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两个人一起下楼,林云深问夏温:“快要离开了,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夏温拿着包扶在电梯栏杆上,看着缓缓降落的透明观光玻璃外炫目的夜景,眼睛一瞥,就看到楼下绿地上停着的商务车开了过来。
这辆车她刚刚见过。
艺术馆里快速走出一个人,保安将车门拉开,沈雪屿抬脚坐了进去。似乎还在等后面的来人。门没有关上。
车内的灯开了,沈雪屿靠在车背上,细长的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丝质垂感的长裤将腰线拉长,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拉到手肘,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到透密。
此刻的沈雪屿凌厉的气质里又了一些随意和慵懒。
夏温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任何场景中,沈雪屿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
林云深背对着窗外,有些纳闷地伸出手在夏温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夏温垂下头,回过神来,说:“以前我在这里实习的时候又累又穷,一直听说这里的夜景很美,都没有好好看一看还挺可惜的。”
林云深转身用手指着地面上的一个地点说:“看见没,那里是售票点,一张观光车票,可以拉着你将整个市中心的夜景都看一遍。”
夏温:“夜深了我们一起去。”
出了电梯,两个人拐了一个路口来到人潮中心处。浩浩荡荡的人流挤满旷阔的大道,雨后的湿润伴随着不远处海洋上的水汽,霓虹灯下显得梦幻又迷离。
矗立人群中的一幢高楼是修复过的古建筑,上个世界的风情,古今中洋混合,门口还站着穿着制服的门童。
林云深拉开门,回头冲着夏温笑:“这里你如果不来,都不好意思说来过海城。”
刚进门一股浓热的香氛充斥鼻腔,没任何的俗艳,反而显得富丽堂皇,欧式建筑风格中有有一些简洁明快。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家爵士乐酒吧,但是它又和其他的酒吧完全不同,更像是一个高档餐厅。
耳边是迷醉的爵士乐,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说笑,享乐在这里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夏温和林云深找了一个角落的沙发。
林云深招呼服务生拿过一份菜单:“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不过这里的点心在整个海城都是一绝,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点单结束后,两个人歪在沙发上听着音乐。
让夏温感到意外的时候这里演奏音乐的大多是一些老年人,与年轻人相比,他们有一种优雅老去的从容和时间的积淀感。
点心和饮料上得很快,白瓷盘子里的点心精致而小巧。
夏温用银质小勺挖了一口送到嘴里,浓郁的甜味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涩。
“真的很好吃。”
接连几天的疲倦在这一刻彻底放松后涌上身体,夏温用手撑着下巴,小口抿着橙汁。
——
许风眠一下飞机就被专车接来了市中心。一路上手里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车里开了空调,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的她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将车窗拉下,伸手松了衬衫,手肘抵在窗沿。
司机是公司专门安排过来接送许风眠的,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人,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是气场却不输给大多数男人,简洁干练的短发,西装衬衫,手腕的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放在一边的手机不停在响。
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您的手机响了很久了,不接吗?”
许风眠过了好几秒才有所反应,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但却完全没有着急接的意思。
其实不用看,许风眠都知道电话的内容。
懒洋洋划开手机放在耳边,对面的连喊带叫了好一会,许风眠很聪明地将手机放置在一定距离之外。
等对方终于停下来后,她才说话:“那边的合同已经谈妥了,只要最后签个字,谁签不都一样。”
“还有,我刚下飞机你就给我安排客户,资本家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可以了。”
电话对面的人是许风眠的顶头上司,但是早就拿这个祖宗没有任何办法了。许风眠总是做一些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她也的确将每一个人物都完成得非常漂亮。
所以即使是批评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口头说几句,实际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这个顾客你之前熟悉的,刚好你去了海城,就正好见面巩固一下情感,他们公司准备上市,但意向的合作对象不止我们一家,你过去也说说后续的事情。”
地点是对方选的,许风眠到的时候直接被人带了楼上的包厢。
对方几个人都是能喝的中年男人,许风眠陪着喝了不少,事情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走出包厢,伸手揉了揉后脖颈,走到二楼的栏杆边上点了一支烟。
转过身,眼尾扫过楼下的人群。不同于一般酒吧,这里光线明亮,非常轻松的,她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原本黯淡的眼神不受控的燃起了一小团火来。
许风眠承认她上飞机的时候有点冲动,看到林云深的消息就好像着了魔一样,都成年了还不顾一切,可是走下飞机,湿乎乎的海风刮过来的时候,她好像又冷静了下来。
急于想见林云深的那股子疯魔,变得想天边丝丝缕缕的云一般,如果一个人不想见自己,即使自己走到她面前又怎么样呢?所以她才答应了公司的安排。
她将手里的烟在一边的烟灰缸里按灭了,抬脚准备重新回去。
——
林薇薇的保姆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她戴上墨镜,将车门拉开:“沈老师,请吧。”
沈雪屿的眉毛蹙了一下,但还是冷着脸下车了。
下午沈雪屿与林薇薇买下那幅画,合同签好的时候,林薇薇朝她伸出一只手:“祝我们第一笔生意合作愉快。”
沈雪与看着那只手迟钝了片刻,但还是握住了。
林薇薇回握,脸上的喜悦十分明显:“既然如此愉快,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吧。我可是很愉快地将我的画卖给了你呢。”
沈雪屿在海城的事情全部结束,空出来的时间自由支配。她抽回自己的手,虽然不想答应,但还是点了头,为了那幅画。
在保镖的指引下,他们直接从一楼的特殊通道上二楼包厢。
走上楼梯的时候,她们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骚乱,另一边的角落里,似乎是有一个女人将手里的酒泼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四周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林薇薇也好奇心上来,她瘦瘦高高的身材裹了了一条黑裙子露出纤长大腿,趴在栏杆上看好戏。
她笑着对身边沈雪屿说:“这些看起来很高雅的人,其实有时候很下作的,那个姑娘我认识,之前……”
林薇薇的话沈雪屿没有听进去,因为此时站着的那个颐指气使的女孩,她前几天刚见过,那个在路边拉扯夏温的人。
而被泼的人是她的老同学,林云深。
她侧头看了一眼林薇薇:“抱歉,有事,失陪了。”
然后林薇薇就看见沈雪屿快步走下了楼梯,没有任何留恋,直接跑到了事故的中心。
——
林云深被泼的那一刻,她和夏温都有些懵。
短发女人趾高气昂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奚落与愤怒,指着林云深:“居然向组委会申请将我除名,你以为你是谁。”
红色的液体顺着林云深的白皙的面庞滴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件事情因自己而起,林云深因自己受难,夏温心中的怒火噌得冒了出来,她站起来,用尽力气,狠狠甩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啪——
周围的人俱是一惊,没有人会想到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勇气。
夏温眼睛圆睁,打人的手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她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甚至动手。
短发女人也被吓到了,脸被狠狠甩到一侧,红痕非常明显。
满眼的意外和愤怒,酒精将心中的愤懑点燃,她理智全失,扬手就要打向夏温。
但是一只手刚要扬起来的时候却被另外的人控制住了。
她身形不稳,回头看到一张陌生但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人。
许风眠扭住女人的手腕,学生时代和男生打架的手艺没有丢,用了巧劲,将人直接扔到了沙发上。
然后逼近对方,捏住她的下巴,嘴角的笑容依然淡淡的。
“怎么?喜欢泼人酒是吧?”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脸。
“说起啦挺巧的,我也喜欢。”然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瓶酒,拎到高处,一滴不剩地浇到对方的脸上。
扭头对着那一桌的客人说:“再上一瓶,钱算我的。”
女人严重的愤怒完全化为了恐惧。面对林云深和夏温,她还可以作威作福,但是许风眠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没有人敢惹一个疯子。
夏温没有想到许风眠会出现在这里,以她对许风眠的了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这个事情和林云深有关系,那么她更是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公众场合,夏温不想让事态再严重下去。
她用纸巾将林云深脸上酒渍清理干净,然后拉住了许风眠。
“好了,云深姐有点不舒服,你送她回去好不好?”
许风眠被夏温拉扯住,她知道夏温想息事宁人,不过她做不到,但是当她看到林云深坐在一边沉默的样子,十分心疼,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走到林云深身边,将人搂着,往酒吧门口走。
夏温拿好自己与林云深落下的包准备跟上去,走到半路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她回头,是沈雪屿。
“怎么,要去做电灯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