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警。察局时，朱芽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正好是晚上八点。
晚上的下班高峰令他们在市中心堵了半个小时。
今晚本来约了在楼顶花园餐厅用烛光晚餐，眼下看来是再无人赴约，朱芽现在才明白为何先前那条短信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进了警。察局，不知胡警官吩咐了李警官何事，几个转弯，李警官便不见了身影。
此时的警。察局也没有多少人，只有少数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朱芽跟在胡警官身后，一路遇到的人都叫胡警官胡队长。
胡警官停在一道门前，上面写着审讯室三个字，只见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随即对朱芽说：“这里，朱小姐请稍后，待会儿有人来给你做笔录。”
朱芽往里探了一眼，没有开口沉默的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张再寻常不过的桌子并两张椅子，抬头看了一圈，头顶有一盏灯，可是灯光格外昏暗，角落里还有有一个摄像头。
朱芽轻轻拉开椅子坐好，静静地等待着人来。然而一切比她想象的漫长许多，门外不时有脚步声，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走进这间屋。
她不得不怀疑，这是胡警官给她下马威。可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怀疑自己和白珠珠的死有关系？
可白珠珠真的是被人谋害的吗？
朱芽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变成了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门忽然被打开灯光照进来，只能看到一束高大的身影。
朱芽咪了咪眼睛，来人竟然是个女警官，五官秀气，身材高挑，一身警服被她穿的既端正又禁欲。
“我姓池，你好，朱小姐是吧？”
声音也还不错。
朱芽这样想着。
作为一个电台主持，朱芽习惯用声音去评价一个人。
“你好，池警官。”
“朱小姐挺镇定的。”
“嗯？我不明白。”
池秀拉开朱芽对面的椅子坐下，她自在的翘起二郎腿，看着手里的一个记录本没有理会朱芽。
朱芽想那应该是给她做笔录用的。
过了一会儿池秀终于抬起头看着朱芽，“我的意思是，女友去世，朱小姐是不是冷静过头了。”
朱芽愣了愣。
除了在医院有过激烈的心情起伏，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白珠珠去世的这件事。
“难道是因为不爱？”
朱芽脸色瞬间变得白了一些，池秀将她的变化观察在心，忽然换了一副神情，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题外话，朱小姐请不要介意。”
朱芽摇头，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那么我们正式做笔录了。”
“请问朱小姐和死者白珠珠小姐是何关系？”
“她是我女友。”
“请问你们交往多长时间？”
“一年多。”
这种隐私暴露在外的感觉让朱芽很不好受。
“你最后一次见到白珠珠是什么时候？”
朱芽想了想，“是前天，我们一起约了吃晚饭。”
“但是昨天下午六点过的时候我们还通过电话。”朱芽想到这一点于是补充了一句。
“那请问朱小姐昨天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在哪里？”
朱芽握紧了拳头，这是问她的不在场证明？难道他们还真的怀疑自己？
朱芽的犹豫在池秀眼里看上去便显得有猫腻，“朱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或许涉及到刑事案件，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所以我劝你最好是将事实告诉我，这样我也可以帮到你。”
朱芽抬起眼睛，她天生一双丹凤眼，左眼眼角挂着一颗泪痣，这样看着人的时候楚楚可怜。
池秀忽然笑了，“听闻朱小姐是一名电台主持，我想一名公众人物涉及命案还是不好吧？”
朱芽心想，她哪儿算得上是公众人物。
“行吧，我实话实说，我昨天晚上和一个朋友在rainbowbar看秀。”
说完朱芽有些不敢去看池秀的眼睛，她不知道池秀是否知道rainbowbar。
没想到池秀忽然说了一句，“原来朱小姐有这个爱好。”
朱芽顿时红了脸，“不……是我朋友昨天非拉着我去……”
不对……朱芽猛的看向池秀，rainbowbar在圈内很火，可旁人如何晓得？
“你也是？”
池秀眨了眨眼睛，“没人说过警，察不能是les的吧？”
朱芽忽然有一种找到盟友的感觉，连姿态也放松了一些。
“今天只是请你回来配合调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你不必紧张。”
这么一说，朱芽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随即又浮现出来。
朱芽想起停尸间的尸体，忍不住问，“那她究竟是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池秀觉得告诉朱芽也无妨，“昨天夜里白珠珠驾驶的车辆从桥上直接冲进湖里，大概是水流的冲击太强，她最后溺死湖中。不过至于这事故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
“她车技很好的……”
白珠珠是典型的富裕人家培养出的孩子，兴趣广泛，交友甚广。朱芽曾经陪白珠珠一起去过赛车场，因此见识过白珠珠的优秀车技，对于白珠珠把车开到湖底很是不理解。
“人总有意外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朱芽叹了一声，是啊，明天和意外，你总是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
“可那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啊……”
朱芽神情哀愁，池秀叹道：“终于有点女友的样子了，刚才那模样我还以为你对白珠珠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朱芽有种恍然之感，似乎这里并非警。察局的审讯室，而是哪里的咖啡厅。而她也不是和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被审讯，而是多年不见的好友。
“好了，我送你出去吧。”
朱芽回神，“这就结束了？”
池秀不禁笑道：“你还真想进局子待着？”
“那倒是不必。”
从上警车到现在，朱芽终于露出浅浅的笑意。
“走吧，我送你出去。”
朱芽愣了愣，“不用跟那位胡警官说吗？”
“例行公事，那人就是面无表情的，你别在意。”
“那麻烦你了。”
朱芽起身，凳子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警局门口，池秀伸出手，“池秀。”
朱芽第一时间还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名字，愣了两秒才握住对方的手。
“朱芽。”
“有意思的名字。”
这话朱芽也不是头一次听了。
“池警官，圣诞快乐。”
“你也是。”
朱芽神情暗了暗，“这个圣诞怕是不能快乐了。”
池秀心知她这是为何，但人死不能复生。
“朱小姐节哀顺变。”
“谢谢。”
警。察局门外有一个七层高的阶梯，下阶梯时，朱芽恍然看到警。察局对面的树下有一个身影。
她立刻停住脚步抬头看去，却并未看到一人，入目不过是冬日凋零的枝丫。
朱芽苦笑着摇头。
她真是今天受刺激大了否则怎么会想起那个人。
朱芽的住址离警。察局有些距离，可她就是不想打车，而是选择徒步。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慢慢的天空飘起了雪花，配合着圣诞节的专属bgm，朱芽心底却越发苦涩。
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今日终究与她无关。
她与白珠珠相识于朋友的一个酒局，后来是白珠珠的不懈努力，一直追求，才有了今天的她们。
交往之后，白珠珠一如她承诺的那样百般温柔，千般体贴，将自己捧着，呵护着。
若非她不喜与人同居，想要独立自由的空间，她们或许早已同吃同住，享受二人世界。
耳边不戚然想起池秀的那句话。
“难道是因为不爱？”
朱芽呆愣的摸了摸脸颊，被冬天的冷风吹的不再细腻的皮肤，因为带隐形眼镜而变得干涩的眼睛。
没有泪水。
从见到白珠珠的那一刻，她自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泪。
慢慢的手往下滑，滑至心口，她扪心自问，这里难受吗？
答案是肯定的。
“小姐，我们店里新推出圣诞牛排套餐，不如进来试一试吧？”
这是一个有些清秀的声音，年纪不大。
朱芽回头，只看到一个红彤彤的圣诞老人，手里拿着一沓传单，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抱歉。”
朱芽并未去接那张传单，圣诞节是个欢聚的节日，许多餐厅都会有特别的优惠。
可现在她真的没有心情去吃大餐，何况圣诞节一个人跑到西餐厅也很奇怪吧。
“那好吧，祝您圣诞快乐！”
圣诞老人帽子下面露出的一双眼睛似乎弯了弯，有些似曾相识。
没等朱芽回想起来，那人已经走到另一个街口派发传单进行宣传。几乎遇到每一个人她都会热情的半弯腰介绍起餐厅的特色，不知疲倦。
朱芽抬头往楼上看了看，的确有一家餐厅，看模样应该是新开的，所以需要笼络客户，否则一般圣诞节这样的日子应该不缺客人才是。
鬼使神差的，她进到大楼电梯，走进餐厅，然后点了一份外卖圣诞特惠牛排带走。
回家的路上，朱芽接到刘玲的电话。
“朱芽姐，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忐忑，朱芽在心底叹了一声。
“没事，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出车祸去世了。”
手机那头清晰的传来一声呼气的声音，刘玲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车祸去世？！”
后知后觉的刘玲发出惊呼，连忙安慰朱芽，“朱芽姐，你一定很难过吧？要不要来唱K，我们陪你。”
说完刘玲又觉得不妥，朋友去世当天就来唱K未免太过绝情。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朱芽姐。”
刘玲一紧张便有些语无伦次。
朱芽叹了一声，“没事，你们好好玩儿。”
“圣诞快乐。”
说完，朱芽挂断了电话。
难怪隐隐听到歌声，原来是在KTV。
朱芽打车回到公寓，小区外一直有一个流浪汉，路过他时她将手里的那份牛排轻轻放在那人面前才离开。
洗漱过后，朱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在沙发上，她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她又按掉。
算算时间，她应该在飞去英国的飞机上，接不到电话的吧。
又翻了一圈列表，朱芽懊恼的将手机丢在一边，让自己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