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亲吻过后, 荷尔蒙被轻松拨弄到顶,懒于撑住身体,黎温没骨头似的把下颌搭在殷君宁肩头, 小小的平复深吻带来的起伏余韵。

  广城今夜雨夹雪,室外风雪交加。

  室内暖意融融, 相差几十度的温差令不远处竖条纹镂艺玻璃凝了层模糊的薄雾。

  黎温穿过殷君宁肩头看窗外, 并看不出多少景色,只有乱糟糟的雪沫子争先恐后往窗里挤,毫无章法, 纷繁杂乱, 连带着黎温的心情一并沾染上不可描述的纷乱感。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黎温将下颌搭在殷君宁肩头, 呵出来的气擦着殷君宁耳边,语气还裹了软棉,像是还在消化深吻带来余韵。

  反应过来黎温并没有对梦这个词产生疑惑, 殷君宁一时被哽的无言,不知道该归罪于自己平时演技高超, 还是黎温反射弧短, 话说到这地步,竟从未将“梦”与当年梦里深爱黎温的“姐姐”联系到一块。

  殷君宁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神色, 单手拖住黎温的腰,防止女孩子从身上滑下去。

  空出的手则是抬起来, 三两下拨开最上两颗纽扣。

  漂亮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这让殷君宁看上去比平时更性感些。

  “因为提到“她”……”殷君宁将唇凑过去,贴在黎温耳边,把语调放的极缓:“一整个下午, 你看起来都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看来确乎要谈梦中情人的事情。

  黎温哦了声,并无惊讶。

  只用手掌撑开这人凑过来的唇瓣: “倒也不必过分解读。我向来是副生人勿近的主。或者你是笃定我会为你这莺莺燕燕吃味儿?”

  黎温可能自己都没察觉, 她此刻就差把“烦”写在眼底。

  不管语气和表情如何傲慢,这幅明显情绪外露的吃味儿昭彰在脸上。

  “你怎么能这么想,都是我……”殷君宁眼底掠了丝笑意,低哑的嗓音裹了哄,找补道:“不想令你误会。”

  黎温愣了下,视线点在殷小姐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上,片刻后,竟也跟着笑了。

  其实从停车场那阵,黎温毫不避讳重殷君宁提起“替身”这个话题后,殷菩萨的眼神便与平时不一样了。

  可以预感到,今晚这人必然是要跟黎温开诚布公的谈白月光替身的事情。。。

  诸如:殷小姐心里头既有坚定喜欢的人,何必时不时撩拨她,给人一种爱的深沉等诸如此类不妥当的行为。

  亦或者前一个问题是黎温过分敏感,那她们之间此刻比替身更为亲密的黏糊互动是否能理解为419?

  理应不是喜欢,又确乎无时无刻透露出欢喜。

  这些问题困扰黎温很久,却始终解锁不出两人之间奇怪的互动。

  秉持着抄作业的心思,黎温再得知殷小姐有坚定喜欢的对象后,索性把这些于她有困难的情感问题全部抛给更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殷君宁。

  相信殷小姐现在对黎温身份的定位,也同样将是黎温对她的定位。

  可临了殷君宁真就接过话头,黎温又觉纷乱。

  这一遭怕是要切身体会感受一下这人对白月光的缱绻深情。

  不知怎么的,黎温竟有一天事逼的为别人谈风花雪月而感到心里不太痛快。

  可确乎这股不痛快并站不住脚跟。

  更何况殷君宁这人算不错了,以对方敬业的程度,几乎无可能在今晚把多余的时间花费在与黎温解释替身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然而偏偏殷菩萨在当下开了口。

  深吻余韵未消,这人眼睫半阖,深深凝视黎温,身上有股轻熟女人自带的迷迭香。

  连带着嗓音都沾染了那股迷人的香气,说来殷菩萨骨子里渗着浪漫,把白月光类比成“梦”。

  这是怎么样的喜欢。

  魂牵梦绕,梦里春宵?

  等一下,“梦?”

  黎温愣住,无意识重复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偏头,鼻尖轻易擦着殷君宁瓷白的脸侧,直到与这人更为俊挺的鼻尖相接。

  似感应到她的局促,殷君宁悠悠垂眸,凝视黎温的眼睛,语气无丝毫折衷,坦然道:“是梦。”

  两人的视线胶在半空,于昏暗的光线里,黎温对上殷君宁水杏色的眸,这样咫尺距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殷君宁半阖的眼皮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掀开,双眼皮渐次叠起来,露出玻璃珠似的黑白眼珠。

  安静的深夜,玻璃窗折射出两人亲密的倒影。

  鼻尖对着鼻尖,刚才那一吻完毕,让空气里近乎有了调情的味道。

  黎温只肖随意挪眼,就能轻易看清殷君宁五官每一寸毛孔,她的脸漾在面前女人温柔似水的眸子里。

  “梦”这个敏感的词汇从对方嘴巴里劈头盖脸砸过来。

  诡异的熟悉感几乎拉长并延伸至黎温一整个反射弧,有些细节疲于奔命的在脑海东奔西突。

  很多杂七杂八荒诞的猜想不受控制的冒出来,就连这人眼波流转的纹路都无限趋于和记忆里朦胧的眼睛重叠起来。

  黎温瞳仁缩了缩,在安静的对视中,宛若听见脑海里的鞭炮炸开,霹雳啪啦冲天而起。

  "温温?"

  殷君宁连续喊了两遍,黎温才反应过来现下她正在这人怀里。

  殷君宁伸手拨了拨黎温的睫毛,昏黄灯光自这人修剪平整的指缝漏下来,仿佛打了瓷色的釉 ,过分的好看与迷人。

  黎温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怎么能如此淡定拂开面前这双近乎于完美的手。

  桌上搁着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丑橘。

  皱巴巴的,时间太久,许多已然是坏了皮的。

  黎温瞥一眼,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淡定些,若无其事问:“你要不要吃橘?”

  没等殷君宁给出回答,抄手从身后的书桌上胡乱摸了个皱巴巴坏掉的橘子。

  借着剥橘由头,往后退开两步,这才得以把殷君宁带来的诡异熟悉感驱散出纷乱的脑海,留出空间容黎温撸顺脑海未曾设想过的某种可能。

  温热的身体徒然抽离,殷君宁不太高兴的看一眼分掉黎温注意的烂橘。

  黎温并没有看她,又朝后退了两步,面上故作镇定,可动作分明多了几分杂乱无章感,片刻,遭殃的酸橘,被捏成汁水,满手狼藉。

  殷君宁毫不怀疑一旦再往后头继续说下去,她今晚的下场可能跟这只酸橘没多少区别。

  她一向蛰伏于隐忍,且清楚黎温性格,青蛙煮到此刻,半生不熟。

  若到这里,主动掉马,绝落不到个好下场。

  按照殷君宁原本的计划,女鬼这身马甲她必不可能愚蠢到亲口告诉黎温,更何况眼下,她们之间还存在一位第三者——简丞。

  殷君宁做事向来周全长远,她很清楚自己对感情有种近乎偏执的洁癖与专一,为了防止之后两人在一起为男人发生口角。

  殷君宁更喜欢提前将所有隐患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然后让黎温自己发现真相,永无可能说出喜欢简丞这样的混账话。

  所以知道真相的第一时间,殷君宁没有第一时间质问黎温。

  可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殷君宁向来不惮多花时间,令黎温彻底认识到错误,以后再没可能做出给她戴绿帽子的混账事。

  只有这样才能把殷君宁沉入心底的沉珂一点点抹去。。

  但……今晚,所有的胜负欲以及暗藏的强势被黎温那句“跟我一起睡”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毁的一干二净。

  感情到了她们这个地步,计较输赢,大抵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落得心底不痛快。

  就像现在,她若不解释白月光是谁,黎温指不定以为哪怕她们两人在床上□□,殷君宁心里都想着别人而不是她黎温。

  想到这里,殷君宁露出个愿赌服输的笑,这笑令她这张御姐脸并看不出打折扣的弱势。

  本质上,殷君宁即便对感情愿赌服输了,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个步步退让的人。

  她深知及时纠错的重要性。

  没有给黎温继续躲避的时间,殷君宁进了两步,从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做过一个长达三年的梦。”

  那好巧,我也做过一个长达三年的梦。

  黎温盯着窗外探照灯穿透雪花,切割的昏黄光线。眯了眼,似一开口,便要听见自己牙齿呲动的声响。

  殷君宁瞧了好一会儿黎温的表情。

  女孩子头顶鸭舌帽未摘,帽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压得极低,猫眼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似竭力维持着自己漠不关心的情绪,只耳畔两个大圆环银色耳坠悬在半空,在灯下反着细碎的光,摇晃失了频率。

  若不仔细看,就连殷君宁也很难察觉到当下黎温胸口起伏的反常跳动节奏。

  话说到这里,已经在打名牌。

  今晚狂风骤雨,窗口的碎叶七零八落。

  殷君宁收了脚步,绕到黎温背后的窗前,合拢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的窄缝。

  回头折回来,弯腰捡起椅子上落下来的暖手宝。

  直到剥完手里这一整只橘,黎温才感觉有到自己的理智回来了。

  有些零碎的对话一点点冒出来。

  “我喜欢女人。”

  “她,是我的梦。”

  “温温。”

  “想不想听听关于我的梦?”

  ……

  “菩萨喜欢的人,推前几个月大家都猜是小枫叶,结果竟在网上认识的,搁谁谁信啊?她那样的人……如何网恋?”

  ……

  上回离家出走,黎温质疑她和殷小姐419的行为是否有劈腿嫌疑。

  殷君宁亲口回答过,她的白月光劈腿喜欢上男人。

  现在再回头看,黎温恍然想起来,简丞可不就是男人。

  犹记得当时黎温颇为义愤填膺,对殷君宁说:“姐,你别伤心。她谁啊?谁这么没眼光拒绝你,说出来,老娘揍死她。”

  黎温抿着唇,想起曾经帮人数钱的傻逼行为,心情糟糕头顶。

  鸭舌帽压的极低,手上的橘子被碾成汁水,别说果肉了,只能用一瓣烂成黄白物的橘子尸来形容这样的惨状。

  忽然手一轻,□□的实在是不能看的坏橘被殷君宁抽出来,桌面垫一张纸巾,那颗惨不忍睹的橘子随即孤零零搁置上去,淌着汁水。

  几乎毫不吝啬的把黎温一整个糟糕心情出卖的一干二净。

  殷君宁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有看见这一摊七零八落的橘子尸。

  黎温索性也不装了,抬头,目光寸寸划过这人泰然自若,分寸合度的脸。

  凑巧,殷君宁也在看她,目光依旧平直而温和,一点儿不受黎温满身戾气影响,捉住黎温的手,自桌上抽出纸巾,裹住黎温满目狼藉的手腕。

  她折腰双手并用,翻转着黎温这双汁水浸透的手,一点点细致的擦拭起来。

  乌浓长发自女人肩头垂落,搔刮在黎温手臂上。

  逼仄的房间,似有雾气蒸腾而起。

  就像以往一千多个夜晚,这双过分好看优雅手指于朦胧雾气里探过来,分明是个伺候人的仰视活计,这人硬生生多了十足的优雅与令人怦然心动的撩拨。

  不管用任何借口或者逻辑都没办法否定此刻殷君宁给黎温带来的情绪只是歪打正着的偶然。

  黎温脸上的情绪彻底淡下去。

  尽管满脑子问号,面上还算淡定,她本是一副厌世脸,不笑的时候顶多显得凶神恶煞,斜了眼殷君宁,烟嗓裹了丝哑,手一摊:“看来这酸橘吃不成了。”

  “那就不吃。”殷君宁熟练的擦拭完黎温最后一根手指,把早就准备的暖宝宝塞黎温手心里。

  目光平直而温和,不闪不避对上黎温逐渐锐利的眸子。

  并无折衷,也无辩解,只笑一笑,迎着狂风骤雨,照常的语气说:“下回换我来剥,往后你都不必要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

  暖袋的温度令指尖逐渐恢复知觉,黎温迅速挣开。

  后知后觉察觉自己的手指不知在什么时候冻僵冻硬以至失去知觉。

  殷君宁比黎温更先注意到这些,不无感动,但这不也间接证明,以殷小姐于微处的观察力,想必早就将黎温隐藏的所有情绪,算无遗漏收入眼底。

  她和她之间何止隔了层吸入阳气生死仇恨,还有眼下的算盘掌控节奏的戏弄。

  黎温左手插入暖袋,分出右手撸了条黑皮筋,简单把一头长卷发扎在脑后。

  “你想说什么?”拉出靠自己最近的那把结实粗壮的木椅,右手顺势握在椅背上,一根腿翘起来。

  黎温歪过头,扯了抹嘲讽的笑,斜眼看殷君宁:“自己挑个地,要是不嫌书房施展不开,在这里说也行。”

  女孩子吊着眼皮,细白的腕在灯光下晃的亮人,她绷着脸,一副随时捞起椅子砸人的架势,殷君宁无奈又想笑:……

  虽然知道今晚不好过,但是她没想过,黎温要揍她。

  女孩子怎么能打女孩子。

  殷君宁张张嘴,又在黎温睇过来的冷眼飞刀中,知情识趣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