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范爱萍的要求,严忆竹考完试后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去了景泰苑。
幽幽已经放寒假,但基本等于没放——各种兴趣班上起来比去学校还累。上午要去学一小时画画,,中午回来吃个饭,下午又要去上击剑的课,一周还有三节室内足球课。本来范爱萍还想给她报学习班,但幽幽期末考了全年级第三,总分比第一名只少了2分,加上她又抗拒寒假去正经上课,大人便也放弃了,只让她多去接触自己感兴趣的活动。
严忆竹在他们家待了四天,陪幽幽去上了四节上午的绘画课。还好,绘画班在附近商场里,幽幽上课的时候,她可以在商场里随便转转,去书店看书或者在咖啡馆刷手机。有一天和幽幽走路回家,在小区门口遇到了Karen,两人早就见过很多次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装作不认识对方走开,因此也寒暄了两句。
没想到,幽幽一回家就去厨房告诉范爱萍,说“姐姐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漂亮姐姐,还说了一会儿话”。范爱萍当下眼睛一亮,恨不得提着锅铲来找大女儿八卦。勉强等坐到了饭桌上,迫不及待地提了起来。
“幽幽说你在小区门口遇到熟人了?”范爱萍夹起一块红烧牛腩给严忆竹,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一个认识的人,也不算熟。”
“路老师?”
严忆竹满头问号:“当然不是,她不住这儿!”虽然早两年确实住这个小区……
“你不要蒙我,我知道她也是这个小区的业主,那次去小区活动室,我在墙上挂的照片上看到她了,虽然是路过不小心被拍进去的,但我敢肯定就是她!可惜啊,我们在小区里一次都没遇到过。”
“……”严忆竹也是无语了,默默吃了会儿饭,才开口,“她以前住这儿,两三年前应该就搬走了。”
“这样啊……”范爱萍似乎很失望。
“你很希望和她住一个小区么?”严忆竹撇嘴。
“那当然。我是这么想的,她要是住这儿,你应该也会经常来吧,这样就可以多和幽幽玩了。对吧,幽幽?”
幽幽咽下一大块牛腩,小嘴油光光的,但还是马上参与了聊天:“对!我希望姐姐每天都在家里陪我!”
严忆竹伸出左手摸了下幽幽的头:“我这不是在陪你吗?”又转向范爱萍:“她住这儿,我为什么就要多来?”
“那个……那个……多一个人,多一个牵挂嘛……”范爱萍支支吾吾的,也并不打算说明白。
“她以前在这边有个房子,已经卖掉了。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她的朋友。”
“哦……那你们最近关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严忆竹不太想说和路寒的事,只好故意含糊,“就上课会见一见,这不,考完试了,下学期她就回师大了,以后估计也不会有太多联系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范爱萍吃着饭直摇头。
严忆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过年?”回去是指回老家,范爱萍和刘锦华的父母都还健在。
范爱萍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说:“幽幽的课到腊月二十六结束,她爸爸上班上到二十七,我们最早二十八回去。到时候去接上你,一起去外婆家吧?”
“好啊。我有一年没去外婆家了。外公还好吗?”
“我上个月回去,精神还不错,还硬要下厨,做了个红烧带鱼。你大舅妈照顾老人很细致,我自愧不如。”
范爱萍离婚后,跟父母——主要是母亲,关系有点差,连带着严忆竹在那边也有点尴尬。范爱萍母亲一辈子要强,当初本来就不太看好严清,但女儿要嫁也不好说什么。结果竟然闹到离婚,转头又嫁给了刘锦华,外面都说风传范爱萍出轨才离婚,让老人脸上很不好看。
那两年,严忆竹也不怎么去外婆家,偶尔去一次,外婆脸色都很难看。倒是外公还像以前一样,有时候甚至会提一些小礼品去家里看她,嘱咐她好好学习。
后来范爱萍幽幽也生了,婚姻稳定、家庭幸福,刘锦华事业又顺风顺水,放在哪儿都是个让人满意的女婿,老太太才慢慢转了态度,连带着对严忆竹也好起来。但严忆竹免不了有点“小心眼”,心里更多记着外公的好。
范爱萍想到什么似的,问:“你爷爷奶奶身体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一直住在小叔家,怎么都不肯挪动。”
“他们对你好吗?”
“还行,反正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奶奶喜欢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严忆鸣比对我好一点,但最喜欢的还是小叔家的鹏鹏和娇娇。”
“嗯,你奶奶一直偏爱你小叔,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是我们自己张罗的,她还要百般挑剔……”
“妈,你和姐姐的爸爸也结过婚啊?”幽幽冷不丁插进来一句。
范爱萍一愣:“对啊,要不怎么会有姐姐?”
幽幽说:“好神奇,我们都是一家人!”
范爱萍给她夹了一只虾饼,说:“可不是嘛,一家人。”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奶奶给了我一个红包,从那之后态度好了很多。”
“可能还是你小叔家两个孩子被宠得太厉害了,学习也不好,脾气又差,才觉得你是个宝贝。”
“姐姐本来就是宝贝!”幽幽又插话,“姐姐是大宝贝,我是小宝贝。”
严忆竹笑着跟她说:“那你可太棒了,小宝贝的足球比赛是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我们和光明俱乐部踢。我们比他们可厉害多了!”
“那我明天去给你加油,看看你这个后卫踢得怎么样。”严忆竹买的明天下午六点的高铁票,看完幽幽比赛,正好去高铁站。
“我现在踢前锋啦!”幽幽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教练说我在门前感觉比现在队里的前锋要好,让我去踢前锋了,不过我在学校里还是踢后卫。”
范爱萍:“那个教练还说幽幽是个好苗子,问要不要考虑往职业运动员方向发展,他们有个女足俱乐部,下面有足球学校什么的。”
“哇,这么厉害,那幽幽去吗?”
“我挺喜欢现在的学校的……不太想转学。”幽幽似乎很苦恼,“但足球我也喜欢。”
范爱萍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说:“我是不想让她放弃学业,那些足球学校,我怕文化课终究差不少。对女孩子来说,踢球做一个爱好还可以,作为职业真的要谨慎考虑。”
“嗯……我觉得可以先在学校里踢着,如果觉得实在割舍不下,到时候再说。”严忆竹问幽幽,“你喜欢击剑还是足球?哦,还有画画。”
“那肯定是足球!”幽幽几乎脱口而出,但想了想,又说:“足球和在学习上课并列第一吧。”
“这么喜欢学习?!”严忆竹想到自己以前虽然学习也不错,并不感到痛苦,但也不会“喜欢”。看来她这个小妹妹真的是“文体两开花”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范爱萍开车带着两个女儿去室内足球的比赛场地。冬天家长都不放心孩子在室外,室内场地踢一踢,算是个折衷的法子。
平时电视里看到室内足球,总觉得场子很小,到了现场才发现还是很大的,再加上暖气系统并没有那么运转良好,坐在场边很容易就浑身冰凉。严忆竹和范爱萍只好一杯接一杯地灌热水,才稍稍暖和些。倒是幽幽,偶尔跑到场边来喝水,脸上全是汗珠,头发都湿了,黏在额头和侧颊上。
幽幽的教练竟然是个女生,看着很年轻,也就20岁出头,身高至少170cm,很瘦,站在那儿笔直如松,体态一看就是运动员,或者至少常运动。她时刻盯着场上,在场边不停大喊:
“幽幽回来接一下!”
“卢娜别开大脚!走地面!”
“子萱你去包夹!对,对!别让轻易过去!”
开始还中气十足,10分钟后嗓子就哑了下来,喝喝水,接着喊。等手边的一瓶水喝完了,也没去拿新的,只是一手捏着空瓶子,一手放到嘴边做半扇“喇叭”,接着喊。
严忆竹见她实在辛苦,趁场上犯规暂停之际,拿了一瓶水走了过去。
“教练,喝点水吧。”
教练回头,愣了一下,接过去,飞快地跟她说了下谢谢,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场上。
严忆竹回到范爱萍身边,随口感叹一句:“教练也好辛苦。”
“可不是,这个小蓝教练,附近体育大学的,还没毕业,我估摸着也就21、22岁的样子。”
“这么小!看着好霸气。”
“带小女孩踢球蛮有一套,专业,脾气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范爱萍像想到什么似的,试探着说,“之前上课,还总有个漂亮女生陪她,就跟我们家长一样坐在场边或者站在场边,有时候帮着组织喊喊加油,有时候帮着分发装备。最近两个月没有再来了。蛮奇怪的。”说着那眼睛瞟严忆竹。
严忆竹又不傻,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她不打算接。上半场快结束了,幽幽她们还没进球,0:1落后不说,还总是被判犯规。严忆竹干脆走到场边,大声加起油来,引得小蓝教练频频侧目。
场上的小球员们仿佛听到了严忆竹的加油一般,连续发动进攻,补时的最后一分钟,左边路的卢娜摆脱防守球员后,从底线附近传中,正送到幽幽旁边,腿长的幽幽一下蹦起来把球砸了进去。扳平!
进球后,小朋友们都抱到了一起,上半场结束的哨声也响了。大家都向场边走过去。
严忆竹走向幽幽,开心地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你也太厉害了!这个头球太精彩了!”
幽幽也很开心,晃着脑袋。
严忆竹问幽幽是不是自己的加油声给了她的力量,没想到幽幽涨红着脸,一边喝水一边说:“姐,在场上根本听不见有人在加油!我注意力都在球上呢!”
“我喊了那么多声呢,而且我一喊,你们就扳平比分了!”严忆竹不甘心。
“我只听到教练喊卢娜传中找我,其他都没听见。”幽幽平时嘴那么甜,这会儿却是真“铁面无私”了。
“哼!”严忆竹佯装生气,一扭头看到了专心“偷听”她们谈话的小蓝教练,脸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