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是在下午上课的时间抓捕戴宁，为了不引起骚动，他们特意将警车停在校园外。
然而上活动课的高一学生不巧看到穿着便装的警察把男生从学校带走的全过程。他们好奇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校门口，透过正门的栏杆看到警察们将哭叫挣扎的学生按进警车里的一幕，又惊讶又激动。
“警察来抓人啦！警察把高三的混混抓走啦！”
刚好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里传出不知名学生大喊大叫，顿时喜欢热闹八卦的学生们“倾巢出动”，纷纷涌到走廊，恰好看到马路上警车的影子。
“真的是警车！好刺激啊！把谁抓走了？”
“是厉炎的一个兄弟，高一的认出来了，说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求警察放过他。”
“不是吧，厉炎的兄弟？厉炎家里关系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让警察把他兄弟抓走？真的假的！”
“真的！”
学生们吵吵嚷嚷，连教导主任都不怕了，被老师轰进班又溜出来，跟所有认识的人谈论这件事。
高三九班，后排。
正在写检讨的几个女生听到“警察”两个字，脸色一白，有人当即吓得站起来，哆嗦地问道：“警，警察来抓人……抓谁？”
她紧紧握着笔，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下巴，求救的目光看向其他女生。
她们因协助宁晓实施霸凌，被警察带走问过话，不过因为她们只是平日跟在宁晓身后的小跟班，再被警察教育后放回家。宁晓真正的好姐妹好兄弟在其他班级，某些人同样是班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她本人还与外校以及社会人士勾结，这些人都跟宁晓一起铁窗泪去了。
而放回来的这些人，学校这边再次调查后，分别处以记过和留校察看等处罚，宁晓那些人直接开除学籍。
“不会是来抓，抓我吧？”孙琪瑟瑟发抖，再也没有往日耀武扬威的气势，头发好几天没洗软趴趴糊在头上，周围有点风吹草动就惊吓的哆嗦。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前段时间被她爸关在家里反省，阴差阳错没有被警察带走，后来警察也没有找她，只是学校给她记过，让她写一千字检讨。
她现在就怕警察是漏了自己没抓，哪天想起来突然闯进来把她抓走。
走廊外的学生们嘴里的“警察”二字斩断她的神经，脑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她紧紧盯着后门，等着警察冲进来把她带走。
“是三班的戴宁，天天在篮球场上打球的那个男生，喜欢方灿来着，天天给她送礼物，送的东西都可贵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方灿生日给她送两万多块钱包的那个男生？”
“对！就是他！”
“嘶——他干什么事了，我记得他很有钱啊，一堆兄弟。厉炎的那群兄弟中，除了徐成江，就数他最出风头不是？”
“那咱不知道了，总归不是好事！”
聊天的两个人说说笑笑，从后门走进来，一眼对上充满红血丝的眼珠，前面那人吓了一跳，瞪了眼孙琪，扯着身后的人连忙往里走。
“孙琪这两天什么毛病，吓死人了！”
“别理她，谁让人家的大腿~戴上银手镯了呢哈哈哈。”
“蠢不蠢，大腿戴手镯？你戴给我看看！”
“呸呸呸，别说瞎话！”
孙琪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回到座位坐下，她心里吐出一口气，“砰”坐在凳子上。
“唉！你们检讨写完了没有？”她旁边的女生垂头丧气问。
“没有。这个新班主任说让我们写完后在班会上朗读，还要给唐年年道歉。她怎么这么多事啊！”另一个女生戳着本子，不满道，“不是都记过了吗！一辈子跟着我们档案，这都不够吗！”
“……别嚷嚷，你有病啊，就问你写没写完检讨！我踏马没被处分？”最先提问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丢下笔，挠挠头发，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新班主任找我，让我告诉你们一声。唐年年说了，不需要我们道歉。”
包括孙琪在内，曾经的宁晓跟班们下意识地看向说话的女生。
那女生低着头，手指戳着纸，闷声说：“她说她不会原谅我们，所以不需要道歉。”
“……”
后排静了静，众人纷纷垂下头，看着桌子上的检讨。信纸上歪七扭八的字体好像在嘲笑她们的自作多情，真当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道歉就会被原谅。
“艹。”有个女生忽然扯掉自己的检讨，把碍眼的狗爬字撕成碎片，她红着眼，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写道，“唐年年同学，虽然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嘛！”
于晚抱着唐年年的胳膊摇啊摇，噘着嘴跟唐年年道歉，“我就是开玩笑嘛，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把你跟陆女神睡过还有你移情别恋的消息放到校园网上吗！”
她越说越气，叉着腰说：“而且我说的睡觉就是盖着被子睡觉啊！他们竟然说你跟陆女神那个——那个睡！真的是，两个女生怎么睡！”
“……”唐年年推着车，抬手摸摸头发。
于晚嘟嘟囔囔，忽然抬起头，张大嘴，意识到某些了不起的事情。她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唐年年，眼里露出求知的光芒。
“诶，我滴糖，既然有女生喜欢女生的话，应该会有一起睡觉觉的！就那种睡！”她舔了下唇，脸上露出不正经的笑容，戳戳唐年年，“你知道两个女生怎么睡咩？”
我怎么会知道呀！
唐年年脸突然红起来，清澈的眼睛写满不好意思，蹙眉抿唇，抬手在于晚脑袋上狠狠敲了下。
“整天胡思乱想，怪不得数学不及格！”
她转过身，推着车加快脚步。
于晚看着她害羞的背影，“嘿嘿”笑起来，冲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晃晃脑袋，“我错啦~不说了嘛！”
“跟你说的话，也得说男朋友嘛~”她点点头，笑嘻嘻地挠挠脸颊。
推着车子的唐年年瞳孔颤了下，垂下眼睫，旁边于晚哼起歌来，她的话题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快。
她移开目光。
冷风袭来，学校路上梧桐树哗啦啦坠落，在水泥路上叠满一层金黄，冬天已至，树叶还残存尚多，尽职尽责的为值日生的存在创造价值。
于晚拉着唐年年的校服袖子，蹦来蹦去，将梧桐叶子踩得吱吱响，边蹦边哼着“让你睡觉你熬夜，掉头发！不让你熬夜你偏要熬，掉光光！”
“……咳。”
唐年年看着前方，目光平静，似乎是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中午后，满心给你回消息了吗？”
小孩子般玩得不亦乐乎的于晚抬起快乐的脸，头上冒出问号，没反应过来唐年年的意思。
“啊？”
什么消息哇？
唐年年鼓了下脸，在被于晚看到前转向另一边，紧紧捏了下自行车的把手，语气仍然平静，“就是，你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满心胡言乱语，她回你了吗？”
刚刚忘记自己做过的蠢事的于晚吸了口气，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回啦！”她开心地喊道，“刚刚回的！看来陆女神今天下午跟我一样都在好好学习哦！”
她特意强调跟她一样几个字。
唐年年忽略她求表扬的眼神，温声问：“回的什么呀？”
于晚立马斜眤她一眼，撅起嘴，重新看向手机，“粉红猪喝茶的表情嗷！”
什么粉红猪喝茶？
唐年年头上飘出问号，疑惑的皱眉，停下脚步，把于晚的抓着手机的手臂拽到面前。
大碗快把小碗的碗放下：陆女神！我举报！有糖背着你对着别的女生笑！笑得可开心惹！我怀疑此糖图谋不轨嗷！
下面还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咪抛媚眼头上冒心心的表情包。
信息发送的时间是中午吃饭时，正如于晚所说的那样，陆满心的回复就在不久前。
表情包中，穿着粉红猪睡衣的季松钰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左手端着茶碟，右手兰花指，捏着精致的咖啡杯往嘴里送。
……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呀？
唐年年神情迷惑，问于晚。
常年（夜）网上冲浪的于晚眨眨眼睛，猜测道：“是不是知道了的意思？朕阅你退下吧！”
“……”唐年年抿直唇角，放开于晚的手。
于晚笑嘻嘻道：“嗨呀，不要想太多啦，反正你们也只是假扮情侣，而且现在还没有进入到假扮那一步啦！你还是自由的！你想勾引谁是你的自由嗷！就算是陆女神，也不可以对你指手画脚哒！”
她说完，捂着嘴“嘿嘿嘿”笑。
唐年年眯起眼，抬手敲在于晚脑袋上，声音平静，“这只碗坏了，碗底漏水，丢进垃圾桶里去吧。”
闻言，于晚立刻抱住唐年年的手臂，熟练地边哭边求饶，“糖大人，补补还是能用哒！不要放弃碗啊！”
唐年年不理她，等走出校门口后，于晚去买饭。她推着车子等在路边树下。
夜晚风亮，一片梧桐叶打着旋落下，掉在自行车筐中，唐年年垂下眼，从书包上捏起树叶。金黄的叶片半个巴掌大，向一侧勾起，带着几分调皮味道，叶片纹路简单清晰，灿烂的颜色仿佛存满过去的秋日的阳光。
她勾起唇角，捏着叶子的小尾巴在指尖旋转，看它在指尖摇曳，灿烂的金色落在她的瞳孔中。
“迷路了吗小叶子？”她捏着叶子喃喃自语，“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叶子不能乱跑哦，会被坏人抓走吃掉的。”
叶子不会说话，安静地在她指尖旋转，轻轻停下来。
唐年年嘴角的笑容淡去，她俯身，拉开书包的拉链，从最里侧的兜中拉出银色的手机。
天色暗沉，屏幕的光芒落在女生清丽的脸上，空空的桌面落在她眼底。她眨了下眼，打开微信。
聊天界面只有两个人，唯一被置顶的那人头像旁干干净净，并没有消息。
“……”
银色的手机重新回到书包，她挺起肩膀，捏着梧桐叶，让她继续在指尖跳舞。
路对过的世界纷纷嚷嚷，每一个小吃摊旁都挤满学生，他们脸上挂着热烈真诚的笑，跟同伴打闹，声音随着食物的香气，一起飘向夜色。
天边星子闪烁，只有树下的空气沉默而孤独。
“糖老师？”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唐年年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于晚欢快的脚步，“糖糖糖~~”
“烤地瓜~还有找你的零钱！”于晚开心地把滚烫的地瓜放进她车筐里。唐年年嘴边笑意淡下来，温声道：“买了两个吗？”
“嘿嘿，这个大大的是你要的嗷~这个圆圆的是我的赔礼嘛~”于晚不好意思挠了下头，拍拍唐年年的肩膀，“你跟奶奶一人一个呀！”
“反正我都买了，不许不要！我要回教室吃饭啦！白白哦~”
于晚说完，害羞的扭头就跑。唐年年看着她冲进学校的背影，弯起眼睛。
“那就先把碗捡回来吧。”她轻声自语，捏着树叶将盛着烤地瓜的塑料袋系在篮筐上。
金色的叶片趁机从纤瘦的指尖溜走，向大地逃跑，唐年年睁大眼，小小的“呀”了声，伸手拦截逃跑的梧桐叶。
她的手指按在温热的掌心。
精细衣料缝制的蓝白色校服袖子在风中微微晃动，校服的主人手掌如她人般精致，骨节分明的指腹夹住老实的叶片。
唐年年顺着校服向上看，对上金发少女含笑的眼睛。
“迷路了吗糖老师？站在树下发呆，是等人送你回家吗？”
陆满心收回手，捏着梧桐叶放在眼前，隔着金色的叶子，余光落在轻笑的少女脸上，“不过听说有糖图谋不轨要做坏事，本大人要将此糖缉拿归案，可能没有时间送你回家呢。”
“不过你要是求本大人呢，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毕竟天黑路远，这么好看的糖老师要是乱跑的话，说不定会被坏人抓走吃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