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浓色。

    尚曾柔在前面领路,林星竹甩开谄笑的经理,踩着五光十色的暗芒跟着她一路来到浓色最大的包厢门前。

    到了包厢门前,尚曾柔反倒不走了。

    她回头看一眼辨不清神色的林星竹,稍稍错步后退,不经意道:“星竹,就是这里了。”

    林星竹淡淡看她一眼。

    尚曾柔后背一栗,几乎以为对方看清她的意图了。

    林星竹什么也没说,就在尚曾柔以为她要踹门而入时,却看到她抬起右手,食指微屈,彬彬有礼地敲了敲包厢的门。

    尚曾柔表情一言难尽:“……”

    里面肯定很吵,这怎么听得见?

    不出所料,里面没有任何人应。

    林星竹表情不动,落下来的手顺势抬在门柄上,“吱呀”一声,推开了包厢的暗色大门。

    屋内燥热欢呼的声音霎时宁寂,一幅幅浓妆艳抹的脸看过来,动作定格,如同一场荒诞讥诮的哑剧。

    惊疑不定的视线凝聚坠落在门框边那道修长的身影。

    沙发中央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林星竹略过众人,微凉的目光落在那道被人攥在手中的上。

    林星竹唇角勾起,眼里无一丝笑意:“看来诸位玩的很开心啊,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她一开口,如同一颗石子掉落在滚烫的沸水中,霎时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和她们一起玩的林星竹怎么过来了。

    沙发中央的乔子衿心知肚明。

    她冷笑一声,斜睨着向旁边侧跪着的人投去轻飘飘的一眼,手里的绳子顺势抽了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阵阵声响。

    林星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

    地上跪着的女孩长了一副好相貌,此刻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的那瞬间,面容姣好的脸上清楚地映出一道红痕。

    除了脸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均可数出几道伤痕。

    林星竹踏步往前走,包厢里的人如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给她后退给她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她今天出来时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脚底踩着皮质短靴,行走时和地板摩擦发出不容忽视的“哒哒”声。

    “看来乔小姐很爱强制游戏。”林星竹意味不明地开口。

    在场的人一脸茫然,唯独乔子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昨晚被林星竹锤过的眼圈还留着乌青,只是被大量遮瑕掩盖过去了。

    可极致疼痛过后的乔子衿越想越不甘,嫉妒愤恨的怒火在心炉中燃烧锤炼,越演越烈。

    没有人知道,她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白希樱。

    她像在清晨绽开的海棠花,没有沾染任何尘埃,清丽明媚,如同遥不可及的天上月。

    乔子衿自知自己浪荡成性,花心如海,不配拥有这么干净美好的人,所以她一直守着,沉默地注视着。

    她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如此下去。

    ——直到上周末。

    没有人知道她得知林星竹得到白希樱后的那一瞬间的绝望,以及随后节节攀升的怒不可遏。

    海棠花坠落尘埃,她心中的一方净土荡然无存!

    既然月亮已然坠落,不再干净如明皓,那为何她不可以?!

    为什么她不可以?!

    乔子衿狠狠咬着牙,身体因极度的愤怒而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是啊,我很爱。”乔子衿哑声道,极力遏制平静的脸皮有种森然的冷酷感。

    “但我最爱的还是洁净的皮肉上绽放出糜烂花朵的感觉。”乔子衿露出陶醉的表情。

    周围人都被她这幅堪称恐怖的神态吓到了。

    艸,一直知道乔子衿有些小癖好,怎么没发现乔子衿这么变态!

    有些稍微正常的人有些受不了这个氛围,见当事人没注意到自己,猫着腰准备悄咪咪离开。

    刚走到门口,眼前突然横过一节手臂。

    她一抬头,尚曾柔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赫然出现在面前。

    “……”

    林星竹歪了歪头,淡定道:“是吗?”

    她故作思考,一瞬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攥在乔子衿手中的绳子。

    “怎么办,我也觉得绳子抽在皮肉身上的声音好听极了。”林星竹笑吟吟道。

    话音落地,她手臂挥使,破空一声绳响,紧接着是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赫然响起。

    “啊——”

    乔子衿捂着手臂痛苦地嚎了一声。

    其余人浑身一震,瞪大双眼看着林星竹。

    她们看到了什么?

    林星竹竟然在用绳子抽乔子衿?!

    尚曾柔站在门口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林星竹是这样找场子的啊!

    林星竹尤嫌不够的样子,笑吟吟地又对着她的左手狠狠抽了一道对称的伤痕。

    “啪!”

    “啊——”

    痛嚎声与响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林星竹挥绳子时根本没有收力,对付乔子衿这种堪比畜生的人,任何收力行为都是对绳子的侮辱。

    她冷冷地看着乔子衿痛苦的样子,不为所动。

    林星竹可以理解这些人为了快活在你情我愿的俱乐部找乐子,但无法忍受枉顾当事人意愿的任何强迫与暴力行为。

    什么狗屁的“癖好”!

    就算是有自己的癖好,那也得你情我愿才好。

    侧跪在乔子衿身边的女人,是原来林星竹常点的一朵花,曾经在林星竹身边很受宠,所以乔子衿才会在她这里受愤后找她出气。

    而林星竹路上从尚曾柔口中得知,前两日乔子衿也来过这里找一些原来林星竹点过的花们,其中她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偏头,弯腰扶起地上一直跪着的女人,示意她先离开。

    等受害人走后,林星竹直起身子,扫视一圈,扶着手中纯黑的绳柄,漫不经心地问:“打戏好看吗?”

    众人:“……”

    她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低低痛呼的乔子衿,齐齐摇头。

    “啧。”林星竹甩开绳子,浑不在意地绕过瘫软的乔子衿,走向守在门口的尚曾柔。

    目睹一切的尚曾柔脸色微僵:“……星、星竹。”

    身后的视线有如实质,林星竹偏头,头顶一束细细的光折射进她琥铂色的眼底,明净而纯粹。

    “关门吧。”她轻声说。

    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内,俱乐部一楼,忙于逃窜的人惶惶紧张,慌乱的人群中间杂着挺直脊背正气浩然的黑衣人。

    出了浓色,微凉的夜风一吹,尚曾柔才找回几分神智。

    她犹豫道:“你报警了?”

    林星竹:“嗯?”

    尚曾柔悻悻地收回视线,不用说,肯定是林星竹干的好事了。

    她回头遥望了一眼浓色的招牌,“估计老板这下子要哭死了……”

    她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前面修长高挑的女人身上。

    什么时候,林星竹变得这么有气势了?尚曾柔百思不得其解。

    林星竹突然停下脚步。

    尚曾柔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腹诽出声被她听到了,吓得心一激灵。

    好在林星竹并没发现她在背后猜测她。

    林星竹转身从口袋里递给尚曾柔一张卡,浓重的夜色下,她的声音如同被风抚过,有种不易察觉的温和:“你拿着这张卡,将里面的钱分给这几天受惊的那些人吧。”

    尚曾柔愣愣地接过,不解:“你怎么不自己?”

    话一出口,她才察觉自己问了什么蠢话。

    为什么不自己去?肯定是她自己不想啊!

    不期然地,尚曾柔又想到了白希樱。

    很神奇,一想到林星竹有了白希樱这个尤物,她心里仍就酸溜溜的,但似乎升不起什么愤恨的感觉了。

    林星竹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把卡交给了尚曾柔后,她算是又了却了原身的一桩破事。

    那卡里有一大笔钱,补偿给这几天受惊受伤的那些女生,这是林星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们可以拿着这笔钱离开俱乐部,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俱乐部,但那些就不是林星竹应该管的事情了。

    寂静的地下车库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异常清晰。

    林星竹划开手机:“喂。”

    “林星竹……”

    女人轻柔的声音响起,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心悸。

    林星竹敏感地蹙了蹙眉,放缓声音:“是我,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声音一顿,似乎在犹豫。

    继而,林星竹听到对方有些结巴的低低祈求声。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来陪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