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浪滩是当地的一处海崖,下面是狂卷的海浪,眺望台高高的矗立着,商蔚清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量高挑纤瘦的背影,头发被海风吹的凌乱,商蔚清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裴雾,心里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漫漫怒气随之而来。

  她大力关上了车门,“裴雾!”

  裴雾身体动了一下,缓缓的回头,看见商蔚清离她越来越近,笑了一下,“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没意思。”

  商蔚清没有回她的话,她第一时间先去查看了车上的陆千微,她还在昏迷着,商蔚清只觉得一股冷意直窜四肢百骸,她僵硬的转过身,面对着裴雾,平淡的语气下是被压抑的冷沉“你不解释一下吗?”

  裴雾不知道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唇色有点发白,却还是笑着的,无端生出几分怖意,“看不出来吗?”

  商蔚清心里一冷,不可置信的道“裴雾,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裴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知道。”

  商蔚清快疯了,“知道你还做!今天可是她结婚的日子,你一言不合把人弄晕了拐到这鬼地方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商蔚清从来没有那么无奈过。

  裴雾笑的无辜温和,“那又怎么样呢?只要能让她错过婚礼,不能和林珺结婚,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商蔚清眼里装满了不可置信的失望,她是真的没想到裴雾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是很相信裴雾的,可裴雾给了她猝不及防的当头一击。

  无奈,失望,疲倦,烦躁卷在一起在心里翻涌成狂浪,商蔚清眼里有一瞬的狰狞闪过,她大步上前,逼视着她的眼睛,“不是想和你的千微姐在一起吗,我教你,你现在立马开着车往前方冲去,到时候你们就是亡命鸳鸯。”商蔚清扯了扯嘴角,“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要不要试试?”

  裴雾似乎是无措的眨了眨眼,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瞳孔里有几分涣散,“不,我不想让她死,不可以。”

  商蔚清见她又是这幅模样,深重的困累再次袭来,她突然不想面对裴雾了,转身去看陆千微的情况。

  陆千微已经慢慢苏醒过来了,看见商蔚清眉头皱了一皱,“怎么回事”

  商蔚清歉意的朝她点了点头,“……先跟你说声抱歉,没有时间了,我先送你去婚礼现场。”

  陆千微见到商蔚清和站在外面茫然的裴雾,立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揉了揉额头,时间紧迫,陆千微暂时没有心情去质问裴雾语气里都是无奈的怨气“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麻烦速度快一点吧,别让小珺担心我。”

  商蔚清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裴雾,“你去开我的车吧,我送她去。”

  商蔚清现在实在不想面对裴雾。

  裴雾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沉默的接过了钥匙,对着商蔚清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缄口不言,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陆千微,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幸好,时间还来的及,陆千微没有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以自己身体不适耽搁的缘由敷衍了过去。

  婚礼开始了,音乐慢慢响起。

  裴雾如坐针毡,多次想逃走,又被商蔚清一把拽在原位,商蔚清的目光没有放在裴雾的身上,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语气平静“好好看着,不要逃。”

  裴雾只得硬生生的看完,每进过一个流程,裴雾心里就有什么在慢慢崩塌,但好像有什么从尘埃里露出来边边角角。

  裴雾一直在挣扎,指甲死死的抠进手心的肉里,以此抚平自己的躁动,商蔚清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抬起了眼没说什么,下一秒她从桌子上拿了一杯饮料,送到她手边。

  裴雾侧头,“???”

  商蔚清表情依旧淡淡的,“天气热,喝点饮料。”

  裴雾沉默了,缓缓的松开了手,接过了饮料,也不说话。

  两人陷入了尴尬而缄默的处境。

  陆千微和林珺已经开始到了交换戒指的地步了,而后就是亲吻,裴雾越发坐不住了,她真的看不下去了,想起身逃离,商蔚清蛮横的拽住了她,裴雾挣扎,有些怒了,“商蔚清,你他妈别拽我!”

  两人的位置比较偏,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陆千微和林珺身上,因此都没注意到她们两。

  商蔚清眼神沉沉的盯着她,“你在怕什么裴雾,好好看着,不要逃避。”

  裴雾的手微微发抖,咬牙切齿“和你有什么关系,放开!”

  商蔚清不再惯着她了,冷着脸用手卡着她的脸面向陆千微和林珺,态度决绝。

  裴雾想挣脱,但此时商蔚清的力气格外大,裴雾被迫的见证陆千微和林珺亲吻的画面,台下人在起哄。

  她们在神父的见证下交换了余生,她们如此恩爱,她们也如此般配,裴雾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那些岌岌可危的念想崩塌了,她过去所追缠的在这一刻被尽数斩断,她在这惶然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她和陆千微自始至终一直是陌生的,她的执着到底是无谓徒劳的。

  裴雾眼也不眨,像个木头人一样,表情是僵硬的木然。

  商蔚清看到她这样,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裴雾对路千微的难过,让她突然很不好受,微微酸涩涌上心头。

  婚礼结束以后,商蔚清让裴雾去对陆千微道歉,裴雾脸色冷冷,自婚礼结束了以后,裴雾面色就浸染在了一种让人压抑的风雨里,大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商蔚清心里一直在憋着一股气,裴雾一而再再而三的冷眼与毫无悔改的态度,让商蔚清心底甚少外见的暴怒彻底爆发,她冷笑了一声,指着她“裴雾,你可以的。”

  甩下那句话以后,商蔚清就再也没和她说话了,因为两人的给陆千微造成的不快,第二天两人就走了,哦,裴雾是被商蔚清冷着脸沉默拖着走的。

  兰城,夜晚。

  “下车。”商蔚清冷着调子。

  商蔚清不耐烦,裴雾见她这样,比她还不耐烦,下了车用了很大力狠狠的关上了车门。

  商蔚清坐在车上,头疼似的扶额,深呼吸了几次调整自己明显不规律的呼吸,而后也下了车。

  商蔚清开门的时候,因为心里还憋着气,关门的力气大了一点点,恰好裴雾还在后面,因为门是往外开的,这下就拍在了裴雾的脸上,裴雾当即叫出声,以为她是故意的,原本心情就不畅,遂语气不怎么好“商蔚清!你故意的吧!!”

  商蔚清倏地转过身,轻呵了一声,“所以呢,你很生气吗?那你存心耽误陆千微婚礼的时候,你也是故意的吧,你又是什么感受。”

  裴雾脸色顿色一变,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欲想越过她回房间去,商蔚清在她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偏头凝视着她:“回话!”

  裴雾这几天的心情可谓是如过山车,只不过一直处在高端,极端又易怒,面对商蔚清的咄咄逼人,不自觉联想起那天商蔚清梦话,怒点达到最高值,一把甩开了商蔚清的手,“回什么话?!商蔚清,你有完没完!”

  人在极度愤怒与狂躁的情况下是没有理智的,裴雾自然不能免俗,陆千微结婚,商蔚清的阻挠,商蔚清的梦话,每一样都要把她逼疯。

  “商蔚清,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善良,看着我像狗一样狼狈,然后在假惺惺走近我,你那颗圣母的心是不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裴雾残忍的往外吐出字眼,看着商蔚清越来越沉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满足感。

  心里恶劣因子疯狂外漏,裴雾还嫌不够似的,继续道“一次又一次阻挠我,然后又温柔对我,商蔚清,你假不假啊,为了那个人,在我身上煞费苦心啊。”说完恶劣的笑了笑。

  商蔚清抬起眼皮,冷冷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那个人?”

  裴雾气极失笑,口不择言“你还他妈装呢,霜橘不认识吗?你不就是因为她和我分手的吗?”裴雾眼里是浓浓的嘲讽,“明明喜欢着一个人,还要待在另外一个人身边,口口声声说希望我好,商蔚清,你贱不——”

  “——啪!”一阵疼痛传至裴雾的右脸,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商蔚清,刚想开口骂,却突然住了嘴,因为她看到商蔚清似乎在哭。

  但她的神色却一点哭的哀沉也没有,她只是眼里有微微的水光,神情却还是无波无澜的,“裴雾。”她听见商蔚清淡淡的声音。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变好,我一直相信你,所以即使我热脸贴冷屁股,我也无所谓。”商蔚清的嗓音终于有了一点分崩离析的颤抖。

  商蔚清颤着嗓子,“我犯贱一样凑近你,你无理取闹,你精神失常,暴躁易怒,一次又一次践踏我对你的关怀。但没关系,我心大,我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你能痊愈就好了,但是——”

  商蔚清心里抽痛,难受的靠在桌子上,“我以为你好了很多了,我相信你,可你还是做出了那种事,毁人婚宴,裴雾,你不仅缺德,你还疯,你还是那个疯子一样的裴雾,从没有变过。”

  裴雾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商蔚清控制不住失声道“就因为你这样,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全是自我欺骗,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四处蹦跶,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惹来一身嫌!”

  裴雾嘴唇翕动,微微颤抖着,此时她的心情由最高端迅速跌至最低处,满身狼狈的尘埃

  她像个罪人一样无法为自己辩诉。

  商蔚清平缓了自己剧烈的心情,眉眼平静“裴雾,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会好,可能是我猜错了,你恐怕永远不会变了。”

  商蔚清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侧身对裴雾道“既然厌恶我对你的关心,我也累了,也没必要相处,没意思。现在还早,不如就搬出我家吧。”

  裴雾身体猛的一震,睁大了眼睛“你要赶我走!”

  商蔚清点头,“你没听错,奶奶那边问起我会解释的,你东西也不多,我就不帮你了。”

  “顺便说一下,我不认识什么霜橘,信不信由你。”商蔚清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裴雾在原地站了许久,客厅安静的吓人,只有几声捕梦网的叮铃响,凄白的月色在地上割出几道不规则的光影,有几缕落在裴雾茫然无措的脸上。

  良久,裴雾渐渐平息了心里剧烈的窒息感,像个木偶人一样,机械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没多少时间就整理好了。

  拖着箱子走到玄关处,商蔚清一直没有出来。

  裴雾颇为不可理喻的委屈想着,我都走了,都不送我吗?

  关门,客厅又是死一样的安静。

  商蔚清站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裴雾的车开出灯光绵延的街道,后隐在密密的梧桐树里,最终归于平静。

  四肢百骸突然涌上密密麻麻的刺痛,脑海里有一道破声的嗓音在催促着商蔚清追回裴雾,无缘无故的刺痛像是不满一样,心脏也开始疼痛,商蔚清难受至极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哼出几声痛吟。

  突然,她跑向厕所,对着马桶就是一阵狂吐,“呕……”商蔚清的脸色都白了,最后没什么可吐了,就只有黄水

  商蔚清疲惫的仰靠在墙上,眉目浮现明显的倦态与痛苦。

  在困倦里,商蔚清的脑海里闪过霜橘这个名字。

  霜橘?这是谁?

  商蔚清觉得自己应该是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但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商蔚清便情不自禁的感受到深沉的思念与怨恨的无奈。

  霜橘,到底是谁?为什么裴雾知道这个名字,她却没有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坐了一天的车,更新晚了,不好意思,这几章会虐一点,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