!”她停住辛斐的手腕,手肘撑着桶沿,歪头问她:“你在想什么呢?明明在服侍本公主还敢分心!”

  她故意鼓着脸做出刁蛮的神态, 显现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

  但辛斐明明平时很是聪明的, 就是容易在她的事情上认真。

  于是听到这话,辛斐脸上的沉思马上一扫而光,甚至带着忧虑地凑上前:“我没有、我只在想朗钰其他的事……”

  “我的其他事情?”李祚清怔了神, 她条件反射地就想到今天白日在宫里对父皇承诺的事, 一时又悲又喜地叹了口气。

  但辛斐肯定不知道这些吧,也不用说出来让她担心。

  可她似乎是把“我有烦心事”表现得太过明显了,越是张口不提,辛斐就越是追问。

  “今天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吗?”辛斐问得很直接。

  李祚清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不可妄自揣测。”

  “这种随意谈论的话, 要是被别的皇子皇女听见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我就只问朗钰而已, 你要让我吃板子吗?”

  辛斐低着眉, 露出有些委屈的样子,那双琥珀色眼睛自下而上看向李祚清时,竟有种撒娇的可怜可爱之感。

  “一天不见居然都学会……”李祚清用手背捂着嘴小声嘀咕, 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不可否认刚才真是有被辛斐的眼神狙中的感觉。

  她咳了一声,缓过心情,说道:“我自然不会,但你以后在外面记得小心。”

  辛斐对她转移话题的态度很不满,她放下舀水的容器,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所以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辛斐认真为她担心的样子让她有些感动,但辛斐能帮她想出办法吗?从小孤苦伶仃的,过去还被一直养在天香楼里。李祚清甚至都想过在这件事上要不要威逼利诱系统试试。

  可如果敷衍回答的话,辛斐说不定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好吧,其实就是……”李祚清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坦白回道,“我答应了父皇承办这次年宴上的烟花展,正在愁去哪里寻个鞭炮庄或是善于研制□□爆竹的匠人。”

  她把事情简化后往轻巧的方向描述。

  据她所观察,这个世界还没有冲天烟花的发明,但是已经有爆竹和普通烟火的存在。

  不巧,李祚清刚好是小时候性子顽皮、爱捣蛋的类型,曾经掰开炸完的烟花筒观察,还记得一些飞天烟火的构造。

  如果能找到一个烟花领域的能工巧匠来辅助她,这件事或许也不是难以完成。

  可是天时地利,人要是找不到就麻烦了。

  “这个简单,我去帮你问问看。”辛斐松了一口气,对她风轻云淡地允诺道。

  李祚清笑得耸了耸肩膀:“你怎么去问?也许你在天香楼时有些人脉,但是你都‘嫁’进我府上了。”

  那些人可能会帮一个天香楼花魁,但或许不会帮一个嫁为人妇的地坤。

  “抱歉,你不用烦心这些……我自己去处理就好。”李祚清一想到辛斐现在的身份,就情不自禁地想让她少些心里负担,希望她能开心自由的在府上生活。

  辛斐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默地站起来,手扶着浴桶的边缘,指尖用力到发白。

  被朗钰不信任和拒绝让她心里很不甘,但现在还不能将一切说出来,并且或许这一生也不会让朗钰知道她的身份。

  辛斐居高临下的姿势,在烛光的照映中打下一片阴影,笼罩了李祚清半边身体。

  李祚清有一瞬危险临近的错觉,但很快惊讶就占了上风。

  因为辛斐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明明紧绷的神情像只脱了白兔伪装的狼一样——李祚清被自己内心下意识地想象给逗笑了。

  直到一只温暖柔软地手贴到她的脸颊上,李祚清才皱眉疑惑地问道:“怎么?”

  却听见辛斐用低沉地嗓音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水温有些凉了,朗钰出来吧。”

  那只手又挪到李祚清眼前,呈现一个邀请地手势,只等着沐浴中的长公主将手放上去。

  “哦,确实呢。”天冷了,加这么一点热水不过是杯水车薪。

  李祚清觉得辛斐还挺贴心的,便放心地把手伸了过去。

  结果刚想冒出水面,就被辛斐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家伙,刚刚的害羞都去哪儿了!

  李祚清迟疑地抬起胳膊,在遮与不遮中犹豫:“你不转一下身吗?”

  “……我看都看完了。”而且她眼神好,刚才到现在,看了三遍不止。

  不羞不躁,心理建设已经变成铜墙铁壁的辛斐,反而让李祚清有些哑口无言。

  “那个,我觉得朗钰的身材很好……”不知道辛斐从李祚清震惊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意思,竟然还补充了一句评价。

  那我可谢谢你啊。

  李祚清嘴角抽了一下,决定不拘泥于这些小事,慢吞吞地从浴桶中站起来,但是——

  但是在水里的感觉和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好不一样!

  再加上辛斐这直白到火热的目光!

  不知道该说她纯洁,还是说她在故意报复刚才李祚清对她的调戏行径。

  总之,李祚清难得脸红了。

  她在心里第二次吐槽自己这种宛如纯情高中小女生的忐忑心情,并一把将刚才的气势拍碎,矜持地命令道:“辛斐,闭上眼。”

  辛斐还故意抿唇笑了一下,才闭上眼,道“好”。

  不管有没有落下风,但是终于有种节操保住的安心感。

  李祚清站起身,靠近桶边,踩着浴桶中的凳子,准备麻溜翻出去拿放在旁边的衣服。

  然而听到她出浴桶的声音,屏风后的侍女又急道:“长公主殿下,奴婢过去服侍您出浴。”

  那浴桶又高又滑,以往长公主都是需要好几个人从旁服侍才出来的,如今一个人怎么方便?

  “啊?”李祚清正迈出浴桶外半只脚,本就紧张,被突然的声音吓到,脚底一滑。

  看着逐渐放大的地面,她捂住脸,内心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纵容辛斐,被人看光,还被侍女发现藏着一个老婆在浴室……

  她的色女和海王头衔怕是要洗不掉了。

  可捂着眼,半天过去,预想中砸在地上的疼痛感没有穿来,浴室中也一片鸦雀无声——除了偶尔几滴水嘀嗒落在地上。

  辛斐看着怀里的李祚清,她刚才在对方摔着的瞬间睁开眼接住了人,还很快的转过身避开了侍女的视线,但长公主似乎还不愿接受现实捂着双眼。

  “辛、辛良媛?”出现在侍女眼前的,是本该在烟云轩的公主殿下的妃子,侍女也有些懵,但仍然不忘叩首行礼。

  李祚清终于睁开眼睛,抬头就是辛斐的下巴和沉默瞅着自己的湿润眼睛。

  她缓过神来,意识到她是被辛斐接住了,还是公主抱。

  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地坤会有这么令人安心柔软的臂弯,她要被辛斐身上的信香蛊惑迷乱得小鹿乱撞了。

  “嘤嘤,我好柔弱啊。”李祚清变本加厉地勾住地坤的脖子,将脑袋贴到她肩上。

  而后斜眼看到屏风前一脸错愕的侍女,厉声道:“还不赶紧退下。”

  侍女像是顿悟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

  李祚清变脸的速度很快,她转头就又回到辛斐身上,混乱地一通夸赞:“老婆,你好厉害,我好心动哦!”

  “……”辛斐哪经得住朗钰这黏糊糊的攻势,一贯随性又正经的长公主这么依赖她,从身到心的依赖——她能感觉到两只手上滑嫩湿热的肌肤的触感,有什么像干草一样噌的一下被火燎起,燃烧起来。

  “我,我抱你去床上!”辛斐差点咬到舌头,现在她怀里的朗钰太乖了,完全不设防的模样让她很难压抑自己的地坤本性。

  想要朗钰的标记,想要和她信香相融。

  “呵呵呵,这样去床上会着凉吧,衣服就在旁边。”

  李祚清还是人间清醒,只要辛斐开始害羞,她就会得意地调戏起对方来。

  于是她挣动了一下,辛斐就踢了一块面巾在她脚前,将李祚清放在上面。

  等她火速擦干穿好里衣,披上外褂,这一折腾,还是有些感觉冷了。

  李祚清现在就想赶紧钻进被窝,好好暖和暖和。

  她看见窗纸外天色已黑,想到辛斐刚才帮了自己一把,而且萦绕在她鼻尖的地坤信香又十分馋人,便顺口邀请到:“今夜不如就留在凤阳阁,跟我一起就寝?”

  “好。”辛斐答应地十分迅速,“那我稍后洗漱完就来,为了尽快沐浴,不如我就用殿下的浴桶吧。”

  李祚清迷惑地看了辛斐一眼,确认对方指的是自己刚才洗过的那桶,心理再次破防:“不可以,我让侍女给你重新烧水!”

  又是半个时辰后,李祚清已经把被窝煨得暖暖的,辛斐走进后,她掀起一角让对方进来。

  地坤安神的信香席卷而来,李祚清心满意足地缩进被子里和对方贴贴。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天乾都离不开地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何清風 10瓶;40132973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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