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枕从没尝试过毒.品。她谙熟病理毒理,知道作用原理,也知道这玩意是如何成瘾。但她没见过,更没像现在这样,亲身经历过。
针头刺入血管，她就没在看手臂了，目光直直的盯着程之扬。死死盯住，却没有表情。既像是要记住仇人面孔，又像是爱人无声的诀别。
她说,你去死也不为过吧。
她说，你打进去，我们就一笔勾销。
她说,你不是想补偿我吗？那么，来呀。
随着指尖轻轻推移，一寸一寸，液体的进.入的缓慢而轻柔。感受着手臂上血管中异物入侵带来的丝丝凉意,沈枕想看看程之扬，会不会喊停。
“可以了,够了。”类似的话。
但她没说。
到底多少,你能原谅我？
直至阻力增大，到行至尽头,程之扬都没说话。沈枕突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其实这种明码标价的恩仇也挺好的。一管毒药,推干净，一笔勾销，不拖泥带水,明明白白。沈枕突然有点喜欢这种行为方式，从此之后，她不用再继续背负着对这个人的内疚了。
至于副作用，停止使用药物，或减少使用剂量，或使用拮抗剂占据受体后，所出现的特殊的心理症候群，学术上成为戒断反应，那过程应该会相当难熬，不过，再那一刻，沈枕没多想。
程之扬从始至终都坐在旋转椅上，微扬着下巴，也是不错眼的看着她。沈枕总觉得，对方唇角的笑容别有意味。
她拔掉了针.筒，拍回原处，然后转身要走。
“站住。”
程之扬在身后叫她。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头晕了，人体血液循环一周，也不过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她没答话，继续朝外走，看着门，坚持的向着那个方向迈步。
但是眼前有些模糊，天花板和地板扭曲在一起，像是梵高的抽象画，她的脚踏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飘飘然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快活。
得走的远点啊，会出现幻觉的吧，要是伤到……人就不好了。
“沈枕!“
她听到程之扬的声音，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真实的么？还是说自己已经出现了幻听了？程之扬现在叫她干什么呢。
模糊间，像是有人冲着自己冲过来了，是谁？秘书还是助理？世界陷入黑暗，她亦像是沉入深海。
嘴唇有点疼。
*
#澄清#
#辟谣#
#澄光集团旗下子公司奥宇生物并不存在非法种植#
#工业大.麻的种植去年就已获批#
——经过警方调查，举报人提供的情况并不属实!
——奥宇生物是与集团一起布局工业大.麻产业，与澄光集团总部互有合作分工。其中，工业大.麻的种植由奥宇生物项目基地负责进行，经过报批获得的许可是种植面积为1.2万亩。
——受到特殊天气影响，目前位于红河州的种植园内，实际种植面积为八千多亩，预计第三季度能完成种植。澄光集团则负责工业大.麻CBD(大.麻二酚)的提取……….
——澄光之所以收购奥宇，主要是利用奥宇目前在y省优质的种植资源，降低生产成本。目前，试制已经结束，提取物符合相关标准。
——预计投产后，奥宇将成为红河州乃至y省规模最大的加工提取基地。设备上在澄光集团的注资下也完成了全面革新，预计未来年产量将达到8—10吨的纯净CBD晶体……
在原本一片谩骂斥责声中，人们没想到竟然迎来如此反转。
一时间风向陡变，人们又想起了宁董那句话来。这大概是短短时间之内，不怎么出面的宁大小姐第三次见报，被世人搬上台面来指摘。人们又开始纷纷议论，这次的乌龙事件，是否就是宁氏搞出来恶意竞争的手段。
原本，记者们就不怎么待见宁家那位不露面的小姑奶奶，这下算是彻底有了借口，一个化身阴谋论者，集体口诛笔伐、阴阳怪气，直接把宁大小姐塑造成纸面上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牝鸡司晨、胸大无脑的人物形象。
有理有据，人物形象相当丰满。
顾芋看着报道直皱眉，冷冷丢一句:“竟敢这么写。”
看着身边人越来越臭的脸，宁濯漓忙劝:“宝贝淡定啊……淡定……"
“你可不要出面，太作弊了啊!”宁濯漓本人倒是浑不在意，她指尖轻轻点着某评论的用词，招呼身边美人过来:“宝贝你看啊，这不是还说我胸大呢。”
顾芋看看评论又看看她，叹了口气:“不实报道。”
宁濯漓：“……”
*
而另一边，程启明也已经回到了b市。这一归程，当地政.府就差没敲锣打鼓的相送了。
澄光收购注资一事，在当地多多少少也算个招商引资的项目，是能带动经济，拉动地方发展，为红河州腾飞添一份力量的。政.府不说求着哄着沿海发达地区的大企业家、大老板们“走进来”，也没有说先把人家一把手送局子里遛遛的。
这次的乌龙事件，可以说是让当地政.府脸上无光。你说这事闹的，跨省把人家大老板给扣了，言之凿凿的举报说存在什么非法种植。行，非法种植，那就查呗。结果突击了人家基地，下去了人家大棚，放眼望去，哪有一株罂粟苗了？
一周时间的明察暗访，别说是什么鸦.片.罂.粟了，就连花骨朵都没发现一个。
再细查，人家基地里确实是有培育项目的，是大.麻，但这个国家是允许的啊。查了半天，连个毛都没查出来，警员们一个个也都是灰头土脸。为了不至于一无所获，这大.麻好像也能制毒来着？那就索性先充个数。
然而，基地负责人马上就呈上了厚厚一叠文件资料，工业大.麻种植加工手续一应俱全，各种审批文件应有尽有，对着白字黑字，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办案刑警也是无话可说。是啊，人家就是正正规规的企业，举报人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耍着他们警察玩是吧？浪费警力啊!
消息就是再这种情况下传出的，红河州政.府乃至y省省.委书.记都发言澄清，b市这边更是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舆论翻覆。
然而，就像是一场龙卷风，暴风眼处却异常平静。
程启明被释放的时候，他没关心基地，没理会股市，他只有一个命令。
“无论如何，别放程之扬离开总部。“
“程之扬。”
程启明看着面前鼻青脸肿，被两人扭结着胳膊的女人，像是在笑，可眼里却在冒火。
“哈………怎么啦？“
程之扬努力的想要扬起头，但之前脖子上那一下对方下手太狠，以至于她觉得整个颅骨就像是落枕一般，轻微移动都痛的仿佛要断掉。
“你他妈的，是脑子有病吗？”程启明气的手还有些抖，程之扬和他斗这没什么好说的，一山不容二虎，再怎样耍计谋都不为过。
但商人总是利益至上的，一切都为了程氏这座金山，他们两个，也就是争一个主权罢了。但他没想到，当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对方不是要称王称霸，竟是要拼着不要命也要去撞毁这座山。这已经不是什么两败俱伤了，这是他妈的破釜沉舟要和他同归于尽啊。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程启明不傻，当他得知b市那边出事了的时候，便命人把基地这边处理干净。他做事缜密，总会留足了退路，尤其是这种在国内相当敏感的事，他更不可能毫无防备。种植罂粟是犯法的，但大.麻不是啊。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万全的遮掩手段，一旦形势有变，他会立刻抽身。
只是，那可是好几百亩的“招财花”啊，因为程之扬的搅局，他不得已命人全部铲了。这简直是割他的肉啊，程启明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程启明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当断则断即是他行为准则，他够狠够绝。深谙若是贪婪，到最后可能什么都保不住的道理。虽然这边损失惨重，但b市那的人传消息说，程之扬要董事长的位置。所以他并不太担心，因为他知道程之扬拿不到的。
只要自己一回去，再大的浪他都自信能定住。而且，程之扬是否真能翻起浪花还两说呢。但是，程之扬失心疯!利用他被扣住的时间，将澄光的根都獗了。
“程之扬!你不知道么，就算你嬴了，当上董事长，看看澄光现在被你折腾成什么德行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毁了澄光，你还有个屁!你他妈的连最初的三成都拿不到。”
“那……又………如何……啊阿……哈哈？“
程之扬的声音有气无力又断断续续的，语气里却尽是得意，就像对方是被打的遍体鳞伤的那个，自己才是嬴家一般。
程启明气急败坏，上前狠狠的给了对方一记耳光。他以前从不屑于亲自动手，觉得打人是最粗野最愚蠢的行为，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他热衷制造哭声和惨叫，但只喜欢假以人手。他享受那种指使他人的快感。
但这一次不同，若不亲自动手，他根本没办法平息心底的盛怒。
程之扬这一刀正中澄光心口，直接断了几条最主要的资金链。
前一阵子的价格虚长让澄光内部多少有些泡沫，这突然出现的缺口打了各个部门一个措手不及，紧急筹措周转都不能回天乏力，看着成堆的纸币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顷刻间化为乌有，程启明现在恨不得掐死，不，这种死法太舒服了，他恨不得对程之扬处以极刑才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