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八点,方静白去上班换闻明来医院看护,带闻鸢做完头颅ct后,闻明被急诊室的同事叫住,说是来了一批车祸伤患,请求闻明去帮忙。

  看闻明露出为难的神色,闻鸢懂事道:“我自己可以回病房,不舒服了会叫护士,你快去吧。”

  闻明还是不放心,叫来了实习护士陪闻鸢回病房,叮嘱了两句,披上护士递来的白大褂转身离开了。闻鸢和护士一起进入电梯,转过身,面朝外。

  视线随着闻明的背影落在了不远处号啕大哭的伤患家属身上,有一瞬间,与记忆里无助悲泣的人影重合,心很痛,痛到不能呼吸。

  电梯门慢慢合拢,闻鸢垂眸,很慢很慢地呼出一口长气。

  回到病房,闻鸢爬上床,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屏幕上一条来自褚漪涵的未读消息,她动作一顿,她放下手机改拿了平板。

  “如果有恶心想吐或者其他不舒服的感觉就按铃叫我。”护士边叮嘱边给闻鸢输液,弄完后,她往门口走,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闻鸢笑道,“你同学又来看你了。”

  闻鸢抬眸。

  褚漪涵捧着花拎着水果走进了病房,见到她的欢喜和关心漾在目光里,柔柔地投落过来。

  四目相对。

  不过一秒就错开,闻鸢低下眼,视线错落在褚漪涵脚边。

  褚漪涵唇边刚浮起的弧度被拉直。她太会察言观色了,以至于一眼就能敏锐地捕捉到闻鸢的躲避。

  经历过闻鸢的冷落,褚漪涵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铃。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在出事的前一秒她们甚至就快接吻了。

  整整一夜,褚漪涵的神经都在被担心、忐忑和欢喜、紧张来回拉扯。

  她甚至想像了今天见面后的场景,闻鸢今天的状态会好很多,会反过来安慰她,会完成那件没做完的事……

  可幻想多美满,现实的就有多骨感。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谁受伤了还能笑嘻嘻的啊。

  褚漪涵说服自己不要多想,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关切道:“你怎么样?做过检查了么?医生怎么说?”

  闻鸢没看她,漫无目的地划拉平板屏幕,将医生说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因为酒瓶砸碎了在后脑勺划了道伤口,清了创剃了点头发做了缝合,怕有颅内出血得做ct,并留院观察一周。

  褚漪涵想到自己查阅的资料,紧张地问道:“那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么?”

  “还好,没什么感觉。”

  闻鸢语气很淡,情绪低沉。

  褚漪涵盯着她看了会儿,想了想,以为闻鸢是因为被剃头发才心情低落,软声宽慰道:“会没事的,头发也会长出来的,现在这样也看不出来被剃的那块。”

  闻鸢嗯了一声,仍旧没看她,情绪也依旧不高。

  褚漪涵放下花和水果问道:“吃苹果么?”

  “不吃。”闻鸢握着平板的手蜷了蜷,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冷硬,干巴巴地补充,“谢谢。”

  一种很怪异的疏离感滑过,褚漪涵长睫一颤,眸色黯了下去。

  是她多想了么?

  “鸟儿!姐姐我来看你啦!”

  时冉激动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略显沉闷的氛围,她身后还跟着季星遥、张栗栗和林萌。

  单人间的病房立刻变得有些拥挤和热闹。除了季星遥,其他人都是alpha,褚漪涵往后退了退拉开了点距离。

  仿佛是被排在热闹以外的局外人。林萌看了褚漪涵一眼,递过手里的花瓶道:“和护士讨了个花瓶来,要不要把花插起来?”

  褚漪涵弯了下唇,小心接过花瓶点了点头。

  时冉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地询问着闻鸢状况,闻鸢又将刚刚对褚漪涵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这次像融了薄冰有了温度。

  提到闻鸢的伤就想到杀千刀的夏侯,张栗栗愤愤道:“就该打死那傻逼玩意儿的,我们班男生都冲上去了,结果被小学神拦住了。”

  闻鸢想不起来后面发生的事了,只记得挨打的那一刻,褚漪涵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痛惜和无助,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像那时的棉棉……可终究不是棉棉,即便她们很像,像到她会心生欢喜。

  但她们是两个人,一个是不能做为替代,一个是不能被替代。

  “幸好漪涵拦下来了好不好。不然打群架过错方还得有我们班一份,那辣鸡东西还能被判两年?”季星遥恨恨地嘟囔,“两年都是少的,真便宜他了。”

  “据说他家里人还托关系花钱想按照未成年alpha判刑,少管所教育一下了事,给他美的。”

  时冉眉眼之间流露出鄙夷,讥诮道,“结果遇到更厉害的,直接给抓进去了。”

  “还都说夏侯家有钱有权多牛逼呢,原来还有更厉害的。”张栗栗感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

  闻鸢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突然想到了过生日包下中海餐厅所有财字包间的褚漪涵的外公。

  她无意识地侧眸,视线移向旁侧。

  褚漪涵指尖拈着一支花漫不经心地往瓶子里捅。

  白净的小脸上没有表情,琥珀色的眼底覆了冰霜。

  每听一次夏侯这两个字,冰霜就更厚一层。

  “话说回来。”林萌转移了话题,疑惑道,“你们俩为什么掉队啊?”

  “嗳?我回去找你们的时候。”季星遥挤眉弄眼,神色暧昧,“你们俩在干嘛?”

  季星遥是第一个发现褚漪涵掉队的,也是第一个折回去的。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闻鸢在护着褚漪涵的姿势,但季星遥知道,那不是。

  那时夜色昏昧,灯影绰绰,街道狭长,原处是繁华,近处是安谧。

  贴得很近的两人轮廓旖旎动人,美好得像是像日漫里里要接吻的画面,随手一截,就是壁纸。

  褚漪涵插花动作一顿,她轻轻咬着唇红了脸颊,那一刻的激动、羞涩和无限的喜悦,伴随回忆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挪步觑看了眼闻鸢。

  闻鸢端坐在病床上,脊背挺得笔直,笔直到有种僵硬的既视感,她精致眉眼间的沉沉阴霾褚漪涵看得分明。

  “喝多了头晕,就走慢了。”闻鸢答得云淡风轻,她话锋一转,避开了季星遥的提问,“医院对面有一家私房菜馆,特别好吃,你们要不要试试?”

  刹那间,褚漪涵脸上绯色褪尽,她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犹如攥在手里的花,不上不下地悬着。

  “啊啊啊,我知道,那家很有名。”时冉在网上找到餐馆的菜单,询问了几人想吃的菜,准备去买。

  “拎得过来么?”林萌提议,“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也去看看。”季星遥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眼神在闻鸢和褚漪涵身上来回打转,一把拉过啃苹果的张栗栗,“你也去。”

  张栗栗被她拽着往病房外走,咽下苹果纳闷道:“要那么多人去么?”

  出了病房,张栗栗小声对季星遥八卦道:“我怎么觉得小学神和鸟姐之间怪怪的。”

  “所以才给她们二人空间嘛。”季星遥想着自己看到的画面,眉开眼笑,意味深长,“可能回来以后就有什么不一样咯。”

  等人都走了后,病房又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褚漪涵深呼吸,摩挲着花枝,鼓起勇气直视闻鸢的眼,声线不稳地开口道:“你昨天……”

  “抱歉。”闻鸢撇开眼,打断她,“我昨天喝多了,有点醉了。”

  如果之前的淡漠可以被理解为是因为受伤才低落,那现在,提到与她有关的事,闻鸢的逃避疏远对于敏感的褚漪涵来说,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玫瑰上没被处理好的尖刺扎破左手无名指上的血痣,细细的疼将她拉回现实。

  褚漪涵蜷起愣愣地凝视着闻鸢,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喃喃地重复:“喝多了?”

  所以,当时的温情暧昧,只是因为喝多了。她以为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是一厢情愿?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戳这个?”

  褚漪涵急急地从包里拿出闻鸢给她戳的羊毛毡,“你当时想和我说,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荡在眼前的小绵羊粉嘟嘟的脸有多绵软可爱,面前人苍白的面色就有多让人疼惜。

  闻鸢哽了哽喉咙,攥着平板边缘的指尖泛白,她压下心里泛起的针扎一样的疼,生生地扯破了维系她们关系的那张温柔的网。

  “是拒绝礼,别追我了漪涵,我心里有喜欢的人。”是很爱很爱的人。

  有喜欢的人。短短五个字击破了褚漪涵最后一点希望。

  校庆当天在操场上的聊天内容弹现在脑海里。

  褚漪涵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所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的喜欢江淮禹么?

  所以,她所有的希冀和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所以……闻鸢还是闻鸢,不是她的阿鸢啊……

  褚漪涵很想再挣扎一下,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胡搅蛮缠,可在看到闻鸢手背上的针,晃动的输液管后,犹如置身在冰窖里,所有的情绪都冷却了下去。

  闻鸢的伤不能受刺激,她应该要做的是,乖乖离开这里,别再碍眼,别再自取其辱。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被慢慢抽干,褚漪涵掐着被扎破的指尖,十指连心,痛上加痛,反而就麻木了。

  她艰涩地挤出一个“好”。

  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去,直落谷底。

  自始至终,闻鸢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她们从这一刻回到了最初。

  甚至,还不如最初。

  “拒绝礼的话,就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会遵守承诺不再打扰你,再见啦,闻鸢。”

  褚漪涵将羊毛毡轻轻放在闻鸢病床前推起来的板子上,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她笑了一声,想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一滴泪却倏然滚落了下来。

  落在了闻鸢心间,灼出了深深的一个洞。

  又空又疼,疼到她喘不过气。

  门外买了饭回来,不小心听到褚漪涵话的四人呆若木鸡,褚漪涵从她们身侧蹒跚地跑开。

  “漪涵!”林萌将手里的饭菜塞给张栗栗,立马追了上去。

  季星遥不可置信地看着闻鸢,她没想到回来以后闻鸢和褚漪涵之间的不一样与她设想的完全相反。

  她不能理解,她看到的那副画面里闻鸢对褚漪涵那么亲昵,为什么现在又这么疏离。

  还给拒绝礼?这什么骚操作!

  一股无名火腾地燃了起来。

  季星遥深呼吸了一下,气呼呼地把饭菜给张栗栗,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折回来埋汰:“如果不喜欢就应该保持距离,而不是吊着人搞暧昧!我还以为你对漪涵……算了,鸟姐,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眼看季星遥也离开了,闻鸢垂着头不言不语,时冉盯着闻鸢唉声叹气:“你这,这叫什么事啊?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想通,就这?!”

  闻鸢松开了握着平板的手。

  指甲里的肉被她掐得和指甲分离了,溢出了一点鲜红。

  殷红鲜血蜿蜒在棉棉纤白手臂上的景像在脑海里晃过。

  只是因为像才喜欢的,错觉上的喜欢是可以纠正的。

  这样对褚漪涵才是公正且尊重,对棉棉才是不辜负。

  闻鸢从腥甜的喉间挤出一声苦涩的“嗯”,回应时冉,没有再多余的话。

  时冉无话可说了。

  张栗栗放下勒得她手疼的六人份饭菜,看看她俩,看看门口,手足无措。

  输液袋空了,护士进来给闻鸢拔下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叮嘱到:“少吃一些,忌辛辣油腻啊。”

  张栗栗看了眼低气压闻鸢和时冉,心想有没有胃口吃都是个问题呢。

  等护士走了,张栗栗清了清嗓子问:“还吃么?”

  “吃。”闻鸢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拆开饭盒,掰开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她夹起青菜要往嘴里送。

  然而下一秒,闻鸢放下筷子,掀开被子下床冲进了卫生间。

  胃空空的,没东西可吐,抽搐地绞在一起,头也顿顿的痛。

  前世今生,和棉棉一起经历过的事,和漪涵一起做过的事,交织着在她脑子里盘旋纠缠。

  只是喜欢而已,只是因为和棉棉像喜欢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我准备的时候设想了好几个版本,推翻了好几个版本,最终定下了这个。

  决定的时候,基友们都劝我说:“别写虐,读者喜欢甜蜜日常不吃虐的……”

  “会被骂的……”

  “会掉收,读者走了说不定还要特地告知你,因为她们不高兴了,你这么玻璃心肯定又要哭了。”

  玻璃心的我很怕被骂,很怕追更的读者对我提出“分手”,很怕从掉收里得知我被多少小可爱放弃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都不敢看评论区和数据;

  ——怕影响我码字的激情——

  不过比起上面说的,我更怕违背本心顺应市场写一本我自己都不会看的文。

  目前,写文的日收入是一顿饭钱,可能虐完就掉到一杯原味奶茶钱。

  不靠写文赚钱,那我写文图啥勒?当然是图我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

  遇到欣赏我、喜欢我文的读者,我双倍开心。

  解释一下设定吧。

  闻鸢的视角:她不知道棉棉就是涵涵,她的记忆不全(以后会解释),不知道涵涵和她一起穿书。

  在她的眼里,涵涵就是新世界里很像棉棉的一个人。

  喜欢上一个很像自己曾经爱的人,这种事很正常。

  但是在闻鸢眼里,这种事就是把涵涵当做替身,既不尊重涵涵,也是辜负棉棉。

  棉棉付出太多了,在没有恢复记忆的时间里小鸟喜欢上了涵涵,那如果涵涵不是棉棉呢?涵涵上辈子作为棉棉的付出对于小鸟来说是什么?

  开启新生活重遇新爱情?达咩,我个人不接受。

  直接掉马开启甜蜜日常,那也太幸运了,今生喜欢的和前世爱的是同一个人,都不用纠结,不用受内心的煎熬。小鸟矛盾的性格直接磨平。达咩,我个人不接受。

  作为亲妈,我希望女儿是个重情重义拎得清的人,她就是得在煎熬中自己看清,涵涵就是她爱的人,这样的她才是值得涵涵去爱的小鸟。

  虽然我设定的剧情让她在上帝视角里拎不清。

  涵涵的视角:

  一、她不知道闻鸢全部想起来了,二、她不能告诉闻鸢一切真相(后面剧情会解释);

  作者视角:生活就是酸甜苦辣并存的,虐过了才能更甜。

  不会虐很久,毕竟我是甜文写手。

  纯糖的速食爱情,我下辈子给你们写。

  一点都吃不了刀的小天使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和我平分手了,谢谢之前的支持,我会想你们的。

  感恩理解我、被我发了刀子仍旧选择继续支持我的小天使们,爱你们。(鞠躬)

  猛1(坚决不承认自己是0)撒娇:未来很长呀,陪我成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