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东山,长荧每日里都要接受数不尽的检查。
从手指头扎针到泡药汤等各种法子几乎都试了个遍,姬离看着仍旧毫无反应的长荧,一时有些心急又费解。
等秋日里东山树木泛黄,连带长荧看着也不如春夏里精神,时常会犯困的紧。
午后长荧卧在竹榻正准备小睡时,忽地看见离大人手中捧住圆形匣子,还以为里面又是些味道很奇怪的药丸。
“离大人,今天还要继续检查吗?”长荧本以为这几日离大人没有动静就是结束了呢。
“嗯。”姬离神情严肃的打开掌心的匣子,指腹触及内里时,寒霜随即凝聚在指间。
长荧看见那匣子周围冒着寒气,还有些好奇的紧。
可当长荧看见顺着离大人指间缓缓爬出来的黑色寒虫,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对于这种很多脚的虫子,长荧一直都是很害怕的。
“过来。”姬离看着明显往后躲得人说道。
“离大人这是什么呀?”长荧吓得小脸惨白,犹豫的挨近了些。
姬离看着盘曲在掌心移动的吞噬兽道:“这是天下最不畏惧毒咒的吞噬兽,它攻击性极强,最擅长寻找藏在体内施咒的蛊虫。”
长荧还没有意识到离大人的心思,只是仍旧不敢靠近问:“离大人你拿着它要做什么啊?”
“只要你吞下它,它就能在你的体内寻找蛊虫,这样就能确定你究竟有没有被下咒术了。”姬离将攀附在食指的吞噬兽递向长荧那方。
“啊?”长荧平日里只吃浆果灵液,哪里敢吃这种会动的虫子,很是抗拒的摇头,“我可不可以不吃啊?”
“不可以。”
姬离挑眉探手揽住想要躲避的长荧,单手将她按在一团,整个人轻而易举的便能压制住她,低头看着吓得闭上嘴的长荧无奈道:“难道你想让我把它从你的鼻子里放进去吗?”
长荧立即用手捂住鼻子摇头应:“离大人,我觉得真没有生病的。”
“这可由不得你觉得了。”姬离探手点住长荧的穴位。
忽然之间无法动弹的长荧吓得眼眸闪烁住泪花,姬离虽有些不忍,可还是探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吞下吞噬兽。
长荧亲眼看见那黑乎乎的大虫子钻进自己的嘴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姬离确认吞噬兽进入喉咙,方才解开她的穴位。
没想到她整个人僵住身形,眼泪一下汪汪地流了起来。
“你哭什么啊?”姬离记得吞噬兽已经被自己喂足了血,不应该会伤害她五脏六腑的。
长荧眼眸轻眨了眨,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紧乌黑的发间满是担忧道:“大虫子肯定会从肚子钻出来的。”
姬离哭笑不得探手搂住她入怀安抚:“我保证它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吗?”长荧探手捂住肚子害怕的说。
“嗯。”
姬离指腹擦拭她眼角的泪花。
长荧不敢乱动的窝在离大人怀里念叨:“那它会不会住在我的肚子里生小虫子吗?”
姬离指腹扣住长荧腕间把脉,耳旁频频响起她的各种问话,让姬离真的是有些头疼。
“不会。”姬离低头亲了下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长荧却连忙躲避开亲昵,姬离不解的问:“你躲什么?”
“如果亲亲的话,虫子说不定会跑到离大人肚子里的。”长荧紧紧抿住嘴认真道。
姬离忍俊不禁的看着她这般小心模样,指腹捏住她软乎乎的脸蛋应:“傻瓜。”
这一日长荧几乎都是躺在竹榻,本来还想要午睡的心思也因为这条大虫而变得无法入睡。
天色渐暗时,长荧泡在浴桶时,还能看见肚皮下窜动的大虫子,整个人都不敢乱动,眼眸满是害怕的唤:“离大人,它又动了!”
姬离已经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很是嫌弃的应:“嗯。”
深夜里长荧也不敢入睡,连带姬离也被她弄的有些紧张起来。
这般过了三日,姬离见长荧并没有任何反常,方才给她递了一碗药,“把它喝完,今天应该虫子就会出来了。”
“嗯!”长荧接过这一碗闻起来有些奇怪的药,满是信任的屏住呼吸抬头一口气喝完。
“你有什么感觉?”姬离看着捧住药碗的人问。
“这药酸酸的还蛮好喝。”长荧认真回答,没想到惹来离大人敲了下脑门。
姬离严肃道:“我不是问你好不好喝,而是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长荧忽地捂住肚子应:“离大人这里好像有点不舒服。”
“那就对了。”姬离这才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有些懵的长荧,眼眸满是不解,心想难道离大人又骗了自己吗?
等肚子咕噜地叫唤时,长荧已经没有精力想了。
这一日里长荧就没有出过主殿里间,黄昏时长荧面色苍白,整个人软绵无力的趴在竹榻。
“只是一包泻药而已,怎么会虚脱成这样啊?”姬离既心疼又有些好笑,探手执帕巾给她擦了擦脸颊的虚汗。
“离大人总是骗人,真是太坏了。”长荧那明亮的眼眸满是受伤低低念叨。
姬离挑眉忍笑,指腹轻拨弄她露在发间的白软耳垂应:“你着急让吞噬兽出来,我只能用这法子了。”
长荧怀里抱住软枕有气无力的说:“可是肚子为什么还一直咕噜地叫个不停呢?”
“大概要等药效就过了就好了。”
虽然因着这事,很长一段时日里,姬离发现自己递给长荧的食物,她都只敢咬一口,不过至少证明她体内并没有被下什么该死的咒术。
姬离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于妖雪儿也越发的憎恶。
没想到被妖雪儿利用,而拖延进攻无涯山的最好时机。
深秋时节里,东山地牢的花凤受尽惩戒。
阴暗的地牢里花凤被铁链高高吊起,姬离不喜欢地牢的阴郁发霉味道,眉头微皱道:“你违背命令私自调兵离东山,可知罪?”
花凤仰头望着甚至不愿正眼看自己的姬离应:“属下知错。”
“本尊念你多年功劳,现除去右长老一职降为蝶城城主,即日起回领地未得诏令,永不可入东山半步。”
“为什么?”花凤从来没有想过姬离会将自己赶出东山,这实在是太狠了。
姬离缓缓起身并不想听花凤狡辩只出声:“本尊已经对你留有几分薄面,否则你的宗族早就被你累及牵连了。”
花凤低垂着头,眼泪似雨珠一般的滴落询问:“我只是违背命令,大可革除职位,为什么要赶我出东山?”
“这是你自己该好好反省才对。”
语毕,姬离便不愿再与花凤浪费时间,随即离开地牢。
“你分明就是偏心!”花凤仰头再去看时,才发现姬离已经离开了。
东山秋日里因一场雨而转凉,小玉撑着伞等待地牢大门打开。
“庄主!”小玉眼眸含着泪满是心疼的上前搀扶已经站立不稳的花凤。
这月余未见小玉才发现花凤身形已经消廋大半,那衣裳上的血迹和泥水已经混合一处。
地牢门前的护卫们催促道:“魔尊大人有令,今日务必离山!”
从东山下来的花凤便一直昏迷不醒,小玉为方便她安静养伤,所以一直都是从水路乘船回蝶城。
这租来的船只并不大,小玉弓着身才能入内,将手里的水盆放至一旁,小心替花凤擦拭抹药。
“姬离……”花凤眉头紧皱的轻声唤着。
小玉动作微停顿的撩开花凤衣裳,那一道道伤痕累累,让人看着都心疼的紧。
可偏偏姬离却狠心的当日便赶人下山,根本就是毫不在意花凤的死活。
“庄主您这是何苦呢?”小玉手持汤勺盛着药汤送入口中,眼眸的泪嘀嗒的落在花凤脸颊,便连忙探手替她擦拭。
话音未落时,小玉才发现花凤眼角同样渗出泪,那发白的唇角微弱的张开念着什么。
小玉俯身侧耳问:“庄主您怎么了?”
可来来回回小玉也只听见姬离两个字。
等到花凤都醒来时,两人已经回到蝶城山庄。
小玉发现花凤比从前越发沉闷不语,可是她却再没有提及姬离二字。
“庄主,您看这件漂亮吗?”庄内有许多的小妖,其中能入内伺候的多是有几分姿色。
花凤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妖并未出声,只是将手里大把的妖币赏给她们,而后顾自的喝着酒。
其实花凤初见姬离的时候都不会喝酒,可是从第一眼见到姬离时,花凤却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样。
那时的焰霞宫的公主姬月有意拉拢众大妖城主提升威望,所以时常会设宴请众妖。
再华丽的舞姬亦或是绝色美人,只要姬离出现时都会黯然失色,宴会上的大妖们总是两眼发光的直直张望。
原本噪杂的宴会顷刻间悄然无声,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姬离那方,花凤在赴宴之前曾经听闻她的美名。
不过到底也是花样年岁,因此心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只是等花凤亲眼瞧见模样时,方才明白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虽然年岁相似可姬离却从来不与旁人说话,那时的姬离并不总是一身墨色长裳的常服,大抵因着姬月对于宴会的要求,她的衣裳颜色总是极为张扬和大胆。
花凤见她穿过神秘而典雅的水蓝长裳,也见她穿过绚烂而热情朱红裙裳。
每一回但凡会有姬离出现的宴会,花凤总是会细细观赏许多她的衣着妆容和佩戴的各样精美首饰。
可是花凤却发现她从来都不会笑,她仿佛就像是冷漠的精美玩偶,只可远观却让人无法靠近。
大抵是入迷而不自知,等花凤回过神时,自己趁着宴会人多口杂的不知觉的偷偷溜进她的院落。
那夜里花凤才知道她遭受的苦难远超过自己的想像。
因为太慌张花凤不小心让她发现自己,她却只是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花凤犹豫的出声。
“这不管你的事。”
她连眉头皱起来都是极好看的。
说来花凤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其实那时是自己第一次跟姬离说话。
她的声音清冷而低柔,眼眸从来都不屑于多看旁人一眼,却莫名有一种魔力让人为之心花怒放。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无论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你有什么资格能帮我?”她的话有些伤人,可是花凤从来没有后悔那时自己的举动,甚至有些贪恋那时的姬离,至少她还不属于任何人。
可现在花凤看着面前青春靓丽的小妖们,心里却满是嫉妒。
长荧的姿色也不过是寻常,更何况她的出身卑贱且低微。
当初花凤为自己配不上姬离而忧愁烦恼,哪里能想到姬离选了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小妖。
“庄主,您怎么不笑啊?”小妖们粘人的靠近过来。
花凤偏头看着快要贴近怀里的小妖,指腹轻挑起她的下颌打量着面容。
假若姬离养了一群小妖,花凤都不会这么嫉妒成狂的。
可姬离却把所有的宠幸都给了长荧一人,明明她心里清楚长荧跟仙门道人牵扯不清,可姬离却选择无视。
这般严惩自己,恐怕不过是为堵住自己的嘴罢了。
毕竟现下还在与仙门道人征战,假若魔界冒出叛徒消息,恐怕伏灵草妖一族再无立足之地。
花凤越是想到姬离如此费尽心思的护着长荧就越是想亲手毁了她。
小玉在一旁奉着酒水,见那落入花凤怀里的小妖肆无忌惮的撩拨着,指间不由的微紧了些。
虽然小玉心有不甘,可是小玉转念又想着只要花凤能从姬离的执念里脱身,那总是会慢慢好转的。
初冬时节里的东山,因着大批的妖兵派出魔界在仙门道人的领地协同管理,所以姬离通常都会很忙。
长荧经常寻不到离大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主殿。
可主殿里妖仆大部分都拘谨的很,长荧想起生死不明的雅儿,便想着问问妖仆们。
殿内的妖仆们根本都只是摇头,而且总是躲得远远的。
“听说雅儿姐姐被关在地牢呢。”两小妖仆犹豫的出声。
“谢谢你们啊。”
两小妖仆摇头应:“长荧姑娘只要不说出我们就好。”
“嗯!”
长荧知道地牢之后,总是想着要去地牢看看雅儿。
某一日两小妖仆悄悄地带着长荧一同来到地牢。
地牢的护卫们看着长荧举着手里的圣令牌,便也就没敢盘问。
长荧曾经听闻过地牢,却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响着各种奇怪的声音和嘶哄,护卫们将雅儿从漆黑的里间提出来时,因着太久没有见日光,她已经是虚弱的无法出声。
好不容易给她喂了浆果灵液,长荧才心疼的离开地牢。
姬离回到主殿时,便闻到长荧周边那股发霉的气息,眉头微皱的问:“你去地牢?”
“嗯。”长荧眼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离大人,“雅儿,她快要死掉了。”
“你要是敢为别人哭,她永远不能从地牢里出来了。”
姬离不喜欢她这般为别人向自己求情。
这话吓得长荧都不敢眨眼,连忙扬起脑袋,生怕泪水哗啦的掉了下来。
“没、没哭呢。”
好不容易收回眼泪,长荧才出声。
姬离看着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偏头道:“现在雅儿中了噬魂术,若是取不出噬魂针,就算你求情我不会放她出来的。”
“什么是噬魂术啊?”长荧真的是从来没有听过。
“一种极其阴毒的咒术。”姬离绕过她,径直入了里间想去沐浴。
长荧连忙跟上前问:“那离大人会解咒术吗?”
姬离偏头看向长荧眉头微皱道:“解咒本身就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我不认为雅儿值得我花费心思。”
说罢,姬离不耐烦的解下衣裳入池水,长荧乖乖跟在身后捡起地面的衣裳,坐在水池旁撒着药花问:“那离大人教长荧解咒术,好不好?”
话音未落,忽地一道水飞溅至长荧那方,完全没有防备的长荧被拉入水池。
姬离不悦的靠近过来堵住那总是说不出讨喜话的嘴。
长荧眼眸睁的极大,却也没敢乱动。
等到两人拉开距离时,长荧捂着被咬疼的嘴问:“离大人,为什么咬我啊?”
姬离愤愤道:“我这是让你长记性。”
“可是我没有说错话啊?”长荧不解的问。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雅儿和我,必须死一个人,你会救谁?”姬离手臂束住怀里的人问。
长荧没法动弹的枕在离大人怀里应:“离大人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啊。”
“你什么意思?”姬离捏住长荧的脸蛋,眼眸的怒火已经是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
“我说,哎呦疼!”长荧脸蛋被捏的有些疼得厉害,很是无辜的看着面前好像已经生气的离大人,心想自己说的没错啊。
姬离咬牙切齿的提醒:“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长荧被吓都不敢吱声,犹豫好一会才应:“离大人是想要让长荧救离大人,还是想让长荧救雅儿呢?”
“你觉得我会让你抛弃我去救别人吗?”
“好吧,长荧会救离大人的。”
“真的?”姬离有些狐疑的看着突然脑筋转过来的人,还有些不太相信。
长荧脑袋埋在离大人颈窝心虚的应:“嗯。”
姬离手上力道小了些,眼眸稍稍露出些喜色,低头亲了下长荧发红的脸颊道:“要是你早这般说,我就不咬你了。”
“嗯。”长荧没敢跟离大人对视,因为自己没敢说也要救雅儿。
唉,为什么离大人不喜欢听真话,反而更喜欢听谎话呢?
这要下去怎么才能救雅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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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1-06-06 17:58:47~2021-06-07 17:4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