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岚瞬间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她出声留住了即将要走的姜禾。
“县主,天下虽没有不散的筵席。但,尔岚曾说过的话依旧有用。无论发生何事,你永远都是县主。但若是有朝一日,你需要尔岚的帮忙,尔岚定当全力以赴。”
“谢了。”
姜禾抛出一物,扔向王尔岚。
待王尔岚接在手中后,姜禾摆了摆手向着前方厅堂走去。
微风拂过,吹起她鬓间鹅黄色的发带,留下转眼即逝的涟漪。
王尔岚注视着姜禾身影走远,她垂首敛目看向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荷包,缓缓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枚令牌和一封书信。
拆开信封,待看清花笺上的字迹时,王尔岚眸光微紧,她抬眼看向早已无人的青石径,闭眼叹息。
“只愿……一切都能如愿以偿。愿你我都能脱离这座囚笼,终得自由。”
七月三日,外城门口。
“让开。”
姜禾厉声呵斥眼前拦路之人,眸光冷厉冰冷无情。
拦路之人只是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并未让开。
他不卑不亢正视着怒目瞪视着自己的姜禾。
“县主,请您回城。”
“我今夜就是要出城,你能奈我何?”
姜禾手中长剑剑指守城将领的颈间。
黑沉的夜幕下,姜禾的面容漠然无情,眼中神色犹如黑夜中的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县主,子时不得出城,这是军令。且,您只持有皇上玉佩,并无文书和令牌。恕末将不能放您出城。”
“我今夜若是执意出城呢?”
姜禾手中用力,剑尖没入甲胄缝隙,守城将领手臂轻颤,并未退缩。
看到他咬牙坚持的模样,姜禾闭了闭眼,双眉微蹙间收回了剑,抬手揉按着额头,轻叹口气。
随即,姜禾手掌轻抬。
暗中霎那间涌出众多黑衣蒙面人,他们将守城的将士利落挟制,羁押在原地。
守城将领一时有些错愕,他抬头看向马背上俯身看着的姜禾。
“县主,您这……”
“张将军,这样……应该就不算是玩忽职守了吧。”
“县主……”
姜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吱嘎——”
城门被打开。
姜禾直起身子,遥遥看向城门口,脸上神情忽明忽暗。
忽然间,她垂眼看向张将军,沉沉叹了一口气后,驾马向城门而去,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幽幽散开。
“今夜,张将军无事。切记。”
待姜禾身影出了城门,消失在夜色中时。
城门再度被人关闭,挟制守城将士的蒙面黑衣人又瞬间如潮水退去。
张将军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后,抬步向一旁的骏马快步跑去。
灰尘飞扬,不一会儿也不见了张将军的身影。
“请县主随属下回城。”
五百御林军从后方将姜禾围的水泄不通,为首的御林军首领翻身下马,恭敬的躬身拱手行礼。
姜禾环顾着四周眉目严肃的御林军,目光掠过他们手中的唐刀,最后落在御林军首领身上。
轻轻浅浅的笑声在夜色中散开,姜禾歪头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唇角勾起莫测的笑意。
“我如今竟是连长安城都不能出了?”
御林军首领看清了姜禾眼中的冰冷杀意,连忙低下头,“县主错怪了。皇上只是担忧县主安危,遂派尔等前来护送县主。”
“呵……”
姜禾望天,她手指摩挲着马缰,目光悠远,像是在透过天空,看向一个极为思念之人。
“你说,囚于笼中的鸟……还能不能飞向曾经自由来去的天空?”
御林军首领诧异的抬头望去,不料想与姜禾目光相对,他急忙垂下头不敢再看,只一个劲儿的重复。
“请县主随属下回城。”
姜禾闭眼轻笑,她摇了摇头。
“你看,你都不敢对我说实话。可见,这京都内……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县主……”
御林军首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禾抬剑阻挡。
“你替我将这剑转送给王家大小姐。并替我向她转达一句话。”
御林军首领接过剑,静候姜禾的回音。
姜禾捻了捻手指,遥望着远方夜幕中不甚清晰的山影,眸光暗沉恍惚。
“告诉她,我有支珠钗前些日子不小心落在王府了。她若是得空了,着人送到宁国长公主府吧。”
“是。末将定当转达王大小姐。”
“走吧。送我回清风观吧。”
姜禾收回目光,她定睛看着手中紧攥着的月白色缠枝梅荷包,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思念和无力。
御林军首领抬手间,所有御林军整装待发,他们亦步亦趋跟随在姜禾身后。
行护送之职,亦作监守之责。
七月四日,午时。
清风观。
姜禾伫立在后山瀑布前,看着眼前飞流直下的水流,神情恍惚焦躁。
“还是探查不到洛阳陆家的任何消息吗?”
“小主子将多半人数派去保护陆公子。而那些人都是小主子之前要求的精锐,其余他人……”影卫之主的话语恰好好处的停顿。
姜禾轻叹,抬手揉按着额角,神色复杂难辨。
半晌后,她冷淡的声音在瀑布水声中清浅响起。
“罢了……按原计划进行。皇帝的人到来之时,无论发生何事,你们不必出现。
另,派人乔装转告王姑娘,让她不必亲自涉局,我自有打算。”
“是。”影卫之主颔首领命离去。
夕阳西下,太阳余晖洒向天地间,将一切都染上了橙黄色色彩,热烈而明媚。
竹林间,姜禾靠倚着一株青竹,闭目养神,指尖时不时轻敲着膝盖。
半晌后,身后响起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姜禾手指微收,她唇角微勾起一个浅淡到不存在的痕迹,眼睛缓缓睁开。
“见过姝姀县主。”
姜禾起身看去,待看清来人是皇帝身旁的管事太监和一名她只看过画像的黑衣男子,袖下手指轻捻。再看到他们身后装扮不同的侍卫后,垂目而笑。
“怎么?这么多人,是来问罪?还是……准备将我羁押天牢?”
“县主误会了。”
管事太监从袖中拿出一封帛书递给姜禾,他笑眯眯的接着说,“皇上得知县主一人在清风观,念及您无趣,遂以,让您进宫陪陪他。
且,六公主满月宴即将到来,恰好此次贵妃无事,想让您跟着贵妃学习一二。”
姜禾看着管事太监一脸笑意,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帛书,缓缓打开。
看清帛书上的内容与他所说并无差别后,眼睫低垂掩去了眼中快速滑过的一抹算计。
“好。我跟你们回宫。”
坐上回宫的马车,姜禾摩挲着桌上茶杯,眸色在幽暗的马车内沉浮,最终化作冰冷无情的轻嘲。
突然间,马车似乎失控,紧接着传来赶马侍卫的声音。
“县主,您抓好,马匹受惊了。”
姜禾听闻此话,并没有出现任何受惊的表情。
她转而掀开马车窗帘向外看去,待看清前方卧地的粉衣女子后,眉眼舒展。
敲击声突如其来,姜禾与粉衣女子目光相对间轻点了点头。
“将马车停下。”
姜禾掀开马车车帘,看着已经勒住马匹安抚好骏马的赶车侍卫,不动声色的掠过粉衣女子袖中露出来的珠钗,语气轻淡,“将她带上来吧,与我们一同进宫。”
“县主?”赶车侍卫一时惊讶,他微微回首看向帘后的姜禾。
“既将她人撞到,便是我们的错。将她带进宫,请太医看看。别坏了人心。”姜禾意有所指。
“是。”赶车人领命。
他下车将粉衣女子扶上马车,又重新赶车,与前方马车逐渐拉进距离。
“见过县主。这是县主索要之物。”
粉衣女子声音压低,轻若呢喃。她从袖中拿出一方纸包放在桌上,推给姜禾。
姜禾看了一眼那方纸包,径直就拿在了手里,她垂眼打量着纸包,眼睫颤动。
“记住,待任务完成后,你直接出宫,找个无人的地方舍弃这张脸。且,不许向任何人说起,包括师兄。”
“是。茯苓谨记。”
两刻钟后,马车顺利入宫,姜禾入住蕙兰阁。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姝姀县主任茯苓为蕙兰阁大宫女,掌管蕙兰阁所有事务。
七月七日。
“你是说,师兄在云州受了伤。为何?”
姜禾站起,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垂首敛目,风尘仆仆的影卫。
“草原部族临时反悔,金城的柳将军不敌。他们换了路线,从云州入境。只是刚到云州,就被陆公子截胡。草原纳金王爷不服,使了暗箭。陆公子为了护住云州郡守,一时未曾防备。”
姜禾脚下不稳,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慌,摇头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茯苓这时候正巧端着茶杯走来,她伸手扶住心神俱乱的姜禾,柔声安慰,“县主别着急。怕是事情不会这么糟糕的。”
“对。”姜禾握紧了茯苓的手腕。
她望向影卫,迟疑着问道,“……她,师兄她如何了?”
影卫垂眼间微微犹豫,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姜禾面前。
“琼公子在陆公子身边,并无大碍。之所以陆公子迟迟不回长安,是因为……因为陆公子找到了王氏的老家主。”
姜禾听闻此话中的“王老家主”时,秀眉微蹙。她将信拿过,快速拆开一览而过,待看到最后熟悉的问候之语,她似庆幸,又似哀痛。
“你回去吧。洛阳陆家那里,就全权交给师兄。至于……王氏老家主,怕是师兄另有安排之处,不必再往我这里汇报了。”
“是。”影卫行礼后,瞬间消失在屋内。
“茯苓,我们还能不能顺利走出这间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