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扬晕血。
这是个奇怪的病, 甚至以前她都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晕血的, 直到某个雨夜, 她才知道, 原来自己在看到汩汩流出的鲜红液体时会四肢发软，眼前发黑，在闻到刺人的味道时，甚至还会失去意识。
而这一次，她也确实是太累了, 为了见沈医生，研究了半宿的仙气穿搭，仙不仙不知道, 但大早晨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出门，却真就靠一口仙气吊着，这因为一睡竟然睡出了历史记录：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 四周一片昏暗，程之扬缓了几秒钟适应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不是自己家, 身上盖着的也不是熟悉之物, 怀里抱着的……唔……好像是某人围巾来着, 手上是妥帖包扎的纱布。
“沈枕。”
意识到了自己在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嗯？”
身前传来轻声的回应，带着点鼻音，熟悉的声音, 却因为语气不同而意外的显得有些萌态。
下了班，沈枕便闭着眼睛在桌前小憩了一会，其实她早应该把程之扬叫醒的，中午的时候，她看这人睡得迷糊，没叫，又过了一下午，这人依旧不醒，沈枕已经来到这人面前许多次了，可一想到这孩子一大早晨过来排队，动作总是不能贯彻到底。
以往生死都不能撼动沈医生的情绪的，可在这再简单不过的事上，她却屡次迟疑。
最后索性自己也闭眼休息，任程之扬自己清醒。
如果宋熙在这里的话，把是眼珠得扣下来扔洗衣机，这种事竟然是阿枕能干出来的？
还好她不在场，只是让罗知秋来打探军情，否则如果让宋老板见到，阿枕最喜欢的h家鼠灰色小围巾竟然被别人抱在怀里□□，怕是得怀疑人生，她甚至会觉得沈枕这是对人家小姑娘做出了什么得负责任的荒唐事。
“醒了？”
沈枕意识很快清醒，她起身，把灯打开，医院里白晃晃的灯光让程之扬顿时不舒服的眯眼睛。
“你给我下药了？”程之扬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我怎么在你这里睡了这么久。”
“正常，猪都这样。”
“……”程之扬对于这毒舌妇已经有点免疫了，被嘲讽是猪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想不到沈医生对养猪还挺有一套的嘛，有在这方面发展的兴趣？”
“程小姐多心了，我对伺候病猪是真没什么兴趣，起来。”
“嗯？”
“醒了就走吧。”说着，沈枕脱下白大褂，换上外衣。
“你要送我回去？”
沈枕看了她两眼，缓缓道：“我没开车，也没驾照。”
“巧了，这两样我都有！走吧走吧。”程之扬从沙发上弹起，跺了跺略微发麻的脚，就要往沈枕身边凑。
“程小姐你自重。”沈枕目光锐利，“你的手不疼了？”
一想到自己的手，当时那种刺痛的记忆顿时涌上来，程之扬的身子一顿，不敢再凑上前来，她撇撇嘴，当着沈枕的面，耀武扬威似得把围巾围上了自己的脖子，心里暗骂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
打了卡，二人来到楼下，对于一路上明里暗里的视线，沈枕就像是毫无所觉，程之扬却不然，她肆无忌惮的迎上那些视线，整个人恨不得多挨近沈医生几分。
沈枕要去打车，却被程之扬拦了下来。
“沈医生！不是说好了送我回家的么？”
“送你？”沈枕不知道程之扬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我已经说过了，不好意思程小姐，我没车也没办法开车。”
“我知道啊，沈医生，我刚刚也说了，我都有啊，我负责开车，你负责坐旁边送我一路，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弱女子自己走夜路多不安全，我也算是你的患者吧，麻烦沈医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而且桦姨她也说……”
“……”
沈枕却是被程之扬这没脸没皮的论调弄的无话可说，如果对方说要送她，她自然能断然拒绝，但偏偏这人不走寻常路，倒行逆施还用陈桦来将她一军。
“好，陈小姐带路。”
沈枕既知躲不掉，便也没想再躲，反而是一旁的程之扬对沈枕的爽快弄的一愣。
二人来到车前，宝马7系，不清楚衣服牌子的沈枕也知道这车绝不便宜，其实从程之扬言行举止里，她早就应该看出这孩子绝不是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所以上次的服务生确实八成也是这人搞出来的乌龙。
年轻人。
“程小姐……”
“程小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如果时间很多很闲的话，就去找点正是做，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又要说这个嗯？啧啧，其实沈医生也没有比我大几岁吧？为什么总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呢，累不累啊，总这样的话，即使温柔漂亮女神姐姐也会变欧巴桑的。”
程之扬故意板起脸，学着沈枕说话的腔调打断，却偏偏着重腔调了一下“温柔漂亮的女神姐姐”，再不管怎样，夸总是没错的吧？
“……”
沈枕也确实是想说这个来着，只是她没怎么劝过人，一来她很少接触这种浪荡子弟，二来话少如她，也不愿意费这个心力在无关紧要之人身上。
程之扬偷眼打量旁边的人，车开起来之后内外温度差挺大，她刚坐进来就有股热意，这会更是单手扯了扯领口。
而旁边的人却依然一丝不苟，正襟危坐，一条安全带认认真真的束在身前。这一次，应该是自己占了些嘴上便宜吧？程之扬心想。
可偏偏，沈枕完全没搭理这茬。
“程小姐一直是这么说话的？是觉得用这种口吻说话，就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但在我看来，程小姐也是时候该把成人衣服脱了，不要再用“叛逆”这种方式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才是小孩儿！”
程之扬气呼呼的呲牙，她说这人老这人就讽刺她幼稚，“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行不行？”
“这有点难。”沈枕认真回答。“你可以试试去蹲在一个三岁小朋友的面前和她谈判，相信你也会有同感的。”
“……”
“喂！我是在认真和你说话！”
“好巧，我也是。”
程之扬刚想再说些什么，旁边的人却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好好开车吧。”
“……”
还不等程之扬想使坏，那手像是早就料到了似得突然又缩回去，根本没让她碰到。而手的主人，却直接闭上眼睛休息。
程之扬不吭声了，车里这才找回了些许宁静，到家的时候，她的刹车很急，带着股气，车停的却是当当正正。
“等一等，沈医生。”
沈枕刚下车走了两步，就被追上来的人拉住的袖子。
沈枕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事？不是已经到家了？”
“你怎么走？”
“总之不需要别人陪。”
“那个，为了答谢你送我回来。”程之扬没与对方对视，而是把目光瞥向一边，“我、我邀请你上去坐。”
“不必，谢谢。”
“我、我专门准备了你喜欢的……”程之扬开始信口胡说。
“我喜欢？”沈枕一脸狐疑的看着程之扬。
程之扬忍住了指指自己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了，沈古董估计会掉头就走。
程之扬灵机一动。
“茶！对对，茶叶！我知道沈医生不喝酒，特意准备的茶叶！你上去坐会嘛，我有很多事想要感谢你。”
“……”
沈枕盯着程之扬，半晌没说话，就在程之扬被这目光看的都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她听到了对方轻轻一叹。
有门！
程之扬低下头，又轻轻勾了勾沈枕的手指，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好吧。”
也亏认识沈枕的人不在，如果宋熙在这里，绝对会大叫这个没原则的女人是谁！
就连沈枕也很好奇，如果说送程之扬回家还是看在陈桦的面子上，那么上去坐坐绝对是毫无缘由。
可是，偏偏程之扬在她面前这么一央求，她竟然就也鬼使神差的应了。
一听沈枕答应，程之扬一下子挽住沈枕的胳膊，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枕不知道，在这个清纯的皮囊之下，是多么花里胡哨的灵魂。
就在她答应程之扬那一刻，这死小孩的脑子里车都已经开到飞起了。
*
这是沈枕第一次来程之扬的家，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如果说之前去别人家还有“做客”的感觉，那么来程之扬家就好像参观售楼处的样房。
大且空。
倒是和她的家有种莫名的异曲同工之妙。
毫无人气。
只不过她家多还是种幽居之所的静谧，而程之扬的家就有种无人踏足的冷清。
如果宋熙来过这里的话，估计就不会太挑剔自己住的那里了，沈枕心想。
“你就住在这？”
“嗯？”程之扬不明所以，“我都进来了，不然？”
“家里就你一个？”
“怎么？沈医生还期待着我金屋藏娇？坐，别客气。”
沈枕换了拖鞋，几乎全新的，看来平常并没什么人来。她去了沙发，坐下看着程之扬。
“怎、怎么了嘛？”程之扬把外套一扯，刚想往她身边坐，却被这眼神看的一怔。
“茶？”
沈枕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程之扬没猜错，她确实爱喝茶。这一下程之扬瞎猫碰上死耗子，算是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
“哦哦！对，茶！”
程之扬却早已经把这茬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跑向厨房。
她记得好像有的吧？
她记得上一次一诺来的时候有泡给她喝过的。
但问题是……那玩意长啥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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