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本剑谱过于令人震惊, 或许旁人不了解,但云昭确实再深知不过的。

  这《七绝剑法》是她九死一生从恒山派盗出来的, 也是她亲手交给练红玉的, 再之后便会以最快的速度交到下达任务的金主手里, 期间绝不会再有其他的周转。

  况且, 天极教将任务物品看的十分重要, 传递的过程也会十分隐秘严谨,不可能被人有机可乘。退一步,就算有这种可能,也不该是被周韶伊这样的女人给半路拦截。

  所以事情只能更多的偏重另一种可能——当初向天极教传达这个任务的金主, 其实就是周韶伊!

  这种猜测让云昭有些愕然,若是真的,她便不由要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有些新的认识了。

  “很意外吧?”周韶伊却将她的猜测尽数看在了眼里,她能把东西这么大明大白的拿出来,自然也不会害怕告诉云昭。于是不等对方发问,她便自行答道,“你猜的没错,这本秘籍正是我让天极教去偷的。”

  “为什么?”她若没记错, 周韶伊对纪元仲应当是有感激之心的, 那又为什么要做偷秘籍这种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说过我在恒山派虽然名义上是纪元仲的女儿, 大家都对我和和气气的,但也总有一些对我心存不满的人,那些人我自然也讨厌他们。”

  “《七绝剑法》是恒山派的至高武学, 向来只有掌门和掌门继承人才有能研习,纪元仲要把这剑法传给旁人,还恰好是我厌恶至极的一个人,我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你哪来的钱?”天极教的任务,随意一单都不是小价钱。

  周韶伊却无所谓的笑了笑,“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从那人身上顺了块玉,后来又顺了一块,拿出去当了,你知当了多少?五千两!便是我自己都惊呆了。”

  云昭:……

  “他一个恒山派的弟子,哪来的钱买的这么贵的玉,便是掌门也买不起,况且这么贵的玉他丢了也不找也不心急,等过了两天就又有新的补上。后来我便知道,那些东西怕是原本就来的不明不白。”

  “若是这样的人,纪元仲又为何会重用他?”

  “他虽品行不端,但表面功夫却做得十足到位,溜须拍马,油嘴滑舌,纪元仲大概就是愿意吃他的那一套吧,所以才一而再的重用于他,很是不公呢。”

  “不过事情发生到今天这一步,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没想过纪元仲会死,也没想过会遇见你。”

  云昭听着她的话,末了又看了一眼那秘籍,“东西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周韶伊闻言不解,“为何?我虽不习武,却知道这秘籍十分厉害,或许你练一练,武功能增进许多呢?”

  云昭不知该不该笑她天真,她懒得去解释各家武学之间的相融相冲,只是随手指了一下自己放在一边的长刀,“我用的是刀,不是剑。”

  周韶伊:“……”不相通的么?

  “另外,我可以答应你,一起去杀易天璃,但我有个条件,也是我的底线。”云昭一字一顿道,“不许动她!”

  易灵谣打了个喷嚏,手边的医书掉在了地上,书页哗啦啦的翻过,最后停在了封面上。

  自从颜青回来之后,这书她便看不下去了。但好在该掌握的东西她都掌握的差不多了,就是“温故知新”的环节出了点问题。

  易灵谣张开眼睛,慢悠悠的的吐了一口气。心情正低落着,恰好又有运气不好的过来敲她的门,嘴里还一句一个“教主”的传达着指令。

  易灵谣不耐烦的打开门,通传的下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站在门外,要是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易灵谣这几日的脾气确实见长了不少,实在是过于压抑烦躁,以至于被她凶哭的小姑娘,或是被冷暴力吓到冒冷汗的下人已经可以成沓了。

  再有就是她试用内力的时候,砸倒了了几棵树,几堵墙,甚至是原本要推倒重建的年久偏殿,也被她拿来练手,直接省了许多事儿。

  而自那之后,和易灵谣说话的下人或是教众便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惹恼了她,会被打成筛子。

  “去哪?”两个字,冷出了冰碴子。

  “去,去密室。”

  “现在?”十日期限不是还没到,这个时候去什么密室。

  对方却只能战战兢兢的把头低的更低了,“是,是。”

  易灵谣瞥他一眼,“知道了。”

  易天璃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易灵谣不想知道,也懒得去猜,但她还是在下属通报完之后没多久便出了门,往易天璃的书房走了过去。

  她走的有些慢,可能是潜意识里就不想见易天璃,也很抗拒见木洛灵。

  怎么说呢,尽管易天璃千方百计的想要生一个木洛灵的孩子,但对于木洛灵来说,可能只会觉得她可笑又莫名其妙。

  没准还会觉得,恶心。

  而易灵谣身为这个“爱的结晶”,处境还真是挺尴尬的。她该以什么姿态面对木洛灵?

  总不能也叫一声“娘亲”,让恶心X2?

  思虑的功夫,书房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易灵谣停了一下,踌躇了片刻才继续走上前。

  门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她凭着记忆打开了密室的入口,然后身心沉重的走了进去。

  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一声怒不可遏的“滚”字。

  是木洛灵的声音,那样婉约大方的一个人,骂起人来也难免落入俗套。

  而后顿了一会,又是一声,“你给我滚!!”

  易灵谣再次停下了脚步,她寻思这会儿进去可能不太合适。如果易天璃没有设法约束木洛灵的行动,下一秒估计就得是大型家暴现场了。

  但显然木洛灵受限了,所以除了无可奈何的骂声,再没有其他过激的动静。

  易灵谣竟打心底生出一丝可惜来。

  “看来二十多年未见,你对我的恨意还是丝毫未减。”

  “我当然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易天璃冷着眼瞧她,木洛灵坐在椅子上,脸色微微泛白。她虽不至于一点都不能动,但周身大穴皆被封,使不上力气,除此之外,左手上还加了一道软铁制的锁,连着她身后的墙面。

  “就因为我当年……”

  “你闭嘴!”

  易天璃的话被恼羞成怒的木洛灵打断了,她狠狠的瞪着她,若不是力不从心,早要杀她剐她千百回。

  易天璃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而又吐了口气错开目光,“罢了,你再怎么恨我,我也恨不起你。”她道,“你放心,过了这两日,我自然会放你离开。”

  “不过,她毕竟也是你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我没有孩子!我再说一遍,我木洛灵,宁愿此生都没有孩子!”

  易天璃道,“你以为你不认,便就是没有么?”

  “人家不想认,你这么逼着她认也没意思啊。”易灵谣还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方才虽然是在听墙角,但也是试探着在听,想看看易天璃是不是真的发现不了她。

  结果这几日当真没白费,眼下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屏息静气到连易天璃都发现不了的程度了。

  “……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易灵谣实话实说,她走进几步转眸看了一眼木洛灵,却极为无意的又很快撇开了,“不过没听到什么劲爆的内容。”

  易天璃:……

  木洛灵:……

  你这一脸的可惜是怎么回事?

  很奇怪的一点是,打易灵谣出现开始,屋内的气氛好像顿时平和了许多,方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也都不吱声了,好像生怕被小辈看了笑话似的。

  易灵谣也不在意,只问道,“叫我来何事?”

  易天璃看着她,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木洛灵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原本就是想让易灵谣和木洛灵正儿八经的碰一面,不管结局如何,这两个人毕竟都有着那么一层关系在,该见一见。结果木洛灵的思想工作实在太难做,她还没说服她,易灵谣就来了。

  易灵谣见她犹豫,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再次看向木洛灵,“不会就是单纯的想将我引荐给这位,洛灵师太吧?”易灵谣又装模作样的挠了挠鼻子,“还是应该称呼一声,娘亲?”

  “你住口!”果然。

  恶心X2,达成。

  易灵谣“啧”了一下嘴,“师太您就别这么瞪我了,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很无辜的。”

  “易天璃的女儿,你有什么可无辜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若是能选择父母,没准这会儿就在天上当仙女了。”

  木洛灵:“……一派胡言!”

  易灵谣充耳不闻,继续自顾自道,“而且啊,我其实是站在您这边的,要不是为人子女孝字当先,我又打不过她,没准我就替您报仇伸冤了。”

  易天璃:……

  “谣谣!你胡说些什么呢!”易天璃幽怨道。

  易灵谣却是笑了笑,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丝毫没有胡说。她恨易天璃,以前就有些恨,现在便是更恨了。可再恨也无用,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这种恨不要再加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