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她说–罔然>第32章

  “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啪嗒一声,电话挂掉了。我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以及刚刚自作主张把这通电话按掉的大拇指,眼前发黑,但我还是尽力抬头冲陈洛笑笑,“你也看到了,你姐姐现在被一点儿小麻烦缠住了,我得去找她。”

  他双眸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通红,哽咽着点了点头。

  阿遥是不会随便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他连个女孩子都不如,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对姐弟可以差别那么大。

  走出巷子之前,我还回头,恶趣味地调侃他,“陈洛,你看你这么个窝囊废,你不觉得你和你姐姐你俩的性别该换一换嘛?”

  他垂着头,抬脚踢飞了一块小石子。人太瘦,衣衫挂在他身上就显得空空荡荡,我生平最见不惯男人这种窝囊相,于是心头火起,嘴上也不留余地愈发刻薄,“有像陈舒遥那么好的一个姐姐,你不应该天天在家里感恩戴德吗?怎么一天天地就知道作死?”

  “真给你姐姐丢脸,以后别来找我了,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冲他扬了扬拳头,快步走了出去,不去看身后这人到底成个什么鬼样子。

  踏出那个小巷子,我快步奔跑在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大路上,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几乎要将我胸腔填满,我迫切想要见到她,哪怕只是道声歉,毕竟我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也太敏感了。

  推开家门之前,那双手都直接抖成了帕金森,像是六七年前那个决定我命运的时刻。

  钥匙抖啊抖,戳了好几下才捅进钥匙孔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怀不轨,想要对这扇门酱酱酿酿……

  屋里面散落了一地衣裙,从门口到阳台,各式各样,是阿遥这两年多以来的全部库存。我顾不上收拾这些,直接奔了阳台。

  阳台门被反锁着,然而这栋公寓实在太老,这门锁也锈得不成样子。所以我用力推了好几下,硬生生把这锁给弄坏了,然后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我的阿遥。

  虽然开门的那一瞬间,进入我鼻腔的不是玫瑰清香,而是一股刺鼻的劣质香烟味。

  一个月之前的林烟十兴许觉得吸点儿二手烟没什么,可清心寡欲了一个月的林烟十此刻觉得这味道简直要命。我遭不住,捶着胸跪倒在地剧烈干咳着,阿遥就坐在窗台底下,两指夹着那支烟冲我痴痴地笑。

  “陈舒遥!你他娘的今天又犯什么浑!”等好不容易缓过来那股难受劲,我一把冲过去将那根烟从她手里拽出来,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灭那点微弱火星。

  阿遥披头散发,那双玉手轻轻抬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多情似水的黑眸望着我,却是笑靥如花,“小十,你不就是喜欢这样嘛?”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什么喜欢这样,我明明那么听你的话,我都把抽了三四年的烟戒掉了!我他喵的这几个星期我连酒都没喝过!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你是想掩饰什么呢?是心虚了吗?嗯?林烟十?

  我听见夏石溪凑近我耳边,轻笑着问我。

  一大段话吼到最后我的声调都止不住地颤抖,最后几个尾音已经根本听不清楚。阿遥就坐在地上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真可笑,明明此刻正在被我俯视的是她,我却觉得被完全碾压的是我自己。

  “哈,你说够了嘛?”那条手臂软软垂下,我听见阿遥缓缓道。

  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在那颗赤红心脏上,敲一下就掉下来点儿什么东西,我眼睁睁看着阿遥缓缓站起来,凑近,黑眸潋滟,却没什么感情。

  “啪——”

  这声响那么大,那么清脆,惊飞了落在窗台上的灰色鸟。我捂着肿胀发热的右脸,头不自然地偏着,目光呆滞——这是我第一次被打,被打脸。

  温热又冰冷的玉指又抚上来,把我的脸轻轻转过去,正对着那双眼。她知道我从来不会生气,所以肆无忌惮。

  “小十,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我听见阿遥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她踮起脚,那张漂亮的脸贴过来,光滑细腻的面颊蹭了蹭我刚被打红的脸,凉而滑,轻轻松松就缓解了那股热辣。我听见她在我耳边喃喃,“小十,你帮我拍张照吧。”

  不顾我茫然瞪大的眼睛,阿遥放开我,缓缓退后,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伸展双臂,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懒懒睨我,神情慵懒又放松,“怎么,难道我不配吗?”

  难道……我不配嘛?

  “怎么?不想帮我拍?”夏石溪坐在院里那把藤椅上,拿着一根木簪子在手里把玩,眼睛却睨向我。夏日的阳光透过枣树枝叶洒在她身上,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放松,像只餍足的猫。

  我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个没怎么见过的玩意,战战兢兢,就怕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毕竟这玩意看着就比我值钱啊。

  “石溪姐,我不是不想帮你拍,可我不会啊……”我快要急哭了,夏石溪轻轻笑了笑,似乎见我犯蠢是件很好玩的事。“这样啊,过来,我教你。”

  我不敢动,她就站起来,扭腰款款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再款款走回去,每一步都是仪态万千,优雅妩媚。

  那个下午她离我这样近,一点一点很耐心地教我拍出很美很漂亮的照片,我笨手笨脚她也不嫌弃,最多会在我实在蠢透了的时候拍拍我的后脑勺。

  而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一个下午我们浪费掉的不是胶卷,是钞票。

  那样的,会手把手耐心教我做一样事的,嘴角噙着慵懒笑意的夏石溪似乎也只存在了那么一个下午,后来,后来她又变回原样,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冷不淡。帮她拍张照片,似乎就是我们唯一的羁绊了。

  所以我有什么好?值得别人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小十,你同意吗?”

  思绪回魂,阿遥抱胸静静地看着我,我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好,拍就拍,到时候拍出来不好看可别怪我。”

  “没事,我相信你。”阿遥眯了眯眼,手臂放下来,透着点儿狡黠。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是一件正红色及踝旗袍——我们初见时她穿的那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