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过CG电视台外的那棵圣诞树，朱芽忍不住对其投去一个白眼。
圣诞老人，可真是残忍呢。
他给别人送去心心念念的礼物，却给自己一个去世的女友。
来到会议室，还有十分钟开会。过了一会儿刘玲端着咖啡进来一一递给在场众人，最后走到朱芽身边坐下。
“朱芽姐，你的摩卡。”
朱芽接过来，“多谢。”
刘玲看了看四周，凑近了些，“朱芽姐，你还好吧？”
朋友突然离世，朱芽姐应该很伤心吧，眼底的黑眼圈也很明显，双眼也有些红肿。
朱芽握着咖啡点了点头。
“还好。”
刘玲直愣愣的看着朱芽，心下想着，朱芽姐好坚强，明明今天一脸疲倦，可还是要硬撑着。
“谢谢你的关心，你放心，我没事。”
因为一些原因，朱芽并不想对同事说起她的性向，她主动岔开话题，“昨天玩儿的开心吗？”
刘玲点头又摇头，倒是让朱芽有些疑惑。
刘玲挤眉弄眼的说：“昨天后面Alisa带着Eric来了。”
闻言，朱芽顿时恍然大悟。
Alisa是CG电视台的红人，也是电视台里为数不多有几百万粉丝的主持人。她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何况昨天身边还带着老总Eric。
不过场面大，一旁的人自然也就拘谨，玩儿想必也玩儿的不痛快。
朱芽笑了笑，“挺好的呀，至少有人买单不是吗？”
刘玲想了想也笑了，“也是。”
几分钟后，本来还显得空余的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今天意外的连老总Eric也到场了，平时基本上都是每档节目的制作人，主持人等参加，很少有他亲自出席。
朱芽和刘玲不过是这其中不起眼的小角色，她们的节目并不红，只是深夜档不得不出的电台节目，一般主题都是小组内自行敲定，因此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朱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会议室里的焦点，即便没有闪光灯，那一刻朱芽还是觉得她被镁光灯闪的眼前天昏地暗。
起因是这样，会议的最后，Eric忽然点到朱芽的名字。
众目睽睽之下，Eric隔着几乎有十几个人的距离，带着一种惋惜的目光，对朱芽说：“朱芽，我对发生的一切很抱歉，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放一个长假。”
Eric在中国待了数年，他的中文字正腔圆，可此时在朱芽的耳里仍旧显得是那么的别扭。
朱芽下意识的看向刘玲，刘玲赶紧摇头，神色紧张。
“I\'msorryforyourloss.”
朱芽勉强弯了弯嘴唇，但她知道此时的她只怕是笑比哭还难看。
但你的上司对你特地对你表示关怀，除非是你不想继续干了，否则你就不能将他晾着，下了他的面子，再者对方也没有恶意。
“Eric，感谢你的体贴，不过不想我可以继续上班。”
Eric点点头，目光中带着鼓励，“有需要尽管开口。”
其余人一头雾水，朱芽轻轻咬着牙，腰板儿挺得笔直。
“谢谢。”
昨天她被警察带走，作为老总的Eric一定会让人调查，只要稍微托些关系便能知道昨天警察来电视台的缘由。
Eric是英国人，所以对同性之爱十分开明，可这里不是英国，朱芽已经感觉后背开始冒起冷汗，就怕他再多说些什么让人察觉。
一束目光投来，朱芽微微侧视，是Alisa。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明媚的五官美丽的像是娇花。笑容明明如春日的阳光，却偏偏让朱芽感受到冬夜的寒冷。
Alisa与Eric关系亲近，知道昨天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很快Eric宣布散会，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会议室。
“朱芽姐……”
刘玲的话还没说完，朱芽已经抓起笔记本趁着人流离开了。
电视台大楼的三楼女厕，朱芽撑着洗手池望着镜子，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此刻却有些陌生。
滴答滴答的高跟鞋声音，朱芽赶紧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过手上，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Alisa走到朱芽身边整理头发，高挑的身材，修身的羊毛毛衣凸显出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波浪栗色长卷发更添几分妩媚。
“我听Eric说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朱芽却明白她的意思。
“是吗。”
朱芽并不想和别人提起自己的私事。
可对方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我多说一句希望前辈你不要介意，我觉得啊……女人还是应该可爱一些，软一些，男人才喜欢，我们也才有依靠，这后半生也会轻松一些。”
Alisa拿出口红涂了涂，一边抿着唇一边露出一个完美像是洋娃娃的笑容。
“所以，前辈应该节哀顺变，继续新里程了。”
这种看似平和，却又趾高气扬的教训语气。
朱芽平静的看着镜子，目光却没有看向Alisa。
“谢谢你的忠告。”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需要靠男人上位的。”
说完，朱芽从一旁的纸盒里抽出两张纸不痛不痒的擦去手上的水，然后轻轻丢进垃圾桶。
Alisa脸上神色变换，不过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作为CG电视台的一把手主持人，很快恢复镇定自若。
“我好心相劝，你既然不听便罢了。不过这这年头像Eric那样的人可不多，你还是小心一些，别被人抓住尾巴才好。”
说着，Alisa摇摆着身躯离开了卫生间。
朱芽看了看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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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上有节目，朱芽在电视台的餐厅吃晚饭。
她刚坐下不久，刘玲便端着餐盘坐到她对面。
“朱芽姐，待会儿别去三楼女厕，我先前去发现那里的镜子碎了一地，打扫的阿姨现在正在处理。”
朱芽拿着筷子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朱芽又问：“知道原因吗？”
刘玲摇头，“不知道，估计是时间久了自己脱落掉下来了吧。”
“哦。”
CG电视台成立三十年，这栋楼虽然翻修过，但的确是年代久远了些。
二人一时无话，刘玲拿出手机刷八卦新闻，不时的同朱芽分享一些花边新闻。
本来还说着一位女星的绯闻，刘玲忽然没了声音，朱芽本也没在意，可慢慢的连咀嚼的声音也没有了。
朱芽奇怪的抬头，发现对面的刘玲正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她，手机屏幕停在一个weibo页面。
“这是怎么了？”
朱芽凑过去看，刘玲却像触电一般收起了手机。
“没什么，朱芽姐。”
刘玲的脸色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朱芽神色一变，联想到今天下午Alisa的话，忽然有些担心。
朱芽抿着唇，“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迟早都会知道。”
刘玲无法，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照片问：“朱芽姐，这是不是你啊？”
朱芽接过来一看，照片上正是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模样，池秀还站在当时那个台阶上。
指尖微微颤抖。
她接着往下翻，当看到下面的照片时她猛的睁大了眼睛，赶忙又划到页面顶端。
作为媒体工作者，她深知标题热点的重要，眼前这个标题不正是符合么——富豪千金意外身亡，同性女友接受调查。
光是同性女友四个字便足矣赚足社会热点。
这上面还详细的介绍了白珠珠的家世，知道她出身优渥，却不知如此显赫。
Y城赫赫有名的国际企业耀星的千金，真正的亿万富翁。
忽然明白Eric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为何而来，根本是提前知道了情况。这说来竟然有些讽刺，她这个正牌女友却从不知。
“朱芽姐，原来昨天是你的女友去世了啊……”刘玲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但其中震惊之意却不少。
朱芽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嗯。是我的女友。”
“那你得多伤心啊？难怪你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如果是我，我肯定难受死了。”
刘玲的惋惜同情溢于言表，朱芽愣了愣。
刘玲并未察觉朱芽的神情，指着手机自说自话，“不过这年头的八卦记者也真不靠谱，明明是车祸意外，为了噱头非得含糊不清的弄个这个标题，不知道的还以为跟朱芽姐你有关系。”
“好在这个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若不是昨天见过你的这身装束，我也认不出来是朱芽姐你。”
说完才发现当事人依旧在发呆，刘玲见状便安慰她：“朱芽姐，你别太伤心，网上的消息每天上千上万条，没几天就过去了。”
朱芽终于找回几分神智。
“我明白的，谢谢。”
朱芽的目光再次落在手机屏幕上，一张照片很直观的便能看到车祸现场八角湖旁边的一个凉亭被撞坏了栏杆，显然车在开进湖里时撞到了凉亭，而下一张是从湖里打捞起来的白珠珠的奔驰跑车，因为并未受到太大的冲击，车看上去还比较完好。
昨天这件事已经被警察知道，按道理这份报道昨天就应该出现。现在才发出的原因大概是这些记者发现了白珠珠的身份，因此故意弄成这样一份有噱头的八卦新闻。
目光最后落在白珠珠的照片上，朱芽眼光渐渐变得柔和。
还好，他们放的是白珠珠生前的照片。
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站在大海面前，笑容热烈温暖。
然而这样温暖的一个人，却永远留在了回忆里，如果可以，朱芽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倒回。
那天白珠珠其实约了她一起过圣诞节前夜，只是因为林墨同时也约她，她念着林墨第二天要去英国出差，这才拒绝了白珠珠。
她昨天有想过，如果她没有拒绝白珠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意外。
但她也明白，这世上从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