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窗漏在趴在书桌上睡觉的少女身上,教室里吵吵闹闹的。

  就像开了上帝视角,季星遥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心脏蓦地一跳,那是她自己。

  她朝四周看去。

  教室里的人明明她都不认识可却觉得异常熟悉。

  “下注啦下注啦,期末红榜第一花落谁家,是大小姐时冉还是我们豆腐西施季星遥?”

  大小姐……豆腐西施……

  记忆的闸门随着周围变幻的画面一点点在面前展开。

  从豪车里走下来昂首挺胸像一只高贵的小天鹅的时冉,

  和帮母亲卖完豆腐脑□耙顶着一身油味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的她。

  隔着一段距离,视线像是撞了,又像是错开了……

  走错路后刚找到正确方向已经走不动的她,和拎着二十块钱一瓶的矿泉水慢慢悠悠散步似的时冉。

  时冉目光从眼尾扫向她,慢吞吞地递过手里的水给她。

  她一脸懵逼:“???”

  “你这么如饥似渴地看着我,难道不是贪图我的水么?”

  “……”

  “难道是贪图我么?抱歉我笔直的。”

  “……同学,现在是白天。”

  “嗯,所以?”

  “不适合做梦,不然做的都是白日梦。”

  梦里的时冉在无语,上帝视角的季星遥笑出了声。

  在红榜前看着期末排名忧愁的她,和看校花评选结果不服的时冉。

  一转头,彼此撞进对方的眼。

  骄傲的大小姐昂着高贵的头颅,秀丽的眉峰挑出张扬的弧度:“还行,智商能碾压。”

  她抽了抽嘴角,有种对方在说自己是花瓶的感觉。

  于是,第二次,红榜第一赫然成了她,她记得那一整个月,大小姐时冉的腮帮子都是鼓鼓的,她有点想戳。

  想来应该是软乎乎的,但她不敢。

  被校霸堵在巷口要强吻的她,和顺手展示一下自己学了好几年的泰拳的时冉。

  昏暗的巷子里,时冉掸着身上的灰,“幸好今天没穿裙子,喂,他亲到你了么?”

  她瑟瑟发抖,头摇成拨浪鼓。

  时冉说:“那就好,怼我不是挺能的么,怎么现在怂得跟兔子似的,别抖啦,本小姐带你吃好吃的去。”

  手牵在一起的那一刻。

  她心跳莫名就漏了一拍。

  夕阳的余光斜照进幽深的巷子,两人交握的手上光影从昏暗变得柔暖。

  掌心濡湿的触感,清晰分明……

  放学后帮着母亲卖豆腐脑的她,和排队等着吃的时冉。

  大小姐第一次吃甜豆腐脑,颇为惊讶,她说,“我们那儿都吃咸的,放虾米放辣椒!可带劲儿了!”

  她睁着圆圆的杏眼,满目惊奇:“还有咸豆腐脑?”

  时冉完全忘记自己吃甜豆腐脑也是同款心态:“小土包子,没吃过吧,本大小姐请你吃。”

  她温温地笑,没放心里,因为小城根本没有放咸豆腐脑的。

  第一次去时冉家局促不安的她,和在厨房里犹如“打仗”的时冉。

  她忍着笑,时冉板着脸凑近她细细观察她是不是在笑话自己。

  她们贴的很近,厨房的灯很亮,季星遥在恍惚中仍旧感受到了自己当时脸在发烫,心脏在发狂。

  最终她在时冉的指导下做了一份咸豆腐脑给自己吃。

  是什么味,季星遥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时冉用她的勺尝一口时,满心的甜快溢出来了。

  第一次听演唱会端坐在人群中的她,和疯狂呐喊不再端着的大小姐时冉。

  时冉拉她起来,她们随着节奏和其他歌迷一起乱跳欢呼,脱去了束缚,尽情地放纵。

  她被人猛地推了一下,时冉搂着她的腰,让她小心点。

  四目相对。

  气氛很热,分不清是环境所致,还是别的什么……

  烟花下要风度不要温度缠抱着她的时冉,和被时冉抱着心律不齐的她。

  时冉问她:“季遥遥,你新年愿望是什么?”

  她汲取着小太阳的温度说她想成为太阳。而她的小太阳说,星星也很好。

  季星遥在烟花迸发的声音中仿佛也听见了自己悸动的心跳声。

  父母离婚各自成家,被丢弃的她,和在冬季的寒风里捡她回去的时冉。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她身上覆了雪,长睫上沾的泪结成了冰堪堪悬着,很漂亮,很脆弱。

  就像一碰就要碎掉的冰娃娃。

  手跟冰块似的,时冉握了一下受不了地松开,片刻后,忍了忍,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十指连心。

  指尖沾染的少女的温热,蔓延到了心房。

  她住到了时冉家,在空调的热风里慢慢恢复知觉。

  时冉说:“喂,季星遥,季遥遥,你别哭啊,我这次考的不如你我都没哭。”

  她闻言,笑了一下。眼泪掉的更凶了。

  时冉:“……别是给冻出什么大病了。”

  她看着时冉的眼睛,乌黑透亮,像外面无垠的夜。

  装着星星。

  千杯不醉的她,和三杯就醉的时冉。

  她看着时冉的脸染上绯红,犹如冰雪中绽放的玫瑰,娇艳的,令人心动的。

  时冉突然凑近的脸,微凉指尖点上她的唇:“唉,这个小樱桃能吃么?”

  时冉醉了,她没有,但她想醉。

  她喉咙滑动,说:“你……试试?”

  她像猎人又像猎物,等着时冉柔软的唇落下来,像渴望温暖与光明。

  落下了,被她不受控地汲取。

  她们身后和宾馆巨大的落地窗,往下是整个小城的风景,往上是美轮美奂的星空,中间倒映出时冉清醒后惊愕也许说是惊恐更贴切的脸。

  一瞬间,她想到了父母看她的神情,嫌弃的,厌烦的。

  像是被当头泼下刺骨的冰水,她从头到脚到一颗心都凉了下来。

  关门声“砰”地一下,季星遥仿佛听见了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她在与时冉的冷战、亲戚踢皮球的过程中一点点,支离破碎。

  星星很遥远,她也是。

  她开始向下坠落,在失重的感觉里陡然生出一股解脱感。

  直到她听见时冉的哭声。

  直到她看见她最喜欢的那张脸上布满泪痕。

  直到看见她最喜欢的人蜷缩成一团,听见她在无数个夜晚撕心裂肺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季星遥!”

  “季星遥……你别死……”

  “季星遥……我是喜欢你的……”

  “我应该早点正视自己内心的,如果我早点说出来,我和她也会很幸福吧,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笨呢……”

  “不是所有遗憾都能弥补的,有的遗憾能让人疼一辈子,我想到她,心就会比胃还疼。”

  “我把我和她的故事也写进书里啦,时冉和季星遥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获得该有的结局,小姐姐写的时候我好开心的,是胃太疼了,我才哭的……”

  “季星遥如果有下辈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滴————”

  是心电图化为直线的声音。

  “时冉!”

  “我在……”

  季星遥猛地睁开眼,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了过来,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人无法忽视。她慢慢转过头,对上时冉的眼睛。

  漆黑的,温润的,和曾经一样。

  她突然分不清,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梦。

  “你刚刚在天台看王鑫跳楼被吓晕倒了,”时冉扶着她坐起来,见她呆呆愣愣的,像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不放心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季星遥看着她,没说话,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突然眼泪就重重地砸了下来。

  “怎么哭了?”时冉站起身有点手足无措地擦她眼泪,语无伦次,“遥遥?是哪里不舒服?喝热水么?还是我带你去医院……你别哭啊……”

  “时冉。”

  时冉安静了,微微瞪大了眼,她被季星遥扯住手腕拽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有湿热的眼泪从她肩窝处滑落下去,烫在心口。

  “我死了,你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给你一个机会,你又要做什么?”

  季星遥的声音很轻,近乎呢喃,时冉却听得分明。

  宛如一记雷闷闷地劈了下来,撕裂了她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层膜。

  她以笔作针,纸为线,似乎真的缝补上了像窟窿一样总在作痛的遗憾。

  在她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她们都获得了重生。

  “因为我喜欢你啊。给我一个机会——”

  话音未落,医务室里来了人,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从顶楼回来了,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打趣道:“怎么像是经历生离死别似的,只是晕倒啊,不至于不至于,快别哭了。”

  医务室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时冉从她的怀里站起身。

  季星遥一眨不眨地盯着时冉,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腺体处隐隐发热,她的意识突然清明了起来。

  这是ABO的世界,是时冉写的书,在完结的那一天,她突然被吸了进来的。那时冉呢,她为什么要回答自己“疯魔”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除非时冉和她一样……

  季星遥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面希望后来她所梦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希望时冉在失去她以后依旧过得很好。

  一面又希望,时冉真的为她创造了这个世界,真的和她一样在这里重活过来。

  真的可以,

  将断了的线,续上。

  女老师给季星遥做了检查说,“没什么问题了,”见季星遥面色不好,她又补充道,“我给你们打个假条,回宿舍休息休息吧。”

  时冉接过假条,向老师道了谢,牵着季星遥往寝室楼走。

  季星遥说想去情人坡走一走,时冉没意见,陪着她。

  自始自终,手都牵着,谁也没松开,谁也没提在医务室发生的一切。

  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暗了下来,季星遥垂眸,恍惚又响起了在书外的世界,时冉牵着她在巷子里奔跑的画面。

  她停下脚步朝情人坡下面的湖看过去,手指蜷了蜷,时冉也跟着蜷了一下,握着的力道似乎加重了。

  那一瞬间,季星遥倏然不想去探究真相了。

  现在就很好。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季星遥削瘦的肩幅度明显地动了一下。

  “给你个机会……然后呢?”

  又是一阵沉默。

  在季星遥以为时冉不会回答的时候。

  时冉唇动了动。

  湖面上的涟漪将落日拉得斜长,风拂过,波光粼粼。

  “让我用余生说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以来大家的陪伴、包容和鼓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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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本见,疯狂暗示下本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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