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府里的莺莺燕燕可不少呢,宿主想先去会谁?】

  系统用那种“您今天打算翻谁牌子”的语气挤兑李祚卿。

  “还能有谁,当然是从昨晚也在案发现场的温美人和辛良媛着手了。”

  李祚卿略微回忆了一番这两人的身份。

  温明染,本是她大哥生日宴上一个姿色稍微过人的舞女。

  人家本与李祚卿毫无瓜葛,在花鸟台上又歌又舞,而原主突然一边拍手,一边借道走上舞台,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将身姿卓绝,披一袭月白薄纱的温明染抱了下去。

  而辛良媛就更离谱了,她是原主在花街偶遇的绝色美人,仗着公主出宫游行的人多势众,二话不说就将辛斐掳了回去。

  回想结束,李祚卿有些崩溃地捂住额头:“这也太渣了,原主是色鬼转世吗?怎么见一个爱一个。”

  【食色性也嘛,况且你的妃子们是真的国色天香哦~】

  李祚卿愣了一下,忍不住细想昨晚,浴池边两位妃子的容颜,小声念叨:“好看也不行啊。”

  那是独立于我之外的美色,如果强抢来的话,不就是强权放大的私欲吗?

  “李祚卿!”

  正在她想得出神时,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响亮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便横在她面前:“你醒了?怎么都不来找我!连个来通报的侍卫也没有?”

  李祚卿略微惊讶地睁大双眼,这还是她穿来当长公主后,第一次被人直呼姓名。

  来者是一位盛气凌人、艳如罂粟的女子,眼如黑玉,唇红齿白。

  她明目张胆地拦在李祚卿面前质问,因为走得太急,一指编发的织金红缎飘在肩侧,衬得那发黑如墨,织缎如血。

  李祚卿怔了一瞬才忆起这截胡的女子是何许人。

  但不管对方什么来路,她公主府里出现的美人,十有八九是原主的“爱妃”。

  “安琳琅。”李祚卿念出声。

  回忆起这位跟原主的关系,李祚卿只感觉头都大了。

  安琳琅是附庸国送来的质子,因为独特又锐利的美貌,初来乍到时,就被各个皇子皇女们争着要带走当书伴。

  但当时谁争得过独享圣上偏爱的长公主?

  于是朗钰一开口,君王便随手将安琳琅和使者们送来的二十箱锦缎绫罗、珠宝金玉,一同送到了凤阳阁。

  年轻的“朗钰”得到安琳琅,竟然宠溺至极。她非但不像兄妹揶揄的那样欺负安琳琅,反而对她放纵和予给予求。

  不管是对李祚卿直呼名讳,抑或是在宫中和其他妃子们争斗叫板,好像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安琳琅深知自己拥有这座宫殿主人的偏袒。

  最后,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停在了过去的“李祚卿”,对安琳琅轻飘飘的一句:“我带你走,就是喜欢你带刺的模样,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随你开心就好”。

  随你开心就好。

  可以,很可以。

  只能说,原主真不愧是海王。

  这拈花惹草、连哄带骗的天赋技能,现在的李祚卿看了简直自愧不如,只得汗颜。

  同时,她有预感自己要摊上一出烂债了。

  “我昨天晚上听陆侍卫说起那事,本来想去看你!但林栖梧那家伙让侍卫拦在殿外,死活不让我进去!”

  安琳琅皱着眉抱怨,一脸倔强地走到李祚卿跟前。

  这言外之意就是还要告一发林栖梧的状?

  合着我死里逃生,在殿里休憩,还要照顾你的情绪?

  李祚卿挑眉,正准备说些维护林栖梧的话刺激刺激这个过于放肆的妃子,而对方下一刻却出乎意料地抱了上来,还任性地圈住李祚卿的腰。

  “李祚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柔软的触感一下子贴在了她身上。

  “你干什么?别闹!”

  但李祚卿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安琳琅,一股极淡的桔梗花香从她鼻尖擦过。

  她没有察觉到安琳琅话中哽咽的气息,当人被措不及防推开时,安琳琅眼角还有些泛红。

  但不是原主的李祚卿并不能体会到怜爱的情绪。

  安琳琅对她来说,充其量就是个长得有些好看的陌生人,推开一个突然抱上来的陌生人,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但这些浑然天成的陌生与疏离,却震慑到了安琳琅。

  “李、祚、清!你才在做什么,你敢推开我?”安琳琅美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有什么不敢?”李祚卿捋了捋胸口的衣襟,一脸淡漠。

  “不推开你,难道还要放任你靠上来?”

  安琳琅被李祚卿突然转变的态度唬得一愣一愣的。

  “若是你刚才拿着刀,本宫已经被刺杀身亡了。”

  李祚卿一口气说出了对安琳琅的宣判:“不管我以前怎么纵容你,从今天起,没有我的许可,不准靠近我身边半丈。”

  “李祚卿?”安琳琅眉眼带着怒意,咬牙切齿地质问,一脸似笑非笑地表情好似讽刺,

  “你怎么想的,我会拿刀对着你?”

  她伸出手要去拉李祚卿,而身边的侍卫更快一步地拦住了她。

  “你们干什么,让开!”

  李祚卿不动声色地跟她拉开距离:“易奉仪不就是趁我不备,一杯毒酒送到我面前吗?”

  她说完这句转过身,又用轻飘飘的语气补上了最后一刀:“你和易奉仪,对本宫来说,都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李祚卿,你说过的,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在这府中。

  安琳琅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顿时如鲠在喉,她一贯骄纵的性格让她无法将这些话直说出口,只余胸口一片扩散到四肢百骸的酸楚。

  笨蛋公主,她怎么可能做出像易可那个蠢货一样的行为啊?她来这里,只是想看到平安无事的朗钰而已啊。

  然而那个一直对她宠爱至极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如此疏离戒备了呢?

  跟安琳琅一分开,李祚卿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宿主,你刚才,好像个渣男啊。】系统有些雀跃地跟李祚卿搭话。

  “你以为这都是谁的错啊,”李祚卿无语,“我要是能把原主留下的这堆烂活整干净,我都得谢天谢地了。”

  【哎呀宿主误会了,人家在夸你呢,我们修罗场局,最忌讳的就是见色忘义,摇摆不定的类型了,宿主这样的,存活率会更高哦~】

  “存活率是什么鬼?你这评价实验体一样的语气真让人不爽。”李祚卿语气有些愤怒。

  【好吧好吧,我们聊点别的~】

  【宿主不觉得,这样演了一出,看起来就很有受了情伤,把自己封闭起来得人设感了吗?】

  “确实,不如趁此机会,顺理成章地把这后院的地坤都打发走。”李祚卿想了一下安琳琅的反应,这效果似乎可行。

  这样她干脆林栖梧也不娶了,这辈子当个孤寡天乾得了。

  【宿主真是个机灵鬼,你怎么不干脆出家呢~】

  李祚卿顺势气系统:“确实有考虑过,如果实在退不掉和林栖梧的婚约,我就遁入佛门好了。”

  【但是宿主,如果没能顺利完成任务,后果可是很严重哒】

  听见系统软萌地威吓,李祚卿不以为意。

  转眼间,她们就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烟云轩,这是辛良媛的居所。

  从矮墙看过去,这偏院萧瑟清冷,一树橘火似的梧桐盖了这小院的大半位置。

  听命在这里看守的侍卫看到李祚卿,皆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把门打开。”李祚卿吩咐道。

  持着铁枪的侍卫侧身拉住铜环为李祚卿拉开门。

  而朱红的大门仍然严丝合缝。

  李祚卿:“怎么了?”

  侍卫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李祚卿:“门好像从里面锁上了。”

  “从里面?”李祚卿眯着眼睛重复了一遍,看到侍卫谨慎地点头后,狠狠地扣了一下门锁,“给我砸开,快!!”

  李祚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觉得院中可能已经空无一人。

  承接自原主的回忆里,她一直对辛斐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甚至书里对辛斐的描述也只有寥寥几句描写,原主曾为了气林栖梧,说过“辛良媛的姿色,是连栖梧都望之莫及的”。

  当然原书这么写是为了洒狗血,但此刻紧锁的大门却提醒了李祚卿。

  辛斐在书里,与朗钰的关系十分冷淡,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是在原书帝姬称王后彻底没了踪影。

  李祚卿在看书的时候没有细想,但此刻她却下意识觉得,因为剧情发生了转变,辛斐也要提前不辞而别了。

  她的心底突然没来由地感到空洞又沉寂。

  这个公主府的人,竟然除了不爱她的,要害她的,贪她权财的,根本没有一个真正愿意待在“朗钰”身边的人。

  原主即使耗尽一生,也不过得了个虚空的帝王之位,连枕边的帝后也是心猿意马。

  “给我撞开!”李祚卿捏紧了拳头。

  “是!!”

  而当侍卫们扛起木柱准备强行撞上去时,一声清脆的锁扣开起声兀然响起。

  烟云轩朱红的大门徐徐展开。

  原来人在里面!

  李祚卿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恼火。

  方才外面弄出那么大动静却不开门,这会儿听见人忙活好要准备撞门了才打开,简直是把外头的人当猴耍。

  她大力推开了门,带着侍卫阔步走了进去。

  “辛斐,我进自家的院子居然还要这么大费周折,你整的哪出戏?”

  李祚卿一进去,漫天飞舞的梧桐叶恰被入冬的寒风扬起,如灯如火的金黄一时迷乱了视线。

  梧桐树下的石桌上传来悠然清淡的茶香,闻之即让人觉得口中也清甜了起来。

  “嗒”的一声,似有棋子落案的声响。

  李祚卿闻声看去,眼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如画般的美人。

  美人拈一颗白子,支起手臂,悠闲地看着棋局,只在她被李祚卿惊扰时,抬起如蜜色琥珀般清澈眼眸看了来人一眼。

  这让李祚卿不禁想起,原书里,“朗钰公主”将无名无姓的辛斐带回时,为她取名的那一刻思绪。

  “我心斐然,不可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