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夕婵的检查报告出来时, 念幽寒赶到了医务室,身后跟着兰粼。
“那孩子在哪?”念幽寒一看见伏梦无就脱口问。
见对方看向寐夕婵,她愣了愣,拉过兰粼小声确认:“这位不是跟你同一年级的学姐吗?”
兰粼也是一愣,她经常出入剑术系社团,只看背影就认出了寐夕婵, 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压着声音问念幽寒:“那个妖渣是交由宗家处理吗?能不能让长老们判重点?”
“判,当然要判!”念幽寒定了定神, 攥紧拳点头, “连未成年的小……学姐都敢欺辱, 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二人低声商量要怎么收集更多证据,以便重罚念栖迟,伏梦无则趁夙绥查看检查报告时,陪寐夕婵谈心。
“……那今晚剑术系的表演, 你还想出场吗?”听寐夕婵有意无意提到社团的演出, 伏梦无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
寐夕婵红着眼圈点头,“没事的,我、我会好好舞剑,伏姐姐不要担心, 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 影响不到我的。”
见她的狐尾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伏梦无暗自叹了口气。
被念栖迟欺辱的事,哪怕过去整整一年再提起, 对于这名单纯至极的少女而言,无异于是伤口撒盐,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更何况,念栖迟不仅玷污了她,还损坏了她的体质,以鼎炉作比喻,如今的寐夕婵已经是个残破的鼎炉,用古修真界的话来说,她已经“废了”,无法再被当成鼎炉使用。
只要这件事让雪狐族的盟友知晓,雪狐族将名声扫地。然而要想为寐夕婵光明正大讨回公道,让念栖迟因这此而受到重罚,又不得不将这件事公布于众。
“若是心里难受,尽量多休息。”夙绥忽然接过话,“你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心结不及时排解,极易生出心魔,影响修炼。”
寐夕婵咬着唇,没有说话。
“晚上的演出,你若想,我也可替你去。”夙绥继续劝她,“你们的剑舞,在排练的初期与中期皆是由我指导,我晓得完整的流程与动作。”
沉默良久,寐夕婵哑着嗓音开口:“可以……吗?可导师似乎不能、不能参与演出。”
“我自有办法。”夙绥为她擦眼泪,“你放心在这里歇息罢。”
剑术系有很多高年级学生加了校外组织,偶尔会接到紧急任务,哪怕遇到自己必须参与的校内活动,也只能请假离校。因此,每个社团举行排练时,都会事先招募好替补人员。
就像剑术系的社团,这次的表演哪怕没有伏梦无抚琴,也有别的学生负责伴奏。
她倒不怕社团内没人可以替代寐夕婵,只是怕负责替代的人配合不好伏梦无的琴声。
既然担心,不如就自己上。
与寐夕婵的谈心告一段落,正好沈酌也拿着药进来了,伏梦无和夙绥退出病房。
“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伏梦无问念幽寒。
“尽量在一个月里解决吧。”念幽寒揉了揉眉心,“这是最快的速度了,牵扯到的利益方实在太多,雪狐族那边要给个说法,寐小……学姐也要好好补偿,还得帮她规划一下前途。毕竟当今时代的先天鼎炉体质可遇不可求,不管是对于雪狐族,还是对于其他修士联盟,都是重大的损失。”
“能快点解决也好。”伏梦无叹了口气,“等到十月放长假的时候,我会跟绥绥带她回一趟雪狐族,看看能不能协助解决此事。”
念幽寒点头,“反正你们告诉她……告诉寐学姐,宗家对念栖迟的惩罚绝不会敷衍了事,请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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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剑术系社团活动室。
“什么?!小婵突发疾病请假了?!”
一听到寐夕婵请假的消息,整个社团的社员都炸了。
“不太可能吧?上午我还和小婵一起听课来着。”
“对啊,昨晚她还带着我们排练呢,怎么就……”
“那、那我们的演出怎么办?下午两点就开始走场地彩排了,副社有联系替补的社员吗?”
“不必慌乱,我会替她的位置。”等教室里安静下来,夙绥解开剑袋,镇定地朝向所有参与演出的社员,“整队,即刻排练一遍。”
“夙老师您要上台表演?!”社员们又愣住了。
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伏梦无走到夙绥面前,易容术一施展,等她移开后,站在夙绥位置上的人,已然变成了寐夕婵!连寐夕婵的演出服都被幻化出来,真假难辨。
“抓紧时间,现在是十二点一刻,距离彩排不久了。”夙绥说话时,已抽剑出鞘。
哪怕外表已变成了未成年的少女,她的气场仍在。
她话音刚落,负责演出的社员们忙纷纷取剑,站到该站的位置。
伏梦无也唤出弄霏剑,化作琴,飞快地用水灵力上好弦,盘膝端坐在安排给她的区域。
琴音响,剑舞起。
演出用的伴奏曲,伏梦无已能背下来。抚琴时,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夙绥身上。
和寐夕婵不同,夙绥的剑舞杀气更盛,动作更果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伏梦无在古修真界见过不少剑修,也经历过许多战事,一眼就看出夙绥是身经百战之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从前,她们应当也曾并肩作战过吧?
感到头开始隐隐作痛,她顿时回神,哪怕心里不甘,还是甩去杂念。
不能想,至少现在不能回想。
晚上再去询问夙绥便是了。
她忍着轻微的头疼,手指仍在弦上弹拨,琴声并没有停顿,合着夙绥的动作时缓时疾。
有导师领舞,社员们也渐渐放下紧张,开始像往常一样,从容不迫地进行着排练。
考虑到有些社员在排练前还有课,夙绥连着带他们排练了五遍,才做出停止的手势。
“回去好好休息,牢记状态。”
解散社员时,夙绥不忘叮嘱:“一会儿彩排期间,不要将我当作导师,平时怎么对待小婵,就怎么对待我。”
等到社员陆陆续续离开活动室,夙绥又跟负责人吩咐了几句,目送负责人走后,她慢慢将剑放进剑袋,靠着器械柜闭上眼,急促地呼吸着。
伏梦无急忙收了琴赶到她身边,拉来长凳,撤去易容术,拥着她坐下。
“你太拼了!又是领舞又是反复示范动作,体力消耗太大,身体会受不住的!”
“这不是还有你在么?”夙绥却朝她笑,“我若没了体力……你便给我渡灵力罢。”
伏梦无一愣,摇着头哭笑不得,拿她没办法,手上稍微发力,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歇息。
“你先歇歇,平复呼吸之后,我再给你渡灵力。”
她边说话,边朝门挥一挥手,将门关上。
活动室里开着空调,拉着窗帘,靠门的墙上没有窗,还设了隔音结界,除非推门进来,不然没人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事。
夙绥由着她把自己搂进怀里,乖顺地接受她纳来的灵力。
“怎么这样乖了?”渡完灵力,伏梦无忍不住调侃她,“昨晚不是……挺能掌控主场的吗?”
“我现下得保留体力。”夙绥故意没好气地说话,顺手掐了她一把,“今晚我依然能为你授课,要不要试试看?”
“这……这还是算了!”被她一掐,伏梦无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着应完,偏过头陷入沉默。
“怎么就算了?”夙绥却不饶她,眸子一眯,“用此法来恢复记忆,最为有效。且……有你听课,我也无需服用沈助理开的药了。”
她说着,皱了皱眉,“那药,着实苦极了,我不想吃它。魂归叶也是,我虽没吃过,但听说它亦是很苦的。”
“不想吃药,就吃我是吗?”伏梦无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也掐了她一把,“好吧,好吧,我晓得了。你这小狐狸,没我哄着就难以入睡了是不是?”
夙绥不说话,轻轻拱了拱她,“梦无很讨厌,心里晓得便好,说出来作甚?”
二人低声细语放松了一通,才转而提正事。
“十月初我带你回族中,为你注册身份要三日,为小婵的事……却不知要几日了。”
“说起来,小婵平时有没有和别的人来往啊?”伏梦无问,“虽然她很单纯,但既然入了学,也加了社团,平时肯定会和其他学生接触……”
“你想问她是否有心上人?”夙绥反问。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伏梦无点头,“毕竟她已经‘那样’了,对于雪狐族而言,她已经不能作为外交的筹码。虽然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但她的体质摆在这儿,早晚总得找个归宿吧?”
夙绥想了想,“隔壁的S市韶江内,倒是有一位蛟族的姑娘与她关系不错,她们常有通讯,也会互相寄些小东西。只不过我同小婵并不是很熟,同那姑娘也不熟,不晓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蛟族?!”伏梦无一惊,“那还不错啊!虽然不是龙族一脉,但我听说韶江蛟族在这个时代的地位颇高,和几个大型的修真者组织有往来,跟雪狐族也结了同盟,那姑娘在身份上应当能给小婵保障。”
“过几日再说罢。”夙绥嗯了一声,“寻归宿自然要她们两情相悦,此事还是交由小婵自己决定为好。若她心里有这念想,我们再行撮合之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