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 正式开学。
徐青柠惯例呆在图书馆, 明显感觉这一天室外的空气都浮躁不少, 到处是拎着大包小包奔走的人, 哪怕身处图书馆, 耳边也仿佛能听见行李箱的滑轮擦过地板的声音。
徐青柠待到五点, 去食堂打包了一份土豆牛腩饭, 回到寝室。
其他室友都到了, 扒着椅子靠背聚在一起聊天,她甫一进门,都在望着她。
徐青柠不太适应这种进门有人的感觉,扯唇笑了笑,迎着目光回到自己靠阳台右侧的床。
“我们的桌子柜子床是你帮忙擦的吗?”她旁边位置一齐耳短发的女生问。
徐青柠正拆一次性筷子,闻言一顿,回答:“我家阿姨。”
那天, 家里的阿姨帮徐青柠搞完卫生还不算, 还帮其他室友一并打扫了。
整间宿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虽然阿姨嘴上说着是她妈妈怕她在这儿住,其他床铺的灰尘飘到她鼻子里引发什么呼吸道疾病之类, 但徐青柠大概能明白,是柴女士想帮她争个好人缘。
虽然徐青柠觉得没什么必要。
“谢谢!”短发女生很高兴地自我介绍:“我叫周琦,她是宋词, 另一个是康倩。”宋词长发温婉,康倩马尾率性。
徐青柠一一看过去,简短介绍自己:“徐青柠。”
“哇哦, ”康倩笑着说,“你的头发好酷!”
徐青柠这两天在学校没少因绿头发被人多看几眼,闻言有些好笑:“嗯,就是太打眼了。”
其他两人就势夸起她的头发,徐青柠应和两声,伴着她们的说话声,低头吃起土豆牛腩饭。
“你们知道七点要开班会吧?”周琦突然道。
康倩搭话:“知道,就是不知道理工楼在哪。”
宋词温温柔柔搭话:“我也不知道。”
徐青柠咽下嘴里的饭:“我知道,到时候我领你们去。你们都吃饭了吗?”
“还没呢。”周琦自来熟地凑过来看她的晚饭,眼睛发亮,“食堂的吗?哪个食堂?好吃吗?”
“四食堂,还行。”
周琦还想说什么,徐青柠的电话响起来,她悻悻走开。
徐青柠接起电话。是狗二姐。
“到学校了吧?”
“嗯。”她声音不知比刚才冷淡多少倍。
“你还给甜甜买了手机?”
徐青柠吃饭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甜甜刚给我打电话了啊。”狗二姐回答。
徐青柠嘴角扯起轻笑,知道给狗二姐打电话,不知道给她回消息,挺好。
“有事?”徐青柠声音更冷。
徐青霭放软声音,哄人:“酸酸,不要这样。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二姐,就算我犯了错,难道连打电话关心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徐青柠笑:“你有在关心我?”
其他室友收拾好出门吃饭,宿舍没人,徐青柠也没了顾忌:“你要没事我就挂了,我还得吃饭。”
“你就不想知道甜甜打电话给我说什么吗?”
“不想。”
“偏要叫你知道,甜甜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徐青霭故作惆怅,“唉,对比起来某些人真是没有良心,连句生日快乐都不给我说。”
徐青柠气笑了:“就你做的那些破事你还想让我给你说生日快乐?下辈子吧您。”
徐青霭还在卖惨,徐青柠听不过去,打断她:“她怎么知道你哪天生日?”
“她问我的啊。”徐青霭又问她,“难道她没问你?”
徐青柠还没来得及答,又听她故作惊讶:“不会吧?你好歹也是她前未婚妻。”她将‘前’字咬得很重,语气十分欠揍。
“您还有事吗?”
徐青柠将筷子一放,不打算再吃了,“她是神仙怎么着?我生日缺她这一句祝福?”
“不缺。”徐青霭怕把人惹急了,不再激怒,“我就是想着万一呢。万一甜甜知道呢。”
“哦。”她又没问,她也没说,上哪儿去知道,知道个屁。
徐青柠将电话挂了,田甜刚巧回复她早上发的消息。
她早上六点站在图书馆的高楼发:【图片】早上的太阳很好看呢
她晚上六点给她回:是很好看呢
徐青柠莫名火大,将手机丢在一边,不再管了。
**
晚上七点的班会由辅导员主持,主要介绍开学相关事宜。
辅导员谢欢是个和蔼的小胖子,大概三十岁,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很可爱。他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颇有新学期新气象的感觉。
徐青柠学的是数学专业。
数学系一共五个班,每个班三十来个人,等逐个上台自我介绍完,时间不知不觉指向九点。
谢欢加快进度,拍手示意集中,他开口:“接下来每个班选出临时班长和团支书,等你们军训完再重新选定。记住选人动作一定要快,姿势要帅,最好一男一女。不想拖堂的就赶紧报名,我记录。”他拿起一旁的笔记本,目光扫过台下。
徐青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其他三个室友推上了团支书的职位。
“我不当。”徐青柠开口。
谢欢看过来,眯了眯眼:“徐青柠是吧?专业第一,可以可以。”他把名字记上了。
“……”
徐青柠重申:“我说我不当。”
“也就这半个月,”谢欢劝她,“到时候不想当你来找我,我一准给你换。”
他将眼神转向其他人:“好。一班已经定了,二班呢?二班同学还磨蹭呢,想陪着我在这里过夜是不是?”
“……”徐青柠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进程果然很快,不到十点,徐青柠和室友回到宿舍。
“后天就要军训了呢。”周琦瘫在椅子上,哀嚎,“明明还没开始,我就感觉到了累。”
“辅导员说明天去领军训服是吧?”宋词梳着头发,看她们。
徐青柠安静拿衣服去浴室洗澡,顺便回了声:“嗯。”
“也不知道军训服丑不丑?唉。”周琦叹气。
徐青柠一顿,脑袋闪过那个穿着军训服在太阳下笑得灿烂的女孩子。不管丑不丑,怎么着,也得比那好看吧?
等四个人全部洗漱完毕,灯已经熄了。
学校十一点熄灯,徐青柠伴着室友的哀嚎上床,按开手机,一堆未读消息,没一条是田甜发来的。
徐青柠觉得奇怪。
左思右想,她给潘晨发去消息:睡了吗?
潘晨:还没呢。
徐青柠:我问你件事。
潘晨:你说。
寝室其他人在聊天,这种女生宿舍夜谈的项目徐青柠没参与过,也不怎么好奇,心思全在和潘晨聊天这件事上。
徐青柠:还是上次那件事。
徐青柠:就是那个说‘我求求你放过我’的那个人,她可能是内疚吧,或者忏悔?她开始主动联系那个女孩子,但是那个女孩子不怎么理她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潘晨:怎么个不理法儿?
徐青柠:回消息特别慢
潘晨:那可能是有别的事
徐青柠:但她会和别人视频,也会和别人打电话
潘晨:那就是故意不理了
徐青柠:……
潘晨:可能是伤心了吧,想忘记也说不定
潘晨:想忘记,所以不敢秒回消息,怕又会喜欢上,但是又舍不得不回,所以回得慢,大概这样
潘晨:懂?
徐青柠不太懂,她陷入思考中,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徐青柠一愣,声音干涩回:“你们喊我了?”
“嗯。”是周琦的声音,“你因为什么报的数学专业呀?”
“我是因为调剂,词词是误打误撞,倩倩是因为喜欢数学,你呢?”
潘晨又发来消息,徐青柠视线落回到手机上,随口回:“我随便报的。”
“好厉害。”周琦附和。
潘晨:我可不可以也问你一件事。
徐青柠:说
潘晨:既然你不是那个被拒绝的女孩子,那你是那个要被锤爆狗头的混蛋?
“?”
徐青柠见鬼似的将手机丢在一边,脑袋一片混乱。
寝室里有室友的说话声,她们还在讨论为什么填报数学专业这个问题,徐青柠强迫自己的思维从田甜这件事上挣脱出来,莫名回到了高中课堂上。
那是一节数学课。
天气很热,又是下午第一节 ,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讲得热血沸腾,底下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
徐青柠听得也有些无聊,但不太想睡,一手撑着下巴,看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
他突然重重地敲击两下黑板,极生气的样子:“数学是一门极富艺术的学科,你们要仔细体会这其中的魅力,你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
徐青柠曾听其他人说过他们这个数学老师是个数学迷,平时就以解题和解难题为乐,徐青柠原本不太信,听完他接下来这番话,相信了。
他完全是数学的信徒。
“你们现在学的只是基础数学,是基础,难吗?数学多么神圣,多少人甘愿成为他的朝圣者,又有多少人被迫止步于基础之上。你们要记住,现在是你们选择数学,将来就是数学选择你们!数学对天赋的要求多么高,一般人只能学到皮毛,根本连摸都摸不到他的精髓……”
他讲到这里突然有些气馁,但很快又重振精神:“老师是被数学抛弃的人,老师没有那个天赋研究数学,所以只能在这里教书。但是我相信,我教的学生中,会有那种极具数学天赋的人,他将来,会在数学这个领域中颇有建树……”
他一腔热枕。
话里话外无非在说:数学是神,是数学选择了他的朝圣者。
徐青柠莫名被触动了,她也说不清是被什么触动,或许是他不得不放弃却又不愿放弃的气馁和重振精神,或许是他那句慷慨激昂的‘现在是你们选择数学,将来就是数学选择你们’。
数学很高傲,它的追随者只能由它自身决定。
那徐青柠想知道,她会不会是数学领域中可遇不可求的那个人。
潘晨发来的消息又将徐青柠的思绪拉回现实。
潘晨: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觉得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徐青柠叹了口气。
徐青柠敲字:没事。
潘晨又问:你过几天的生日打算怎么过?
潘晨:我喊他们一起聚聚?
潘晨曲一鸣他们和徐青柠一样,报的都是本市的大学,最远也就两小时车程,平时聚起来都很方便。
可惜徐青柠一见到生日两个字就烦,简短回:随便吧,不聚也行。
潘晨:?
潘晨:之前说要大办特办,为成年以来第一个生日刺激一把的人是谁?
徐青柠:困了,睡了。
潘晨:?是不是玩不起
潘晨:?要不要这样
**
第二天领完军训服,寝室里的女生都迫不及待换上试试大小,徐青柠洁癖发作,将衣服丢进洗衣机洗了又洗。
等徐青柠正式换上军训服已经是第二天。
太阳很大,训练很苦。
徐青柠属于很不耐晒的类型,一晒太阳心情就会很烦躁,尤其是这种翻来覆去转来转去的晒,一上午下来,脸色不太好看。
一声哨响,上午的军训活动总算结束。
徐青柠被室友簇拥着往外走,周琦和康倩兴致高昂的聊天,宋词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搭上一两句,徐青柠一路沉默,只在走到大树旁时停下,问她们:“你们谁帮我拍张照?”
“什么。”她们都没太听清。
徐青柠指着大树的位置,看她们:“就那儿,帮我拍张照。”
“哦哦。”周琦率先明白过来,拿过徐青柠递来的手机,问,“拍军训服吗?是要给谁看?”
徐青柠朝大树走过去,随口答:“我妈。”
徐青柠面无表情站在树荫下。
周琦身后人来人往,不少路过的人都在看她,虽说徐青柠抗压能力不错,但这大庭广众之下傻站着让人拍照还是挺羞耻的,她深吸一口气,等了几秒,问周琦:“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过来看,拍得特别好。”周琦招呼她。
徐青柠走过去,接过手机,耳边还有周琦啧叹的声音:“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柠柠穿军训服都能穿出这种腿长,我和我的小短腿瞬间陷入了沉思。”
徐青柠虽然不太喜欢被她喊柠柠,但她对这张照片颇为满意。
照片中的她身上只穿着迷彩短袖,衣摆扎进裤子,浅棕色的皮带箍出纤腰和长腿。肘间搭着的迷彩外套衬得手臂肌肤别样的白,头发扎成马尾,清爽又迷人。
“谢了。”
徐青柠跟着大部队往外走,低头摆弄手机。她本想发朋友圈,又想起她万年不发自拍的属性,怕那群人又要多嘴,索性单刀直入,直接将图片发给了田甜。
徐青柠:【图片】
徐青柠:……好丑的军训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