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清自然是不会哄她的, 她早知如此,但心底仍有不现实的期待。

  结果就是她自己气鼓鼓半天,等她真有工作要汇报, 却发现沈晚清不在办公室。

  沈晚清出来见沈梦熹,上次那通电话打完, 沈梦熹考虑得很快, 当晚给沈晚清打电话,她没接。

  大概有了危机感,今天上午开会时, 沈梦熹打过三次电话,发信息给她,语气诚恳,提出见面告知那晚酒局的真实情况。

  沈梦熹回溯那晚, 陆知夏推开门,被杨格拽进房间。

  “是顾处长先说,来了还想走。”沈梦熹学他的语气, 确实不善,“他们扭打到一起, 但是那晚的人,都是顾处长的朋友,大家一起上, 陆知夏就被压在那。”

  沈梦熹观察过, 顾砚明应该是对陆知夏又说了什么,陆知夏火大掀翻一众人。

  “之后陆知夏真火了,拿着酒瓶子砸顾处长, 还发狠地说, 你敢碰她, 我现在就弄死你。”沈梦熹表示不知陆知夏说的她是指谁。

  陆知夏杀疯了,没人敢上前,直到颜梦回带人进来。

  “颜总带人架起陆知夏,她被控制住,顾砚明逮着机会揍她。”据沈梦熹回忆,顾砚明气焰嚣张,但颜梦回和她耳语什么,他立即倒下来,“然后沈总就过来了。”

  沈梦熹一再表示,他说的是实话。

  沈晚清颔首道:“我相信你说的,”她顿了顿,开门见山道:“我今晚确实和陈台长有饭局,但是是私人饭局,不适合带外人,你想见陈台长,等我找合适机会,等我消息吧。”

  沈梦熹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你我都姓沈,再怎么样也是有一层比外人更亲近的关系,”沈晚清提醒他,“要分得清里外。”

  沈梦熹连忙点头,对之前的冒犯道歉,叹声道:“我也是太着急,乱了方寸,沈总您大人有大量,我也是真心实意想帮沈总,如果您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两人散了,沈晚清没回公司,坐在车里呆了会。

  大脑片刻不停地工作,想起颜梦回,她微微蹙起眉,若不是她念着旧情,若不是陆知夏看在她的面子上,那次颜梦回打人的事件不会就此了了,偏偏颜梦回不懂这个理……而后又是当年的噩梦浮现,她又想起过世的母亲……

  陆知夏一直到下班都没能见到沈晚清,她蔫巴巴地和手机相面。

  最后自尊心占上风,她丢开手机,从抽屉里翻出中午新买的夜光塑料吸管折小星星。

  沈晚清罐子里的星星,她不能拆开,只能看外表猜里侧。

  她会叠的是最简单的,她又上网去搜,搜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见相似的。

  她在原有基础上慢慢改良,叠了二十多颗星星,终于叠出和手机相册里一模一样的星星了。

  她松口气,盘算着去哪里找400个人帮忙叠星星。

  难处在于,她还得教对方折,陆知夏想了想,心中制订好计划,决定从今晚开始。

  陆知夏收拾东西下班,先去超市找奶奶。

  她眉梢尚未彻底恢复,老人家看了直心疼,让她小心。

  老奶奶听说折星星,很有兴趣,动作慢,但一步一步在陆知夏的带领下,耗费半小时折好了。

  陆知夏开心地放进罐子里,道谢后又沿着周边的人家往下走。

  她在这片长大,大家都认识,一说帮忙叠星星,全家出动帮忙。

  有的小孩子爱凑热闹,也跟着一起,虽然叠的歪歪扭扭,但听说可以给逝去的人带来好运,她们都很认真。

  还有一个小女孩偷偷拉着陆知夏问:“那我给爸爸叠多少个,才能好运呢?”

  “只要是你用心叠的,不管多少,都可以呢。”陆知夏见她乐滋滋的,心里突然想起死去的父亲,有些不是滋味。

  她正在麻辣烫店,教闲下来的老板叠小星星,秦筝从旁边经过。

  自从花场事件之后,她们没再见,微信联系也就说了几句。

  陆知夏刚要挥手打招呼,秦筝似乎没看见她,径直走过去。

  没多久,江梦莱也回来了,见她在这里,乐颠颠过来。

  “叠这个干嘛啊?”江梦莱抽出来一条,说:“不会是学读书那会叠星星表白吧?”

  “是给逝去的人祈福的。”陆知夏低头盯着老板的手,“这里对折一下。”

  江梦莱收起玩笑,认真道:“我也帮你叠,人多力量大。”

  “一个人只能叠一个。”

  江梦莱愣了愣,说:“那我明天拿到台里呢?”

  “那不用,我有自己一套的说辞和叠法,不是随随便便叠的。”陆知夏说得认真。

  两人正说话,秦筝又折回来,陆知夏扬起笑:“来吃麻辣烫啊?我刚才想跟你打招呼,你没理我。”

  秦筝笑了笑,江梦莱说了星星祈福,秦筝主动拿出一个,说:“我也给你叠一个,不过我不太会。”

  老板笑呵呵地说:“她手把手教。”

  秦筝站起身到旁边桌上叠,位置窄,她只能站在正后方,两人离得很近,陆知夏伸手指着夜光塑料洗管说:“这里,斜着折一下。”

  颜梦回经过,看得眉头直皱,拍了照片发给沈晚清说:“你自己看看吧。”

  画面里的两个人,秦筝低头浅笑,陆知夏一脸认真,她几乎用身体罩住她,手臂像是要抱住她。

  这个角度,看不出在干什么,只能看见两个人靠得很近。

  秦筝回头说话时,两个人像是要琴紊一般。

  台长这时候说:“沈总,今晚还真滴酒不沾啊,这是我特意拿来的陈酿佳酿,不尝尝很可惜的。”

  沈晚清放下手机,拿过瓶子,淡声道:“我自己来吧。”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微甜微凉,入喉顺桦。

  她几乎没吃东西,胃里火一般燃烧起来,痛,却又有点塽。

  之后,没用陈台长劝酒,沈晚清都是自斟自饮。

  陈台长有些摸不准,笑着拉近关系道:“沈总,我和你母亲还是校友呢,在东京大学上学,我比她大三届,她新生入学还是我负责接待的,我们关系一直不错,只可惜天妒英才,唉,”陈台长感慨道:论起来,你可以叫我一声伯伯,咱也算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直接说。”

  沈晚清抿着唇,摇摇头,淡声道:“没什么难处,不过是安排个工作,海京森华岗位很多,陈台长让她明天过来找我。”

  陈台长笑道:“那就有劳沈总了,这孩子吧,其实能力不错,所以挺挑剔,一般地方不想去,想来海京森华,但合适的岗位没有了。”

  上层社会吃饭,必定不是单纯的吃饭,有求于人,自然也要让利。

  陈台长作为海京市电视台的台长,掌握实权,他压低声音说:“今年海京市黄金时段的一档节目,会从海京市众多企业里选出10家进行实地拍摄,如果海京森华有意向可以先报名。”

  这是增加曝光和流量的机会,也是海京市电视台为海京森华增信的方式,沈晚清道谢:“我们会用心准备的。”

  事情谈完,氛围顿时轻松不少,不过饭局也接近尾声。

  沈晚清提了一嘴沈梦熹的企业,陈台长听她单独提出来,留意了一下,说:“那可以让他先报名,到时我看看。”

  沈晚清后面跟了句,说:“也不用劳您大驾,正常流程走就行。”

  陈台长立刻明白过来,沈晚清费心提了一嘴,但心思用得不多。

  饭局结束,两人谦让后,沈晚清让陈台长先走。

  她一个人坐在包间里,半晌舒口气,拿过手机。

  颜梦回又发了几句语音和照片。

  “晚清,不说你背后的沈家态度如何,我作为朋友都觉得陆知夏太小,还不定性,只会给你惹麻烦。”

  “你最好慎重点,类似这样的画面,只会多不会少。”

  “她要是真对你有想法,她最基本要做到和别的人保持距离,这下一步就要琴上了。”

  ……

  照片里的陆知夏和不同的人,说说笑笑,挨得很近。

  有的地方只拍到背影或侧面,被拍到的人都是笑呵呵的。

  单独说照片,陆知夏很好看,但和别人放到一起,画面很刺激。

  沈晚清丢开手机,靠着椅背,头有些发沉。

  她有一段时间没喝这么多酒,加上酒又浓又烈,她有些不适应。

  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却又吐不出。

  兄口发闷,兄腔里好像被什么撑满,无法顺畅地唿奚。

  头越发晕沉,她闭着眼呆了会,仿佛听见熟悉的声音。

  起先是母亲,之后是陆知夏。

  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刚刚瞌睡了。

  沈晚清站起身,走出几步,想起手机没拿。

  她走到窗边,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

  嗅不到她想闻的味道,她心急地回身去拿,被桌子腿绊了一下,碰掉了杯子。

  啪的一声,杯子碎了,她捡起来一片,手被划破。

  她也没管,低头继续捡,最后都放在桌上。

  手机再次响起,她才想起刚才是要接电话的。

  林悬打来的,说是有进展,让她过来看看。

  沈晚清嗯了一声,林悬反问:“你不太对啊,怎么了?”

  半晌,她吐出两个字:“没事。”

  “你又喝了很多酒。”林悬了解她要喝醉时的样子,“赶紧别喝了,你都多久没喝了,怎么了这是?”

  林悬要来接,她也不依,喃喃道:“那帮家伙在。”

  “唉,”林悬无语道:“你们家也是有病,每天都被人盯着,我早就受不了了。”

  沈晚清只是哧哧地笑,怅然道:“那要不然呢?不活了?”

  “别瞎说。”

  “我倒也想。”她笑得无力,“就是我死了,爱我的人会不开心的。”

  林悬听着难受,疼惜道:“你不要再想别人开不开心,你多想想自己行不行?你自私点行不行?我求你了。”

  “自私……”沈晚清重复了几遍,似乎在思考,林悬剥开自私的真面目,说:“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人的一辈子这么短,你一直在为别人活,什么时候能为自己?”

  这话沈晚清听着耳熟,她想了一下,想起来是陆知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靠着椅背,唿奚有些累,呢喃地问:“我可以自私吗?”

  “当然可以。”林悬请求道:“请你自私,对自己好……”

  她没说完,那边说了句:“我这就自私去。”

  电话随后被挂,沈晚清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写着:你过来。

  她发了地址,很快收到回复,姐姐的小狗:现在吗?可以稍等几分钟吗?

  沈晚清直接打过去,那边说什么,她根本没听,只是压抑地问:

  “你来不来?”

  陆知夏还没张口,那边直接挂了,再打过去。

  完蛋,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