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学30分那都是高一的事情了好嘛,俗话说知耻而后勇……”陆茜姿嘟囔道,“不过你刚才说啥,花忧趁着我洗澡和你说什么秘密啦!”

  不仅是陆茜姿,就连卞承仪的呼吸竟然都停了一秒。

  “你是不知道,她和我说她喜欢……”两人走过拐角,林令绾看见卞承仪,整个人吓了一跳的样子。卞承仪有些凝滞的表情被林令绾捕捉到,她顿了一下,道:“班长,你也来看成绩啊。”

  “嗯,我已经看完了。”卞承仪恢复了常态,甚至还对陆茜姿笑了笑道:“你上化学红榜了,恭喜。”

  陆茜姿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眉眼弯弯:“太好了!谢谢班长帮我看。”

  “你在前三,很显眼,我也不是故意看到的。”卞承仪歪了歪头道,随后,对她和林令绾都点点头,径直地离开了。

  在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来的瞬间,花忧才踏进了教室的门槛。她的头发湿透了,像是一点都没擦过,刘海紧紧贴着额头,肩头也都是水渍。站在讲台后的卞承仪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随后道:“坐好吧。”

  花忧像是这才发觉了讲台上的是她一样,眼睛里透出点光亮来,把嘴里的棒棒糖掏出来——正是卞承仪给他买的一堆零食中的之一——那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她笑着轻轻对卞承仪点点头,像是她们是什么多年老友一般的默契,随后心照不宣地坐回了座位上。

  卞承仪转了转笔,眼神扫过班级一圈,虽然面上是柔柔弱弱的,但是眼神扫到的地方骚动就不自然地停止下来,像是被压在玻璃块下的海潮,一移开,又是一场风雨欲来。

  如果高三三班有热搜的话,那一定就是“卞承仪花忧和好”。

  这是一个方瑾瑜都觉得不能相信的结果。她眼神落在一蹦一跳跑向最后排的座位的花忧,像是在看一头会说话的小鹿朝她问好,不是用不可思议四个字可以轻易概括的。这头小鹿跑到丛林深处,停住了她的步伐。

  花忧眉头微微皱起,最后一排的空隙几乎已经没有了,桌子和椅子紧紧挨在了一起。

  “往前一点,秦婧。”花忧不徐不疾地道。

  秦婧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趴在桌子上写她的数学作业。

  花忧不是一般人。她直接把东西往桌子一端一扫,书堆在地上,就这么坐在了桌子上,若无其事地准备开始晚自习。

  晚自习开始半小时后会有老师来上一节课,随后又都全是晚自习时间。等于说现在是没有老师来控场的,花忧能依赖的,只有卞承仪这个管理者。

  花忧看了看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进度条,决定还是自己凑合凑合过吧。

  没想到是卞承仪主动走下讲台,她的话语依旧是软的,凉的,没什么太多感情的:“秦婧同学,你能往前一点坐吗?”

  秦婧语气还是正常的,甚至带了点不露痕迹的委屈:“班长,你要照顾每个人啊,你没看到,我的座位也很小,这是一列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花忧在心底冷哼一声,除了晚自习前她把座位一个一个弄成这样的,花忧不相信还有第二个真相。

  卞承仪“哦”了一声,点点头:“说得有道理。”她此刻往这一列的前看,这一列的同学都已经自觉纷纷往前挪起了位置,留给了秦婧桌前一大个空当。

  秦婧:……

  卞承仪一句多的话都没留下,转头就走,留下尴尬的秦婧一个人在原地。

  花忧还是感慨,这时机,这进场出场,像是解决这种闹剧的老手了。

  原身花忧给她的关于卞承仪的记忆都是负面的,卞承仪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和处理在原身花忧的心底都是带着潜意识的负面化的,简而言之,谓之,“偏见”。

  当真的换了个灵魂,跳出原有花忧的固有思维去看卞承仪的行为,其实她对于很多事情的处理都是带着分寸感的,维护自己的利益,也照顾和她利益一致的他人。

  就好比现在。

  花忧作为被照顾者,在此刻作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秦婧憋了又憋,还是把她的凳子往前挪。

  班级里哄闹的议论声随着花忧的入座而安静下来,许多人都是开始奋笔疾书,晚自习如果不争分夺秒地写作业,九门文化课的作业无疑是写不完的,许多人都被迫和宿管斗智斗勇,在三四点太阳都没升起来的时候写作业。

  花忧随手看了两张立刻卷子,觉得属实动笔是委屈了自己的手。

  她为了不崩人设崩得太过厉害,决定还是先做英语。原身花忧很喜欢英语,她除了体育外的文化课几乎门门都烂,只有英语好的出奇。用原身的话来说,就是要“走遍世界”,英语是必不可少的基础。

  傻子。

  花忧轻飘飘叹一口气,开始写起英语来。

  原著的小说是一本温柔的小说,哪怕再反派再炮灰例如花忧这样的角色,都安排透了悲情身世,才使得性格人设的逻辑链完善,最后再加以一两个闪光点,配上一个悲惨至极的结局,又畅快又惋惜,不得不说那是个挺成熟的作者。

  如果真的想走遍世界,我们首先要获得彻底的自主权,而这必然伴随着一段时期的牺牲期。没有任何的自由没有代价,如果有,那是因为有人替你承受了代价。

  半小时转瞬即逝,花忧她快完成了一套书写翻译之外的英语试卷。

  今天晚上是英语课,分析的是月考卷。花忧看了看原主的成绩,还算过得去,一百出头点。英语刘老师点名表扬了第一名一百三十多的卞承仪,随后,开始随机抽人翻译句子,是课前的热身运动。

  不太巧合,花忧就是第一个。

  “‘青年人的青春昙花一现,因此,我们必须要珍惜时光。’,花忧,你来试试吧?”刘老师对花忧一直是带着点宠的,上课也很爱点她。而后,他又点了卞承仪,“承仪,你也来试试,你们一起去黑板上写。”

  这句话的难点就在于这个“昙花一现”的翻译。

  可以直接翻译意思,“昙花一现”的意思就是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会消失,你直白地把这个意思翻译出来,批卷老师也不会算你错。但是,花忧自然是知道它最标准的翻译的,“beaflashinapan”。

  英语翻译,追求信达雅,并非直接翻译出来就是最好的。如果有标准的翻译,自然是那个优先。

  花忧写完移开身子,班级底下同时惊呼了一下。

  花忧这才后知后觉转过头去,却见卞承仪和她的句子和她一模一样。她狡黠地冲卞承仪笑笑,流露出些许英雄所见略同的得意。卞承仪微低着头,表情如常,似乎并没有惊讶花忧能写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句子来,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英语刘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你们都抓住了关键点,课外翻译积累得很好,下去吧。”他又拍了拍花忧头,“尤其是你,小忧啊,这次考试,我觉得你能更好的。”

  花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会努力的,老师。”

  “当然,别的也要努力哦。”刘老师语重心长,班级底下又笑成一片。花忧有些无语凝噎,又想起自己的“战功赫赫”,于是只能点头:“会努力的,刘老师,您放心吧。”

  晚自习结束,原本她也是和秦婧一起走的,但秦婧自己包一背和裴斐去挽着手,叫得很亲昵:“斐斐,今天我和你走吧。”那被挽着手的裴斐是花忧同一寝室那个爱学习的姑娘,她不自在地摸了摸眼镜,有些疑惑和不自在地看了看花忧的方向。

  花忧浑然不在意,很乐意有人替自己接了这个摊子,朝她摊摊手,示意她们走吧。

  她今天值日生,擦完黑板,和同行的值日生说完再见,她一人摸着黑往寝室楼的方向去。还没等她出教学楼,却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人影。

  卞承仪。

  如果花忧没猜错她长辈的用意,承仪两个字,应该是出自洛神赋。“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站在月光下的她,很衬得上这句词。

  月光如霜,黑发染银露,她的黑色斜刘海被一只深色的发卡随意的拦住,双眼静如深海。她合上手机——晚自习结束到第二天早自习是可以使用手机的时间——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花忧。

  她在等她。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花忧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卞姐姐……”她换了个属于她们两之间的称呼,无辜地歪了歪头,“你在等我吗?”

  你不知道。

  卞承仪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指甲掐了掐手心,你现在的眼神,就像是猎人面前停驻的一头小鹿,对着枪口微笑,像是宣告死讯前最鲜活的刹那。

  “我想,临时标记的上瘾性比我预估得严重。”

  卞承仪低着头道,她低低:

  “我不应该帮你的。”

  花忧凑过去,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卞承仪依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显得孤独又寂冷。仿佛这夜色的冷色调全染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之间卞承仪猛地抓过花忧的手,凑近嘴唇。

  “昙花一现。”

  她眼神带着些许迷蒙,望着眼前的花忧。

  “怕明天你变回去了,所以……冒犯了。”

  她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花忧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