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非典型浪漫主义>第14章 前尘(6)

  拍摄完成后,天已经大黑了。

  沈南沨因为准备退圈,所以通告没有从前那么多,这次拍摄又是她作为艺人最后的拍摄工作,顾浅夏便提出晚上一起吃个饭。

  沈南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她还在啊,旧人华丽落幕,新人也要登场了。

  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但在CBD挑馆子上赶着吃不安顿,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老城区出发了——所谓好酒在深巷嘛。

  老城区虽然比不上CBD的花花世界,但确实不辜负每一位愿意越过坑坑洼洼水泥地只为吃口舒服的美食探险家。

  尤其是老火锅,只要是没倒闭的,放心吃就行。

  排座位的时候周郁默默站在了人群后,却发现向笙也推到了后面,不禁有些诧异——向笙看起来,实在不像需要等空位的人,倒像是从容不迫的安排座位的人。

  “你怎么也过来了?”周郁小声问。

  向笙斜睨着她,猜到了她疑惑的原因,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周老师,我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

  “谁?”周郁问。

  “我啊。”向笙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自己,“你不能因为我有一张活泼开朗的漂亮脸蛋就认为我是个‘人来疯’啊。”

  “我不是‘人来疯’,我是‘周郁来疯’。”

  “你远着我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周郁往旁边退了一步,纠正道,“你家活泼开朗是形容长相的啊,你当年怎么考上B大的?”

  “自然是凭借我的聪明才智,”前面的人在排排坐,后面的她们有来有往:“我虽然发量令人羡慕,但并不妨碍我有一个绝顶聪明的脑袋。”

  周郁哭笑不得,暗自感叹:她这辈子怕是很难在斗嘴上赢过这个人了。

  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她就怔愣住了——我的天娘六神子啊,我为什么会想和这个人斗一辈子嘴啊?

  上大学后,周郁不是没有尝试打开自己。她尝试过去接触有好感的人,但太难了——每当这些人表现出对自己有好感的迹象时,欣喜之余更多的是畏惧和退缩。

  她的潜意识在告诉她,她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对爱人、家人而言都是一种负担——比病痛更难捱的,是成为别人的累赘。

  “一个负担”怎么配想一辈子呢?

  “周老师,怎么了?”向笙轻声问。

  周郁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向笙刚想调侃两句,顾浅夏见她们躲在后面,忙招呼道:“你俩躲后面干啥啊,快坐啊!”

  顾浅夏把两个人摁到了座位上,好巧不巧,向笙和周郁身后挂着一副刺绣的“龙凤呈祥”。

  周郁:“......”

  向笙回头打量着身后的“龙凤呈祥”,侧身和周郁轻声调侃道:“这刺绣......挺好啊,喜庆。”

  “嗯,”周郁冷冷道,“怎么,向老师也想亲手绣一副挂客厅?”

  周郁轻“啧”了声,给向笙斟了杯茶,说:“这是传统艺术,文化瑰宝!”

  一旁的路知忆闻言赞同道:“确实挺漂亮的,”她蹭了蹭沈南沨的肩膀,说,“沈姐姐,要不咱们结婚的时候也整点传统的吧,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沈南沨笑了笑,泛红的耳垂抵过了世间所有的语言。

  这场聚会上能喝的人不多,点的酒水都是啤酒,老板见他们人多还附赠了两瓶果酒,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合周郁口味。

  她本身胃口就小,再加上不喜欢吃火锅烧烤,便就着果酒啃被冷落的黄瓜条,不知不觉竟然一个人喝空了一瓶,没空的那瓶也只剩一半了。

  尽管果酒度数不高,但也耐不住她一个劲儿喝。等向笙应付完了其他人后,转头看向周郁,只见她两颊泛红,两手握着黄瓜条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好像她啃的不是黄瓜条,而是唐僧肉。

  周郁正愣着神,倏然,干干净净的盘子里突然多了几块滴着白开水的涮牛肉。

  她抬眼看去,向笙正任劳任怨地把刚出火锅的牛肉往白开水里涮,然后把涮好的牛肉夹到了她的盘子里。

  向笙侧目,见周郁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气笑了声,说:“周老师,我长这么大上一次见和您一样挑食的人还是上一次,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上一次也是你呢。”

  周郁抿了口杯子里的酒,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请你伺候我。”

  向笙默念三遍“不和喝上脸的醉鬼计较”,然后把涮好的牛肉夹到了周郁的盘子里,好声好气地哄道:“是我上赶着伺候您,您也疼疼我,别老喝那带着酒味的甜水了。”

  周郁老老实实地把果酒放到了一边,余光瞥见了向笙手边的玻璃杯——你不让我喝我的,那我就喝你的。

  她小心地瞄着向笙,趁着向笙夹肉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她的水杯,一饮而尽,喝完咂么了下嘴,眉头微蹙——苦。

  向笙瞥了她一眼,心情莫名愉快,说:“张嘴。”

  周郁回头,听话地把张开嘴,像看大夫一样“啊”了声。

  向笙忍着笑意,把过好清水的青菜喂给了她。唯一没有喝酒的陆君回见状忙打开了话匣子,转移着众人的注意力。

  但坐在角落里的Emily没有给他面子。

  她一边拼命抑制着上扬的嘴角,一边飞快地在“向舟百年好合”群里和姐妹们添油加醋地分享着她独自的快乐。

  最后得出了“向笙是在下面的人”的结论,群里的人都对此深表赞同。

  周郁把青菜咽了下去,韩虎道:“向笙,你杯子里是什么啊,好苦。”

  “茶叶水。”向笙一边回答,一边往她嘴里投喂。

  “不好喝,苦,”周郁瞪大眼睛,等眼睛聚焦后把自己的酒杯送到了向笙嘴边,献宝似地说,“这个好喝,酸酸甜甜的。”

  向笙接过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周郁见状,脾气上来了,头一扭,像是警告道:“你不喝,我不开心了!”

  向笙哭笑不得,说:“你怎么喝多了还跟个小朋友似的。”

  本来准备全程装眼瞎的陆君回,实在装不下去了,笑着对周郁解释道:“周小姐啊,我们老向不是不喝,是不......”

  话音未落,向笙一胳膊肘捣在了他腰上,陆君回脏话刚想出口,便对上向笙冷下来的眼神,他这才想起来,向笙不能喝酒是医嘱。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但周郁喝多了后特别较真。她回头便撞上了周郁泛红的眼睛正审视着她,奶声奶气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喝!”

  “还吃肉吗?”向笙移开视线,问。

  “不吃,”周郁靠回椅背上,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累了,想回家了。”

  说完,周郁眼前越来越模糊,就在差点睡着的时候,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她下意识抱住了香味的来源,向笙温柔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周郁,我带你回家。”

  “嗯。”周郁往向笙身上蹭了蹭。

  角落里的Emily终于按耐不住,悄悄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她看着照片,心情比今夜的月光还要美丽。

  ——

  老城区的街边永远热闹,小摊前的大排长龙和玩着跳格子的孩子们一起构成了这座钢铁森林中最生动的定格照。

  周郁跟在向笙身后,低垂着头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向笙的后背。

  就在要摔倒的瞬间,向笙眼疾手快地把人拽回了自己怀里。

  她靠在向笙怀里,两眼茫然,似是还没缓过来神。

  向笙苦笑了下——得,这是彻底喝大了劲,连害怕都忘了。

  出于安全考虑,向笙放弃了让周郁自己走路都计划,把人背了起来。周郁清醒的时候,十句里九句半是怼她的,喝多了倒是变乖了,怎么都行,任由她摆弄。

  昏黄的街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宛如两个本就应该在一起的灵魂重新契合。

  晚秋的风凉的彻骨,周郁下意识搂紧了身下最大的“发热源”。

  她这一使劲,向笙一口气没喘上来,止不住的咳嗽,周郁皱了皱眉,手上的力气松了松,嘀咕道:“别动,不舒服。”

  向笙缓过劲,被气笑了:“醉鬼事儿还不少。”

  周郁拍了下向笙的肩膀,嚷道:“我没喝多!”

  “疼,姐姐,咱能轻点吗?”向笙懊恼道,“我就该全程盯着你。”

  “我没喝多,”周郁往向笙的颈窝上蹭了蹭,问,“你是向笙吗?”

  向笙耐着性子回道:“是。”

  “你看,我知道你是向笙,所以我没喝多。”

  向笙无奈地说:“要是判断是不是酒驾也用您这法子,全国得多多少漏网之鱼啊。”

  “向笙,我好像只知道你名字,”许是因为喝多了,周郁的声音变得有些黏糊,“都睡了三次了!我怎么还只知道你的名字啊!”

  此话一出,路边跳格子的小朋友都愣住了,向笙倒吸一口凉气,背着周郁快步离开了小孩子们的视线范围内——祖国的花骨朵们可听不得这些虎狼之词。

  但周郁越想越亏,趴在她耳边嘀咕着:“我亏了啊!亏死了......”

  老城区的夜空不同于CBD,虽然也泛着霓虹的红光,但总体还是墨蓝色的。

  隐藏在云层后的星星偷偷地探出头,张望着这个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土地。

  “周郁,”向笙轻声唤了声周郁的名字,“你醒了酒还记事吗?”

  “不知道。”周郁摇了摇头。

  “好,那我只自我介绍一次,你忘了我就不再说了。”向笙轻笑了声。

  “我,向笙,1997年生人,祖籍天津,生长于京城,家境优渥,但个人没有啃老的习惯,以至于依然挣扎在温饱线上,父母开明,生性喜自由,厌束缚。

  “若说平生最幸运的,便是在24岁这一年遇见了25岁的周郁,自此一见佳人误终生。”

  周郁“切”了声,不屑道:“你就会说这些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话,咱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凭什么喜欢我啊?”

  向笙眼中的笑意更浓,她望着高悬在城市上空的启明星,一字一句地珍重道:“之所以一往而情深,便是因为情不知所起啊。”

  因为不知所起,所以才更加珍重这份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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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出自《牡丹亭》题记。

  来自亲妈的吐槽:周郁的嘴啊,是真的碎,应该是我目前所有闺女里嘴最贫,最爱讲情话(土味)的一个了。

  最后,撒娇打滚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