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头的春天,窗外还是静的,柔的,教室里却起风了。

  周遭细碎的议论与聚焦的目光已经劈头盖脸打了过来,风眼是安静的,像与外界有层天然的结节,只剩下了花忧和她手中一片空白的数学卷。花忧无意识地开始揉搓卷子一个小角,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被龙卷风挟到空中。

  卞承仪在花忧的桌子旁收拢卷子,伸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的手指白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饱满圆润,唯有食指上有些许明显的茧,是典型的的学生的手。花忧望着那只手,鬼使神差地就握了上去。

  卞承仪:?

  花忧:系统还要求你一小时内咬我一口呢,先牵个手不过分吧?

  卞承仪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声音柔软而轻细:“花忧同学,全班就还差你订正后的数学卷了哦。”

  班级的同学在旁边各自顾着各自做题或者说话,只有几道目光打过来。有的想看卞承仪的下不来台,觉得花忧定会怼她一顿;有的想看花忧的难堪,看她是不是这次理亏的情况下会让步于卞承仪,对她低三下四地去求个不记名。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花忧微微仰头,她如花瓣般娇嫩的脸旁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更显得她的天真与无辜的调调来。她在金灿灿的空气中央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来,像光破开了一道金海的口,在风暴的中央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风系漩涡:“班长,我昨天因为胃痛,没做呢。”

  卞承仪轻微的走了一下神,点了一个很斯文的头,蜻蜓点水地表示她知道了,就想要离开这里。她却未曾想到,正要离开,又被花忧拉住了衣裳的一角。

  饶是涵养再好,卞承仪也觉着今天的花忧奇怪。就譬如,她放着她的一帮好姐妹不找,偏偏要来握她平时看不顺眼的死对头的衣角:“班长,我现在也胃痛……你能把我送到医务室吗。”

  且不说班级里的同学的震撼,他们只以为花忧又在表演什么新型的磋磨卞承仪的把戏,就连卞承仪也这样认为。但是,卞承仪还是一个愿赴困局而无声息之人,她最擅长的就是在四面楚歌中找到一处破局之点。她又伸出她那只好看的手来,仿佛和花忧所有明里暗里的前尘往事都已经化为灰土,归落大地一样:“跟我来。”

  而此时的花忧,并不在乎卞承仪真正的想法。

  她唯一确定的是卞承仪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撇清她的班长责任,和她明着撕破脸。就她读这本小说,对卞承仪这个女配的了解而言,卞承仪最后死也要死得成全颜面,她的那层皮,那个“西施班长”的称号,是她一生的光辉,也是她永恒的枷锁。

  是的,西施班长。

  书中不吝啬对这个第一女配的外貌描写。卞承仪生得极美,但长年脸色总略带着些许苍白,巴掌的面孔有些许病西施的弱柳感,故有了这个称号的来源。她虽然是个ALPHA,但并不在外貌上有所体现,而是在于一股执着的劲头。

  比如,永远在数学上考不过男主方淮这个ALPHA,就要比他十倍努力,却成了他聪明的反衬;明明和方瑾瑜——全书中的女主OMEGA——率先认识,却永远止步于好朋友的关系,眼睁睁看着她和男主越来越亲密,却没有对女主再做进一步的争取。

  是的,这是花忧无意间看的一本言情……ABO文,全文大概讲的就是校园言情,没什么很大的波折,没什么逆天的恶人,没什么太高的立意,很平淡,又很温馨。

  而她则穿到了和一个和她同名的小女配身上,准确地来说,是全书的真且唯一反派,主要体现在班级里头人缘好,成绩却是倒数的差,性子跳脱,不爱做作业,也不爱搭理老师和班干部,尤其和女主方瑾瑜这个第一名霸榜OMEGA不对头,认为读书好的人除了读书好一无是处,连带着对和女主关系不错的卞承仪也谁也不搭理谁。

  但凡路过了她,花忧就头一别,只当没看到,有时候还和旁边女伴嗤笑一声:“就是和方瑾瑜走得再进,也没见这位‘西施班长’有一点她数学上的脑子,还不是回回来个第三名,只能争个好名头了。”

  但书里花忧的结局也不好,高考前夕逃学去野团旅游,发现后在办公室里头被她的O父的长指甲打花了半张脸,真真是是叫花见也忧。花忧也是有气性的人,直接舍了高考,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就二度逃跑了,最后听说夜晚探险时从山上摔下来,就再没醒过来,也算是落得个反派的下场了,只是现实里的花忧在看到这个的时候,难免觉得这结局太惨烈了些。

  卞承仪曾经这么评价过书里的花忧,她在听到花忧的死讯后感慨说,有的人灵魂不是被学校困住的,生来是野鹰,只能翱翔天际,你生生让鹰去绣花,她总会把这火发出来,惹来嫉恨也不管,看着他人负面情绪的爆炸拍手叫好;反观她自己呢,像一滩精致的死水,偶尔能装成月亮和镜子,凑近点就知道那里头有少污秽,还装出光鲜平和的外貌来,成为一种装点,连个活物都算不上。

  这是卞承仪高考失利后去很远的地方读大学前和女主谈心时候的感想,想来也是感慨,卞承仪竟然会拿自己和花忧作比较,而后,本书就再没有卞承仪这位“西施班长”的戏份了,只隐晦地提了一笔女主失去联系她联络只等来一封信的结局,联想也就不言而喻。

  现在正是全书的三分之一进度左右,她们正在高三上的时候,也正是学生压力泼天大的时候,再爱玩的学生也在争分夺秒地学习,更何况卞承仪这种好学生,浪费中午小半个午休的时间陪花忧去医务室,花忧估计卞承仪内心已经在计算她少背了几个英语单词和少做几道数学错题了。陪她来医务室一趟,对她而言简直算是个巨大的牺牲了可以说。

  医务室离开得很远,卞承仪拉花忧到身侧,搂着她的腰往外走。

  出教室门口,再转了几个弯,近乎就没有人了。卞承仪把她的手略微松开些许,偏偏花忧就在此刻往卞承仪身上倒,末了,还对她露出一个笑。

  卞承仪今天在花忧身上受到的震撼已经就够多了,也不差一下。她在没人的时候神情总是冰冰凉的,话语就算是暖的内涵也带着冷意:“你怎么了?”

  花忧作出一副难受的表情来。

  她轻轻喘了一会儿,带着三分羞怯说:“班长,我好像……不是胃痛。”她轻轻皱了皱眉头,露出一种难以忍受的表情,“咬我一口,好不好?”

  系统:?我选中你之前你不是说你社交障碍吗,我看你挺行的啊。

  和花忧虽然第二性别不同,但第一性别相同的卞承仪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花忧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卞承仪虽然素来和花忧不合,但是不会在这种事情是对她加以为难,甚至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属于ALPHA的责任感在作祟。她环顾四周,当机立断地把花忧扶到一间没人的洗手间。把门关上后,她再三确认地问花忧道:“你确定吗?临时标记可能会产生有两三天的效果。”

  花忧点一点头,她心底想在系统威压面前,这标记哪怕留一辈子也行。

  那应该是最终标记了吧。在花忧走神的期间,卞承仪已经把她按到洗手台边,她比她略微高一点,低下头就能咬到脖子后面的部位。

  花忧身上的桃花香此刻已经充盈了整个洗手室。卞承仪在一室眩惑的花香中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反复揉摸了几下:“放松点。”

  话音未落,她就咬了下去。

  花忧很显然是装的,只是故意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所以此刻一点都没有被安抚的感觉,而是痛得呲牙咧嘴的,偏偏此刻洗手台上的镜子还能照出她的表情,她双重打击下痛得简直要眼泪汪汪。

  “很……痛吗?”

  松开嘴的卞承仪对花忧此刻的表情有点迷茫,她阅读小说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的印象里似乎不是这样的呀,不是应该OMEGA都……

  停停停。花忧的出声打断了卞承仪的胡思乱想:“你先回班级吧,我自己去医务室看看应该问题不大。”可不能再让她跟着走了,要是医务处老师和卞承仪说清楚了那估计不是两句话能解释的事情了。

  卞承仪又恢复了她那副只是帮助同学点到为止的冷淡表情,但她显然还对花忧刚才的表情带着余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花忧挥挥手:“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给我数学作业瞒一下就行了。”

  卞承仪抿抿唇,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花忧一个人在洗手间缓了半天,总算是自己慢慢扶着墙走回去了。还没来得及回她前桌好友的关心,卞承仪又走到了她的身前,微扬着眉毛看她。

  班级里的人已经震撼了。且不说这两个在班级里公认的两大不和的美女前不久“互相扶持”地走出班级,现在卞承仪竟然还来主动关心花忧了!怎么回事,要变天了吗。

  花忧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前桌好友秦婧警惕地看着她道:“不用你关心,刚才是我不在而已,不然哪里能让你送我们花花……”

  “徐老师说了,数学卷没做的话,到她办公室做。”卞承仪凉凉地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她说完,施施然准备离开,又回过身来

  “对了,徐老师还有会要开,是我和你一起去办公室——我盯着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