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春眠>第20章

只见绘筠的手一松,眠春自是将簪子朝面颊狠狠刺去,忽然觉出不对来,手堪堪停在面前,差一分就扎进去。却看绘筠并非是被说动,而是再没气力,刚才心神大动,眼一闭昏过去了。

簪子啪一声坠地,眠春不再管它,双手搀起绘筠抱在怀里,方才坚决的脸一点点蒙上茫然。然后她就这样抱着绘筠,任泪顺着那张倾城的面庞淌下去,本是温热的,落的一瞬却像十五那天的雪一样寒凉,像眠春此刻的心一样冰冷。那泪滴在绘筠干涸的泪痕上,汇入绘筠未干的泪珠上,新痕摞着旧痕,泪迹斑斑,竟也显出三分亲昵来。

眠春的手轻轻颤着,只能将绘筠搂得更紧,那求助又胆怯的目光看着夏宜,可怜得紧。

夏宜也慌了神,帮着眠春将绘筠抬上床榻,嘱咐了扫地的丫头去请大夫,留眠春看顾绘筠,独自要向夫人请罪去。临走前她拉住少奶奶“纵不是心尖,到底是亲女儿,出了事情还是要管的。您看是同我过去,还是独自躲回去吧。”

“小姐出了事情,怪嫂嫂我没看好,自然要见母亲讲清楚的。”少奶奶强挤出一丝笑,随着夏宜去了。

吵闹的环境终于静下来,眠春趴在床头,手指细细描过绘筠的眉眼。眠春还未抚过绘筠的眉梢,泪已然又溢了出来。

“若你有半点事情……眠春便也,也不活了。细细数来,我没做过半点对得起你的事情。”

她将脸埋进臂弯,为什么越想对绘筠好,却越事与愿违呢?眠春不愿绘筠生病,不愿绘筠流泪,可只要二人在一处,绘筠就必定要劳心伤神。是不是她真的命苦,生来就是与绘筠相克?

窗外那几枝红梅早就谢了,依稀望见残枝茕茕孑立。她们于这冬梅正艳时情动,于春色初起时情浓,眼下碧草粘天,桃红柳绿,韶光却容不下二人恩爱,偏把红线扯断。

眠春心中绞痛,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如行尸走肉般待夏宜回来,一同为绘筠煎药。伺候她一点点喝下药,眠春便借口离去。

许是夏宜将她的事情瞒下来了,夫人并未找她的麻烦。这只让眠春心中愧疚更甚,她不敢面对醒来的绘筠,只好躲得远远的,像是把头埋在了沙里,其实身子仍留在外头。

她坐着,换下衣服,肩头还留着绘筠未消的吻痕,如同烧着般匆匆盖上。目光又落在床边的帕子上——她不小心将绘筠的那条捎出来了,眠春受惊般挪开,眼前小桌上是绘筠画了一半的画。

眠春捂住双眼,她早已习惯了哪里都是绘筠的痕迹。若是真离开绘筠,眠春想,她恐怕真的……活不下去。可她在绘筠身边,活不下去的便成了绘筠。好端端的日子,尽被她给搅和坏。

绘筠许她的情待她的好眠春都记得,她怎么能不爱惜绘筠呢?这辈子全部的福气都在遇上这人,现在让她来选,她定是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让绘筠好好的。

绘筠会难过,会不忍,但这情绪短暂的如同露水。当日子久了,绘筠身子养好的时候,离别的伤痛也会消失。绘筠可能会出嫁,也可能会再爱上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绘筠眼前是坦荡荡的大路,眠春绝不愿去堵了它。罢罢罢,索性将这段情放下。独自揣着短短的回忆,足够暖一生一世了。

如此想着,眠春更不肯在绘筠跟前露面。与夏宜商定了次序,每夜在绘筠跟前守着,白日里躲在房里也好,干脆出去也罢,总之是一眼也不肯让绘筠瞧见的。她最珍重的就是这无眠一夜夜,她可以守在绘筠跟前到天明。偶尔不顾女儿家的端庄姿态偷来一个吻就甜到心窝里。

她心中也是焦灼的,夏宜从不告诉她大夫说了什么,她不知晓绘筠病到了怎样的程度。只有对方愈发苍白的脸色告诉眠春情况并不乐观。只要尚未明了,心中总是有那样一丝希望的,盼着绘筠好得快些,盼着绘筠能再到那些花儿底下坐一坐——再不看一看,春天就要溜开了呀。窗户外已经飘起了袅袅丝絮,春天的尾巴都要抓不住了。

眠春偶尔趴在绘筠床边打个盹,梦见对方身子大好,牵着摇摇晃晃的纸鸢奔跑在院子里,时不时回过头来冲她甜丝丝地笑。她伸手一拉,绘筠偏是还要怄气,一晃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眠春跟不上她,一下子惊醒,却发现绘筠睡得不稳,两弯眉锁着,呼出的气也如外头的丝般轻。她忍不住问夏宜,梦中的情景宛如气泡般破灭了——绘筠这是心病,一日日地熬着,恐怕能出气时日都不剩下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