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将许风眠送回去后自己打车回去了。
到了公寓已经很晚了,她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于同一个没有留存下来的号码。
不过这一连串的数字不算陌生,夏温知道这是罗平的。
她丢在一边,没有要回的念头。
她吹好头发躺到床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冷眼旁观了一会,对方依然执著地没有挂掉。
最近她的心有点乱,一方面因为她爸爸的催促,生活的琐碎让她偶尔会冒出零星将就一生的念头,如果最后不过是随便找个人嫁了,那么找谁又有什么区别。
热烈的爱情,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到头来不过是让自己身心俱疲,或许对一个人没有任何感情才会让自己永不受伤。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会有一丝不甘,不甘心以后的漫长人生里会和这个一个无趣的人过上令人生厌的生活。
这种不甘在今天晚上到达顶点。
许风眠或许说的没错,她和林云深都是傻子,都是会为现实生活的未来考虑很多的人,不像许风眠天生嚣张不顾一切。
也许是一秒钟的犹豫和妥协,夏温还是接起了罗平的电话。
先打过来的人在电话接通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夏温垂着头揪着抱枕上一个脱线的口子。
“今天晚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朋友?”罗平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今天的那个人和那辆车都让他感到非常意外,无论是人还是车身上都写满了狂妄,而且是那种有资本的狂妄。
和外边温顺的夏温格格不入。
罗平知道夏温是好看的,虽然男人对于女孩子的喜好各有不同,但是大概没有男人会认为夏温是不美的。
美丽乖顺的女孩子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来自单生家庭这个小小的缺憾反而满足了他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
这样的夏温才是他理想型的未来伴侣。
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几顿饭,还不错的鲜花,节日的时候送些奢侈品,就可以搞定的女陔。这样的事情他看多了。
但是今晚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还有上一次他在商场遇到和夏温一起吃冰淇凌的女人。
她们让他的男性骄傲受到了伤害。
罗平呵呵笑了几声:“你朋友挺有个性的。”
夏温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对话继续下去,她实话实说:“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这一次对话没有超过两分钟,中间还夹杂了大片的空白。
罗平最后挂完电话后还自我安慰了一下,即使对方来头很大,充其量只是比较好的朋友罢了,对他不会产生威胁。
后面的半个月,罗平又找了夏温几次,但是都被她以工作忙为借口给挡了回去。
一天晚上,夏温刚下班到家就接到了夏远的电话。
刚没有多久,夏远因为体力跟不上主动和学校辞了高三班级的物理老师职务,学校极力挽留,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体,以及秉承着对高三学生负责的态度最后还是换了一个新的物理老师。
后来听夏远的同事提起,许多学生和家长听到夏远不继续带他们的班级都感到非常不舍,最后一天教师讲台和办公室里堆满了鲜花,比教师节都热闹。
从教学第一线退下来的夏远去了清闲的图书馆,所以他有了更多时间去关心夏温。
夏温一时间对夏远的热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次电话的内容非常简单直接,他要求夏温带着新的相亲对象回家吃顿饭。
夏温虽然给夏远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但还是无济于事。夏远将之前对于学生和教学一根筋的热情带到了夏温的情感生活上。
甚至他还学会了最能刺痛夏温的一句话。
“爸爸还不知道能不能牵着你的手进礼堂。”
最亲的人总是轻而易举就戳中对方的死穴。
夏温握着电话的手僵在那里,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深呼吸,抹了抹脸,最后还是妥协了。
接到电话的罗平简直像是中了百万彩票一样高兴,一个劲地盯着夏温问第一天上门做点什么准备,买点什么才显得比较正式。
然后罗平自顾自地敲定了周六两个人一起去买点上门的礼物。
夏问觉得自己像是被逼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绝境,她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就只有沈安安。
沈安安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给自己脚趾涂黑色的指甲油,她低头吹了吹未干的油渍,严肃着一张脸问夏温。
“那我姐怎么办?想当初毕竟是你把她这朵高岭之花给拉下神坛的,虽然她以前有点没人性,现在依然还是没人性,不过她对你,还是掏心掏肺的。”
夏温手扶在阳台的铁栏杆上面,晚上上面都是秋天的露珠,冰凉的水珠一直凉到心底里去。
她舔了舔嘴唇:“我现在是自身难保。”
挂了电话后的沈安安思考了一会给自己的姐姐发了一条微信:“周六陪我去趟超市吧。”
——
周六十点商场开门,罗平早早地就开车来夏温家楼下等她。
周末超市里人很多,收银的地方排起了长龙,罗平将车推到了礼盒撞专区,站在那边挑挑捡捡。
原本宽大的货车里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推车准备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推着车进来的沈安安和沈雪屿。
沈安安抓了几包花哨的零食丢进去,沈雪屿一身休闲的穿着跟在后面,看着自己的手机,很明显是被拖过来的。
狭窄的货架中间,两辆推车无法并排通过。
沈安安显示出意料之内的兴高采烈,冲着夏温挥手:“好巧呀,温温。”
然后听到名字的沈雪屿目光从手机上面抬起来,和夏温对视。
只是短暂了一霎那,夏温就挪开了。她有点恨自己当初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沈安安这个大嘴巴了。
四个人之中只有罗平是一无所知的。
他看到沈雪屿的第一眼就回忆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这样的人落在人群中是不会被淹没的。
“这是温温的朋友呀?”罗平也很热情地回应了沈安安。
夏温被这一声“温温”给喊得措手不及,然后她很明显捕捉到沈雪屿的脸色沉了几分。
面上的不快非常明显。
四个人的碰面说尴尬是真的尴尬的,但是好在过去得很快,大概只维持了几分钟的时间。
沈雪屿一言不发,沈安安有点弄不清她姐心底的想法,不敢再多生事,拉着她的胳膊就走了。
罗平开车送夏温回公寓,下车的时候他有想要上去坐坐的想法,被夏温被拒绝了。
他笑了笑,没有强求。毕竟形势现在站在他这边,他并不必要急于一时。
开车从小区门口开出来的时候,旁边入口处一辆黑色奔驰正在驶入,罗平知道这个车型不算是常见款,但是他却最近见了两辆,开出去的时候他还好奇地回看了一眼。
将人送走的夏温回到家后,空荡而寂静的房间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背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到地面。
夏温不自觉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平静之后的烦躁感涌了上来,她变得有些嫌恶自己,嫌恶那个对着罗平假笑的自己。
她对着虚空冷哼一声,觉得自己是一个傻逼。
正在她要站起来的时候,低血糖的晕眩感袭来,她扶了扶门框,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夏温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罗平,一股厌恶感升腾起来,她非常不耐烦地深呼吸,正准备无视的时候,门外的声音响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
隔着一道门,沈雪屿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更显得闷闷的。
怎么会是她?夏温还以为沈雪屿不会再回来找自己了。
因为她自己都有些厌烦自己了。
她还是开门了。
门外的沈雪屿还穿着超市里的那一身衣服,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就好像之前的很多次日常的见面一样。
夏温刚才已经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让开身子:“进来吧。”
早上起来倒进保温壶的热水已经不烫了,夏温从抽屉里拿出之前沈雪屿用的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透明的玻璃杯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沈雪屿坐在单人沙发上,墨色的眸子从水杯上转移到夏温的脸上。
“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话还是慢条斯理的,但是却带着一股寒意。
沈雪屿抬头仰视着站着的夏温。
简简单单的话,夏温却被问懵了,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这些天她最过不去的不是自己的坎,而是如何面对沈雪屿。她有点希望沈雪屿知难而退,像以前一样无动于衷地转身。
而不是此刻单刀直入地逼视。
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是夏温没有想象到的。相见后的这段日子两个人即使再怎么亲密在感情上都始终隔着一层纱似的。
沈雪屿的问打破了之前微妙的平衡。
少年时期莽撞冲动无所畏惧的夏温却成了此刻怯弱的那个人。
“就是你看到,和你想到的样子。”夏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和缓。
“我没有必要一直等着……”
“你”字还还没有说出来,沈雪屿已经突然站起来,手臂带到茶几上的水杯。
玻璃杯跌到瓷砖上,水一半泼到了沈雪屿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