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卫昭等人拜别了松鹤门人，宋思思颇有些不舍，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卫昭，又看看她身边的法伊莲, 有些期待又有些感慨。
“林姐姐, 待日后阿棕回来了, 我便带她去海州看你。”
卫昭勾了勾唇, 她可一点也不想与之再相遇。只是场面话么, 卫昭便点头应道：“自然，你来我就做东招待你。”说着，她想了想，又给了宋思思一块玉佩, “你到海州, 将之交给多宝阁，自然便找得到我了。”
宋思思接过玉佩, 就连笑容都真诚许多：“还以为林姐姐只是客气呢。”她低头摩擦着手中的玉佩，再抬头, 眼中诚挚起来, “我记住了, 定然会去见林姐姐的。”
卫昭点头，便转身带着法伊莲走了。
宋思思眼见法伊莲的目光扫过自己, 好似不带什么情绪一般, 也没有平常奴隶的畏畏缩缩，她不适的皱了皱眉，看着卫昭离开，忍不住叹道：“不是个听话的，林姐姐怎会带在身边。”
“你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就喜欢些与众不同的。”宋清背着手走过来，看了眼宋思思眼中的玉佩，笑，“小妹交到了朋友？”
“……是吧？”宋思思回道，她举起了手中的玉佩，透过玉佩的看着天空，笑，“我以为不是，眼下看来倒也不全是这样。大师兄，多宝阁是什么样的地方？”
“多宝阁？”宋清摸了摸下巴，“我倒是听过，据说里面汇聚四海奇珍，多不胜数。你的那位新朋友是多宝阁的人？难怪她气度富贵雍容，不与常人相同。”
“哦？”宋思思低着头摩擦着玉佩温润的手感，又道，“既然这样一个宝山，为何没人对它下手？”
宋清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传闻它与朝廷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空穴不来风，江湖中人，再怎么爱财，也不会选择与朝廷敌对。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样啊……”宋思思长叹一声，又看向了宋清，“大师兄，我身体不好，这些事我不懂。我就想找到阿棕。”
宋清便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揉了揉宋思思的头发：“大师兄知晓了，定然会将阿棕带给你的。只是小师妹，你可莫要对一个奴隶太上心了，奴隶就是奴隶，不是人，我松鹤门以什么起家，你可莫要忘了。你喜欢那个奴隶，可以，当个玩意儿，也没问题，但若你陷进去，可莫要怪我们将那蛊惑你的坏东西给丢掉了。”
“这自然是不会的。”宋思思甜丝丝的回道。
松鹤门师兄妹的谈话卫昭并不知晓。好生休养了一晚后，几人的精神大振，王镖头和于诚聊起松鹤门的富贵，都忍不住感慨起来。而法伊莲则低头在卫昭耳边问话：“我还以为阿显说交朋友只是说说而已呢。”
卫昭感受到法伊莲的手臂触碰着她的手臂，在行走之间轻柔的触碰在一起。她眯了眯眼睛，笑：“怎么会呢？我向来以诚待人。”
就是那种说好下次吃饭，便永远没有下次的那种真诚吗？
卫昭似乎感受到了法伊莲沉默中的意味，于是瞪了她一眼，说道：“我哪怕喜欢你，也会问你意见。”
问你愿不愿当面首。
法伊莲脚步一顿，卫昭感受到靠自己很近的手臂稍稍的远离了一些，她有些不满的转头，却正好看到自己的面首……啊，是奴隶面颊微红，在对上卫昭的眼神时，也可疑的，迅速的转开。虽然仅仅只是一晃眼，但卫昭依然看到了那双向来镇定自若的眼眸中，闪过了羞涩慌乱。
那一瞬间，卫昭便觉得，如果可以经常逗弄这样羞涩的，如同小兔一般慌乱的奴隶，或许……换做她来出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卫昭这般想着，心情也跟着愉快许多，她甚至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奴隶对自己的心思早就是肉眼可见，虽然不知为何她拒绝了自己，但长公主坚信自己并非是自作多情。既然如此，卫昭便对昨日里法伊莲说的惊喜期待起来。她面带微笑，甚至有种道不清的暧昧，低声道：“你打算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是奴隶自己做的东西吗？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多半不是买的。自己做的，自然比不得宫中的手艺人，但卫昭想，礼轻人意重么，她必然也会好好珍惜的，不会嘲弄奴隶的一番心意。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带着几分羞涩的奴隶仿佛陡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来。
“是，你到船上便应该知晓了。”法伊莲收起了那一点腼腆，她的手按在剑柄上，略一思索后，又道，“这样这一路我们都会安心许多。”
卫昭看着法伊莲一脸正气，脸上就差没有刻上“正道之光”几个大字，浓眉大眼，非常端庄。
卫昭：“……”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的调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大船开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平吉湖中的补给点已经过去了两个，剩下的，大概也就将是一帆风顺，可以直达海州了。
卫昭想得很美好，但到了夜晚时分，她看见法伊莲从外面引来的那个人时，还是有几分惊讶，又带着几分无奈，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惊喜？”
法伊莲笑了笑，她扭头看着身边沉默的女性。不同于此前在船上那样，被打扮得很好看的模样，如今的阿棕赤着双足，裤子挽起来，露出沾着湖水的小腿，身上的衣裳是朴素的灰色，一个大斗笠背在背后，露出了显出几分凌乱的黑发，以及那双标志性的冰蓝眼眸。
“阿棕。”卫昭唤了一声。
阿棕朝卫昭点点头。
于是卫昭就按住了自己跳动的太阳穴。这一瞬间，她立时就想起了此前在船上的不对劲来，水贼来时，为什么法伊莲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声，就带着卫昭去找宋思思，又为什么法伊莲会这么理解阿棕的心思，在面对卫昭那些奇怪的提问时，总是带着一种笃定的口吻。
“水贼的事，是你们的主意？”卫昭问道。
“并不是。”法伊莲道，“我不知道，那个昆仑奴没有与我说过话。”
“他们不需要对主人忠诚的奴隶，这样会暴露自己。”阿棕则补充道，“他们也是刻意找到我……或许……是因为我的不甘太过明显。”
卫昭闻言，心中的怒火被这一句话又安抚了下去。她心中其实早有明悟，只是从未问过，只想着事情过去也就罢了。没有想到，法伊莲竟然竟阿棕带了上来。她抬眼去看法伊莲，眼中神色莫名，这个奴隶，最近似乎……实在是太过“自由”了些。
是要压制，又或是打压一下么？
就在此时，法伊莲开口，照旧是那种古怪的口音，说出的话，却总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直率：“你不是喜欢她么？我觉得，你一定会高兴的。”
所以，她想办法将阿棕带了过来，送到卫昭面前。
卫昭恍然过来，是了，这是法伊莲给予自己的“惊喜”，是……因为，她。
卫昭沉默着，重新看向了阿棕，露出点笑容：“既然她将你带来，那么，你知晓要做什么么？”
阿棕点了点头，她的脸上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不自觉的看了眼法伊莲。见法伊莲朝她鼓励的笑笑，卫昭的眼神就沉了下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究竟熟悉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而阿棕明显从法伊莲那里积蓄了勇气，她抿抿唇：“我知道，我做你的护卫，护送你平安抵达海州，直到你离开海州为止。”
卫昭挑了下眉头：“你不想一直跟着我？”
法伊莲看向卫昭，扯出一点笑：“阿显。”她堂而皇之的呼唤着卫昭的小名，卫昭眉头一拧，沉下脸色，法伊莲依然沉稳，“她是自由的，不需要一直跟着你。”
“自由？”卫昭哈了一声，“她如今……只是逃奴。”
阿棕的脸色一白，没有说话，法伊莲则愣了一下，也没有开口。卫昭看着面前的两人，她深吸了口气，又道：“那么，你想要什么报酬。”
卫昭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冷，她知道自己心底燃烧起冰冷的火焰，在蚕食着她的理智，让她心中充满了怒火。可是这种怒火是冷的，它熊熊燃烧，同时又仿佛隔绝了卫昭的情感，使得她用冰冷的，理智的眼光去试探法伊莲。
让她看一看吧，看一看法伊莲，她的小尾巴，她的奴隶，到底对她的同胞说了多少事。看一看，她给予的信任，是不是又一次迎来一个背叛。
阿棕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她眨了次眼睛，不是心虚的连续眨动，而是茫然不知所措：“报，报酬？我，我是为了报恩。是法伊莲告诉我，我可以去做我自己。”
卫昭沉默着，忽的发出了一声冷笑：“报恩？仅仅只是报恩，也不必赔上这条命吧。这一路凶险万分，你可是好容易得到了自由。”
说到自由，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嗤。
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呢？自然是更多的钱财，更大的权力，更雄伟的目标和欲望。
这个黑发的，刚刚成了逃奴的女性在这一瞬间，露出了与法伊莲一模一样的直率和理所当然：“可是，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了啊。这是我身上最值钱，也最能拿出来报恩的东西了。”
卫昭沉默良久，最后她按在桌面上，掌心的热度被桌面的冰冷侵占，她感觉到充斥在身体的火焰如同潮水一样的退去，残留下来的，尽是无力和无奈：“我明白了，作为报答，我给你一个合法的自由人的身份。”
那一瞬间，阿棕眼中迸发的光芒，让卫昭想到了曾经看着自己笑的法伊莲。
作者有话要说： 法伊莲知道阿棕有异心，但不知道阿棕会背叛，但是水贼上船就说明了有内鬼，所以她第一时间是去找阿棕。具体细节下章会有解释感谢在2021-03-20 18:50:09~2021-03-21 17:3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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