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老太一头扎在草堆里哭的伤心欲绝, 破风箱撕扯声瓮在憋闷的枯草中,愈发凄厉。

  几位老妪守在巫老太身边不停劝,那架势像是诬陷不是她干的反而是受害者。

  这老太比黎温还能作, 且作的令人厌恶,周围好些围观的年轻人纷纷皱起眉。

  黎温听得烦了, 也不跟殷君宁打招呼, 掉头朝外走,她料想以殷君宁对寨子里人过分宽容的赎罪精神,这事最多就不了了之。

  不出意外, 黎温走到门口之际, 眼角余光瞟见村长与几位村干部一起走到殷君宁身边, 他们低头朝殷君宁说着好话。

  又在话里话外传递着一个信息:希望殷君宁高抬贵手。

  “巫老太年龄大,身体也不好。您看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村长脸上挂着局促的笑容,越说越臊。

  巫老太今天犯下的事不是小打小闹, 杀人、陷害这哪一条报警,都能令巫老太吃一壶的。

  考虑到巫老太的行为是陷害未邃, 村长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脸上堆着央求的微笑。

  ……

  黎温不想听殷君宁接下来深明大义粉饰太平的原谅,觉得憋屈, 甚至于对这女人刚升起的好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一脚跨出祠堂,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殷君宁站在原地, 目送黎温离开, 直到门口重新落下浓黑的幕,才收回眼底多余的表情。

  像是从黎温最后拍门的声响中体会到黎温的心情,殷君宁紧抿的唇瓣微微勾了勾, 她把视线转向期期艾艾求情的村长,又看了眼远处哭嚎不停的巫老太。

  重新挂起不容斡旋的笑容:“您严重了, 老太太年龄比我们都大……她哀嚎的像个孩子似的委屈,令我朋友不开心了。”

  此刻殷小姐的脸还是那张脸,眉眼间依旧透着好说话的慈悲。

  偏偏目光回落村长等人身上的时候,众人只见一向好说话的女慈善家,那双杏眸像是温玉藏冰,当下劈开一道刃面,封住了村长牵强附会的请求。

  “此间事了,村长还是找老太解开心结,小兵死前见过什么人,那人为村子做了什么样的投资?都一并说一说”

  村长瞳孔猛地缩了缩,他甚至不清楚殷君宁知道多少,极快掩饰住脸上失态,张口想要否认。

  殷君宁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疏离冷淡的目光像是刺一样,扎进村长眼底。

  “我还知道,巫老太今天为什么有勇气陷害我?”

  村长额头汗水往下滴,殷君宁忽然凑近,无声的说出两个字。

  下一秒,村长手臂青筋暴出,他重重的跺了跺地面。

  殷君宁温柔的安抚他:“消消气,当年您因大巴山招商投资的诱惑瞒下那人最后与小兵的谈话,现在小兵的奶奶也同样为了钱稀里糊涂给杀孙仇人卖命。”

  “上梁不正下梁歪。恶人行恶,只分一次和很多次。”

  殷君宁语气低了些,她本不想把亲生父亲说的那么不堪。

  也没有理由否认小兵的命的确续给了自己,她可以用这双手去还债去报仇,但是她不能让黎温那样爱憎分明的人生出倒刺。

  殷家子子孙孙所有寿命长久的人,统统不是善类。他们延年益寿都要靠别人续命……

  殷君宁查到证据去报警的那天,殷唯将她手里证据拦截销毁,并三言两语说服小兵自愿燃烧魂灯为她续命,从此她落下满身泥泞。

  只是殷唯千算万算,主导的这场续命不符合殷家人行善的规则,殷君宁的魂灯只能燃烧三年。,

  大约殷唯也曾在某个深夜里懊悔过,但是他的后悔不过是因可惜殷君宁天赋绝伦的经商才能。

  很快他就可以找来流落在外散养的私生子,并紧锣密鼓将还是空壳公司的欧安互娱作为私生子踏入殷氏集团的跳板。

  三年来,步步筹划,抽回殷君宁继承权,并把私生子推向高位。

  就连巫老太今天当众跳出来也是殷唯安排好的。

  原因不过是,殷君宁在既定死亡的那天没有死,反而是殷唯行差就错对媒体提前公布了殷君宁死亡的结局。

  而殷唯大抵也没有想到三年前自那盏魂灯点起来的时候,殷君宁同样在布局,她打算将殷家毁了。

  这个家族根是烂的。

  所以她这些年招来童薇和蒋丹丽,在国外发展了海外互银基金公司,以海外资本入股欧安互娱,并在殷唯提拔殷行取代她执行总裁权利的当晚,进行了全方位抛盘。

  至于隔天殷唯在殷氏董事会上焦头烂额应付董事会成员的事情,殷君宁今早通过蒋丹丽电话得知。

  关闭长风衣内掩藏的银灰色录音笔,殷君宁从里面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村长,随即冲后者饱含深意的笑了笑:“如果哪一天您想清楚了,愿意当面指认那人,这是我私人电话。”

  殷君宁没想过自己会活下去,她十分清楚殷唯身后的殷家有什么样的能耐。几百年长盛不衰的家族,这一回殷君宁不会再像三年前一样贸贸然行动,至少这一趟巫疆之行,巫白先生给她的龟壳卦象是:“绝处逢生!”

  她还有机会,慢慢来。

  *

  临时安置点环境差,没有单独卫生间。

  浴室同样是公共的,类似老式澡堂那种设计,几十根淋浴头竖在头顶,被白色瓷砖墙间隔出一两米的淋浴区。

  黎温两个小时之前过去瞄了眼,当她掀开灰不溜秋厚布帘时,雾气弥漫的浴室内,到处都是人,夜晚八九点是冲澡高峰期,尤其是今晚大家或多或少都在泥石流里滚了一圈,所有安置点的人排队洗澡,这处公共女浴室内,乍眼一看,是白花花的毫无遮挡的女性身体。

  黎温只看一眼,避讳的退了出去。

  她作是作了些,也没什么下限,不过毕竟自己性向不同。

  不方便与同性一起洗澡,一方面怕别人介意,另外一方面,黎家没破产的过去,她洗脸都要用牛奶代替温水,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

  哪怕穿书后需要重新物色老婆,标配得按照殷君宁那种身材脸蛋的配置,退一万步说不看脸,对方也要拥有女鬼内敛的嗓音以及柔韧身段摸上去的手感。

  想到这里,黎温忽然笑了下。

  想起自己今天把殷君宁当成女鬼,不觉找到了理由。

  大约是因为女鬼如果有脸,殷君宁那张姿媚到令人局促、紧张,甚至一眼就能令人产生爱情的温柔御姐脸,便是黎温心中女鬼的样子。

  可惜殷君宁没有女鬼内心强大,看起来也似乎善良,但又……充斥着面具人的矛盾,叫人看不透。

  *

  黎温回到单间玩了一小时手机,故意等到夜深人静,才拎着分来的毛巾去公共浴室。

  没想到,这么晚了,堂子里还有四五个个人在洗澡。

  浴室里的雾气没有之前那么大,因为人少的缘故,空旷旷的。

  黎温穿着衣服,中间有一排简陋的木凳,供人换衣服用。

  “姐妹,过来换衣服啊?里面没地儿搭干衣服。”

  黎温走得近了,看见木凳另有两人,此时正在解胸衣。

  黎温清淡的将目光收回来,她没兴趣跟人打招呼,目不斜视朝最后一排的淋浴隔间走去。

  “艹,要被人抢位置了,快,你帮我解扣子。”

  坐在木凳上的短发女生看起来挺急的,催促同伴。

  没想到旁边的同伴比她还心急,直接从头顶巴拉下胸衣,脏衣服胡乱堆在一处,就那么擦着黎温的身侧,不讲武德,企图跟黎温抢隔间。

  黎温挑挑眉,长腿一迈,从白色瓷砖墙面与眼前这人胳膊肘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光明正大摸到了顶喷出水阀的开关。

  “你什么意思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刚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人气到两颊发红。

  黎温尽量不让视线往下,看到自己不该看的地方,她懒洋洋对上眼前这人的眼睛:“所以不是我先到的吗?”

  说着话的功夫,像是要证明的确是自己先到,慢悠悠掰开阀门,水喷了面前女人一脸。

  大概是她这幅盛气凌人的气势过于足了些,面前看上去斯文的女人张了张嘴,你你你了半天没办法反驳,又加上之前那位短发同伴也已经拖好衣服,朝这边走来。

  只能瞪了眼黎温,让出这处隔间。

  女人跑到对面的位置占据了倒数第二间隔间。

  与此同时面前遮挡物消失,黎温视线上抬,面对面的隔间里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对方背对着黎温站着,腰上围着白色的浴巾,乌浓长发被顶喷花洒淋的濡湿,水珠顺着柔韧纤细的背脊滚入地面,那一扇luo呈的细瓷白肌冷不丁乍现在黎温眼前。

  “殷领队?”

  黎温愣在原地,还没说话。刚才跟她抢占浴室的女人先于她开了口。好叫黎温确认不远处和自己门对门洗澡的后背是殷君宁。

  殷君宁没有立即扭回头,她不紧不慢往后背抹匀香薰。

  “什么事?”

  “我们没有带沐浴露,刚才见您拿了全套的洗漱用品,能借我跟媛媛用一下吗?”

  殷君宁抽过一边备好的白毛巾,裹在胸口,扭回身,她冲隔间女人说:“这里有备用,你可以用那个。”

  套近乎被拒绝,两人脸色唰的一下子苍白起来,对视一眼,大约觉得脸上无光,拽过毛巾,朝另一头的隔间走去。

  黎温这才记起来,这两人好像是殷君宁带来救援队中的志愿者。

  朋友之间借个洗发水、沐浴露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殷君宁是姬,别人不懂,黎温懂她。

  圈子里有部分人忌讳将贴身用的物品借给别人使用,毕竟这等同于把自己身上的气息熏在外人身上。

  想到殷君宁既讲究又洁癖,有类似苛刻的癖好十分正常。

  黎温啧了声,隔着水幕遥遥与殷君宁睇过来的目光对视上。

  而后摊手,通情达理示意自己不会用她的东西。

  毕竟黎温自己也有这个癖好。

  然而下一秒,黎温看见殷君宁关掉头顶淋浴热水,掉头径直朝自己走来,手里拎一袋包装精致的洗漱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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