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府上没什么事,除了岚霜时不时来通报一声公主府哪位地坤又想通了,决定辞别之外,李祚卿闲得每天都在摸鱼。

  她跑去跟辛斐下棋。

  辛斐故意让她,被李祚卿发现了,于是长公主大闹了一顿,没有辛良媛贴贴就伏在棋盘上不起来这种。

  陆侍卫也不敢上去扶,岚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辛斐在大家求助的眼神中上去和李祚卿贴贴,摸摸小手摸摸小脸,于是长公主满血复活,继续再战。

  好吧,她就是压力太大终于找到地方释放了。

  李祚卿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解决了一桩破事,总得畅快畅快,而辛斐的烟云轩又冷清,没什么人看见。

  ——就算她一下子喝两杯茶,用棋子拼出派大星,在院子里画跳房子,要挟辛斐岚霜和她一起飞纸飞机,也没人会心存疑惑。

  真的没人吗?

  岚霜:“……”

  辛斐:“……”

  在烟云轩咸鱼了两日后的下午,李祚卿慢悠悠地喝着茶,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黑衣人……!”李祚卿睁大了眼睛,将茶杯重重放回去,又重复了一遍:“黑衣人还没抓住呢!”

  闻言,辛斐抬眸,面上还是淡淡的。

  “这几天府上都挺安宁的,那黑衣人说不定已经走了。”辛斐说道。

  李祚卿摇摇头:“说不定他还潜伏在暗处!本宫要让陆侍卫加紧防护,万不可掉以轻心。”

  “……”辛斐无奈地抿了下唇,然后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来,殿下决定明日何时出府?”

  “啊?”李祚卿愣住,然后想起和辛斐的约定,便笑着道:“就下午吧,正好逛完街市还能看看夜景。”

  “好,那我未时去凤阳阁打扰殿下。”

  一枚白色的棋子在辛斐手指间雀跃地翻动,扁圆的小物什被灵活的转出花来。

  辛斐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说话之间好像带着身份不俗的威严感。

  是错觉吗?李祚卿皱着眉,左右瞧了瞧她,却被辛斐探寻的目光回看了一眼。

  那是纯粹无恶意的。她定下心来,辛斐可能是生活在市井之地,自小个性比较无拘无束吧。

  都怪这公主府一天天的出事,害得她心里也总是多想。

  李祚卿整理好心情,点头应允。

  翌日未时,辛斐果然准时准点地前来凤阳阁见李祚卿。

  但见到人的瞬间,李祚卿还是感觉大意了。

  她以为,辛斐一个良媛之位,原主给的待遇应该不会太差,但这入冬时节,门外等候的美人只着浅色团花广袖齐胸裙,外罩杏色披袄。

  她又抬头看外面这一望无际的灰蓝天空,上面薄薄的一层云,遮得日光也不甚温暖。

  冷风一吹,显得面前的美人更加单薄。

  而且,辛斐这身素装与自己这套深色的简易冕服也不搭。

  李祚卿干脆让侍女拿了两件工艺相同的斗篷出来,一件驼色的小鹿溪石纹给了辛斐,另一件玄色的松间飞鹤斗篷给自己披上。

  “明天再差人给你多送几套冬衣去。”李祚卿给她系好领口,然后拍拍人的后腰,“这样肯定暖和多了,走吧。”

  “嗯,谢殿下。”辛斐被沾染了浓郁天乾信香的斗篷裹住,从头到脚都暖融融的,耳尖都带上一抹绯红。

  与原主每次出府都风风火火的架势不同,李祚卿这次只带了辛斐,岚霜,陆侍卫和另俩个随从。

  而且李祚卿特意叮嘱这些人,这回在外莫要称她公主或者殿下,行为作风像显贵人家的小姐出去游玩那般最好。

  岚霜和陆侍卫都一脸震惊或者迷惑地看着她。

  反差真的有这么大吗?李祚卿都有点不自在了,她咳了一声,正了正气氛,“本宫,就是想玩点新乐子。”

  陆侍卫立马附和道:“是,属下一定不忘职责,誓死保护殿下和辛良媛的周全!”

  “岚霜和另外两个随从也要保护呢。”李祚卿顺口提道。

  一行人出了府,来到街市上。

  这里上午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下午许多干完活计的或是休息的人都在街边闲坐晃悠。

  但人少并不会妨碍李祚卿施展乐趣,她看每一家商铺都觉得新奇珍贵,这些她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民间传统文化深深的吸引着她,最后走在路上,连路边摆着的土瓦罐花纹,她都想要提起来瞧一瞧。

  不到一个时辰,陆侍卫和另两个随从身上就背了大包小包,还有些没能带走的大件良锦布匹,李祚卿准备回府后差人来取。

  而这其中,有用的、没用的,她仗着皇家资金足,挥霍了不少。

  有她觉得和辛斐相配的发簪,做工精美的玉带,技艺精湛的木雕,还有一大把她眼馋路边小孩子们玩的玩具。

  当然玩具是让岚霜出面买的。

  总之,她觉得公主府外面,可比那沉闷还危及四伏的公主府有趣多了。

  “殿下,你看那边——”

  辛斐拉住她的袖子,指着前方不远处突然敲锣打鼓响起来的戏楼。

  说是戏楼也不妥当,因为二楼有不少茶客,连楼外平地的桌椅也坐满了放着小碟,喝酒饮茶的看客,只是这会儿楼台上大张旗鼓的戏曲更加夺人视线。

  李祚卿也被引起了兴趣。

  她听辛斐说起这座戏楼的戏子在这儿如何出名,还去过别的哪里,说戏台那位子平时坐的都是说书先生,看戏的机会反而很少。

  “没想到,你对这里了解的还挺多。”李祚卿一直以为辛斐是那种安静居家的类型。

  辛斐点了下头,又摇头:“我跟别人才不说这些,我只跟殿下说。”

  “你又忘了怎么称呼我?”

  “……朗钰。”

  “回答正确,小斐同学。”李祚卿笑着握住对方的手腕,往戏楼走去。

  “嗯?朗钰,同学是什么……”她眨了眨眼,被李祚卿带着往前面走,但李祚卿只笑了笑,说这是夸人聪明认真的称号。

  于是过了一会儿,辛斐试探地说了一句:“朗钰同学?”

  李祚卿有点奇怪地回头,但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她伸手捏了一下辛斐一本正经的脸,打趣道:“辛斐,我说什么都会相信我呢?”

  辛斐愣住了,她皱着眉头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糊弄了,便别开脸不看李祚卿。

  “好了好了,其实同学就是同窗的意思。”李祚卿不想她生气,便连忙解释,但对方变脸也快,立马转回头盯着她,仿佛有行写着“真的吗”的大字从辛斐头上飘过。

  “真不骗你。”李祚卿拍拍她的肩,拉着人上了岚霜先去和店小二谈好的二楼隔间。

  她们桌前放着比寻常茶客面前更加精致的小食,连座椅上都盖了好几层软布垫防凉,看得出店主人已经尽了心力。

  万事俱备,只等开唱了。

  服装明艳的戏子在报幕词和旁白说完后,就唱着戏腔出场了。

  李祚卿之前就鲜少看戏剧,这会儿听着生疏的唱腔,只觉得宛如听了什么外文,半句也摸不着边。

  相反,辛斐显得对这场戏熟悉很多,时不时用细微的动作来表现她的情绪波动,还会分神看几眼李祚卿在干什么。

  对此,李祚卿只能强颜欢笑,表示自己还在看。

  “这简直就跟,陪女朋友看她特别喜欢的电影一样。”李祚卿内心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感觉此刻和那些在电影院恨不得睡半场的男女同胞产生一致的共鸣。

  但是辛斐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琥珀色的眼中仿佛跳动着光芒,戏台上婉转吟唱的歌伶倒映其中。

  这样就足够了。

  本来李祚卿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无欲无求,毕竟她是真正的“戏外人”,她演的这出戏,早就已经规划好了每一步该走的路,她不该,也不需要和任何人产生分外的交集。

  但她现在看到辛斐满足的模样,心里也像被灌满了一样。

  李祚卿想,如果可以,能在她走完这场戏前,看到辛斐获得幸福的模样就好了。

  这个在后期从公主府失踪的角色,说不定真的是寻到了真爱才离去呢。

  可这念头一出现,她又感觉烦闷寂寥,干脆眯起眼睛,歪着头躺在靠椅上。

  辛斐回头看了她一眼,确认公主无恙后,悄悄地伸手握住了公主的衣袖,然后继续回头看她的戏。

  过不久公主就会醒来,因为这出戏高潮的部分马上就要来了,往往那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