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恋惊鸿【完结番外】>第20章 天生反骨

  鹤渊脱去衣袍,赤足站在铜镜之前。

  一人高的铜镜中映出少年苍白的面容,这面雷铜镜曾是渡鸦遣人搬来的,搁置了几百年,鹤渊偶尔也会瞧上一眼。

  说来奇妙,在他与叶轻云相遇之前,铜镜中的少年近千年一袭白衣,不曾更改分毫。偏偏与叶轻云相遇之后,镜中的少年白衣改红袍,眉目依稀凛冽,仍是遮不去几分少年傲气,手握山河归尘剑。

  镜中之人身着红衣,却那般鲜活而明艳,与镜前鹤渊一袭死气沉沉的黑衣恰恰相反。鹤渊头戴青玉冠,一身黑色劲装,紧抓着一柄锋利短剑。为了确保叶轻云足够安全,他把山河归尘剑留在对方的身边了。

  在离开之前,他的指尖抚上镜面,停顿在红袍少年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极浅的指痕。他虽不知镜中为何人,那样的鲜明却是他从未见过,只是看着,就心生羡慕。

  “这三更半夜的,徒儿怎么跑回来了?”

  鹤渊肩膀一僵,短剑瞬间出鞘,在分辨出身后人的身份之后,整个人又放松了许多。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人果然是渡鸦。少女一袭水红长裙,怀中搂着一枚白玉瓷瓶,半倚着门,似笑非笑看向他。

  “师父既知三更半夜,又为何还在此处?”鹤渊把短刀回鞘,不动声色道:“更深露重,师父还是早些回青莲宫歇息为好。”

  此话一出,却见渡鸦笑意渐浓,并未回应,反而戏谑一笑。

  渡鸦走到鹤渊的身旁,她指间的储物戒闪过一道寒光,渡鸦手中就多出一个小瓶。

  她将小瓶塞进鹤渊手中,声音不大:“徒儿若想杀人,仅凭一把短剑,可是很难的。把这个涂在你的短剑上,这东西可比短剑有用得多。天帝经年服用灵丹妙药,体内药力堆积经年,只需一味药引,就可将那些灵药转为致毒。”

  渡鸦拍了拍鹤渊的肩,“你曾经师从那江南神医,应该非常熟悉药理之奇妙才是。”

  鹤渊的手倏然一顿,玉瓶微凉,他正欲说些什么,渡鸦却拍了拍他的肩,没给他这个机会。渡鸦明显误会了他的心思,师父身为天帝的女儿,却给了他一瓶毒药。

  “师父!”鹤渊迎着夜风,朝向不远处缓行离去的红衣背影,不由地大喊:“你要去做什么!”

  鹤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问:为何出现在此地?为何如此了解天帝每日服下的药?然而那些话悬在嗓子眼,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鹤渊甚至想问她,十八岁的那场相遇的夜晚,她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渡鸦脚步一顿,显然听到了他的呼唤,却并未转身,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鹤渊便知道,他是得不出答案的。

  鹤渊深深看了师父一眼,转身离开。天宫之中,天帝居钧天宫,位处天青城的中央。始母神女娲居摇光宫,位于天青城西北侧,天宫中第二大的宫殿。

  鹤渊足踏祥云,刚飞到摇光宫外殿,就见侍卫朝他俯身行礼,立刻小跑进内殿请示,倒是挺有眼力见儿。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侍卫跑了出来,抱拳道:“鹤玄子大人,女娲娘娘有请。”

  鹤渊十八岁离开升仙楼,跟随渡鸦习武了几天,就从青莲宫搬了出来,睡在桃林的小竹屋里。后来数百年,偶尔去青莲宫看望师父时,也时常会经过摇光宫,却极少与摇光宫的主人打过交道。不能说毫不相识,却也交集甚少。

  女娲指若削葱根,腕如细腻玉。她身着百凤羽九彩长裙,垂珠面纱半遮半掩,怀抱一只琵琶,纤纤十指接连抚弦,而她身旁的仙童面无表情的温着仙酒,垂头将酒盏递上。摇光宫中灯火通明,照耀之下始母神流光溢彩,明亮飞扬。鹤渊俯身行礼,并未打扰始母神的兴致。

  待到一曲终了,女娲抬起头,双颊微醺,目光慵懒投放在鹤渊身上,姿态优雅地坐在白玉座上,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女娲的声音清润,朱唇轻启,仿佛随口一问:“原来是仙首来了。仙首可知,本宫方才弹奏的曲目为何?”

  鹤渊点头,答道:“曲名为春江花月夜。”

  女娲知他精通音律,答出曲目,自然不难。

  “人间岁月如白驹过隙,而天宫则相反。万物有万物的时间,凡人寿命在我等眼中如蜉蝣一般,如朝生暮死,长则数十载,短则生而夭折,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寿命短暂,却能咏出震惊天下的篇章,抑或清耳悦心之曲目。”

  女娲怀抱琵琶起身,拨了几下弦,“仙首的居所不在天宫,也不曾在天青城买过地皮,建造府邸,反而往返流连于人间,如此看来,你并不反感人间。甚至应该说,非常喜欢人间。”

  鹤渊蹙眉,沉默不语。女娲和天帝在某种程度上被鹤渊归类为同一种人,热衷于试探他,以此判断他是否出现谋逆的心思。

  女娲没听到答案,也不强求,只是笑了一声,看向了宫殿的外面。夜寒霜重,月光如潮水般涌入殿内,她驻留在宫殿台阶之上,纤长指尖涌出青翠的光芒,仅仅数秒,四周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起来,娇嫩的月季、蔷薇、牡丹就已经绽开了花瓣,鹤渊置身其中,犹如闯入了花的海洋。

  一张巨大的黑面具高悬穹顶,它似乎拥有独立的意识,犹如无尽的黑夜般深不可测,鹤渊同面具对上视线的瞬间,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张面具给他的感受非常怪异,阴冷而叵测。

  从很久以前开始,这张黑色面具便高悬天青城的苍穹,无处不在,俯视芸芸众生。

  鹤渊不知它是如何诞生的,却非常讨厌这张面具的气息。这股气息熟悉且陌生,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黑面具、白面具、金面具、红面具,四张面具时而狰狞刺耳地放声大笑,时而悲伤的鸣泣。天宫钟鸣悠悠,仙界大雪,地上空无一人。

  它们注视着世间万物,以及日夜昏暗,寒雪凛冽的天青城。

  女娲注意到鹤渊的神色,耐心解释道:“仙首可知,那些散仙口中所谓的天道之眼究竟为何物?所谓的天道之眼,便是天穹之上的这四张面具。而这四张面具的背后,象征着四位神祇。这四位神祇眼底所注视的,便是日夜之间风雪不停的天青城。”

  她转过身,神情不变:“天道护佑天青城,得天道庇护,仙界才得以昌盛至今。祂是天宫的真正的守护者,最后的神明,亦是万物的守护神。哪怕天帝见到这四张面具,都要礼让三分,绝不会跨过雷池一步。”

  四面具之中的黑面具显露疲态,它阖上双眸,又陷入沉睡之中。

  “为了这四张面具的诞生与延续,我费了不少心思。好在它们还算充满生机,本宫也可以暂时喘一口气了。”女娲轻声说。

  鹤渊站在女娲的身侧,淡声道:“女娲娘娘创造它们,可是为了管制天宫与群仙?”

  女娲仙姿玉貌,掩口而笑,绰约柔美:“是也,非也。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即便站在本宫面前之人为陛下,提及此事,本宫都不会回答。确实如仙首预料,本宫创造天道之眼,是为了辅佐陛下,以及天宫的长久延续。”

  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四面具:“借助通灵之玉,创造天道之眼。正是有了天道之眼的辅佐,自此以后,天宫之中再无隐秘。”

  鹤渊微皱着眉头,捕捉到了女娲口中的某个措辞,一个念头由此荒唐诞生。

  他下意识道:“女娲娘娘所说的通灵之玉,可是东方之野的镇国宝玉云外芙蓉石?”

  “东方之野啊……真是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当年本宫创造了天道之眼,天人因此而孕育了傲慢。现在的天宫,大多数的天人,提起东方之野都更偏向称其为‘妖域’,或者外夷之族。”女娲淡淡笑了,指尖滑动在琵琶弦之间,“本宫创造人类,由此衍生出人间;创造仙界,由此诞生天青城;本宫也觉察到前两者之间难以达到制衡,本宫因此创造了东方之野,而后毁灭了它。”

  鹤渊双目不禁睁大,心中万分震惊,当年围剿瓜分东方之野的一战由天帝下达,因此鹤渊带领兵降临东方之野。然而他却未曾料想,真正决定摧毁东方之野的人,正是创造东方之野的神灵。

  鹤渊不禁怅然道:“为何您要……做出如此决定?”

  “本宫创造万物,它们便是本宫的作品。有的作品符合本宫心中的预期,也有一些不符合本宫定下的目标,或者说达不到我的预期。我不喜欢它,留着碍目,那就毁去,这便是造物主的特权。”

  女娲看似面色惋惜,眼底流露出的却是毫无触动的冷静,她看着头顶的几张面具,微微一笑道:“东方之野也不例外。我最满意的创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天道之眼。只可惜尽管本宫倾尽全力,这四张面具却依旧存在缺陷。我希望能够弥补缺陷,也希望祂苏醒之后,不会怪罪我。”

  鹤渊下意识疑惑道:“什么缺陷?”

  “此事说来话长,本宫不愿过多谈起。”谈起此事,女娲眸子一凝,显然不悦道:“不过是天宫中的一个小老鼠罢了。那老鼠趁本宫不注意,便偷走了本宫的东西,如鼠偷油,防不胜防。”

  寥寥几句,反而勾起了鹤渊的好奇心。他面上虽不作声色,自然知道好奇害死猫,但天宫如此之大,以女娲的地位,又有谁敢去偷女娲娘娘的东西?

  女娲仿佛看出了身旁少年的心思,只淡淡一笑:“此事与仙首无关,还是莫要打听好。毕竟天宫之中,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也越快。若是事不关己,不如顺其发展,既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也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生死轮回,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事事因缘而起,最终形成闭环,这是既定的规律,亦是无法打破的迷局。万物应有的规律,即便我是天道之眼的创造者,也不会过多干涉。”

  鹤渊眉目微皱,神色忧虑。他自知无望寻回云外芙蓉石,只得行上一礼,面朝女娲告辞离去。正当鹤渊以为此番重返天宫白跑一趟,却听女娲轻声说:“仙首需要云外芙蓉石?要做什么?”

  她微眯起眼,蹙起柳眉,眉眼挟着探究的意味:“仙首既然有任务在身,此时应是无比繁忙,现在看起来却清闲得很,竟然还有闲工夫同本宫闲聊?”

  “女娲娘娘多虑了,鹤渊此番重返天宫,本意是朝女娲娘娘讨回云外芙蓉石,”鹤渊俯身行上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如今得知云外芙蓉石已成为天道之眼,自知无法再讨要回来。”

  鹤渊脚尖涌起云流,回首淡淡看向女娲,“鹤渊告辞。”

  女娲轻声一笑,拍了拍手,身边立刻有一个小童子侧身,朝旁边的仙童低声叮嘱了几句。

  “且慢,仙首倒也不必如此匆忙离去。本宫可说过是以云外芙蓉石创造了天道之眼?云外芙蓉石乃是东方之野传世宝玉,当年东方之野战败,大批妖族逃向云外山,风雨飘摇之间他们自顾不暇,无力顾及他们的宝物,自然会被天宫收入囊中。对于东方之野而言,云外芙蓉石虽然珍稀,但在本宫看来,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玉石,而在于云外山的地下。”

  “据说云外山之内还有一处洞窟,洞中藏有大量上古经书,岩彩壁画。无数稀世矿石深埋于云外山地底,倘若仙首能将那些矿石带回天宫,我倒也可以将云外芙蓉石提前交付给仙首。”

  女娲眸色黝黑,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盏,笑意温润:“我要的东西不多,我只要埋于云外山下全部的五彩石。至于其他身外之物,仙首可尽数收入腰囊。”

  女娲话音一落,身旁的仙童便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刻,那仙童又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玄色小盒,在女娲含笑的眸中,将其呈到鹤渊的面前。

  鹤渊自知此物为何,伸手悬空于黑盒之上,动用了点儿细微的灵力探入盒中,确实为宝玉云外芙蓉石。确认无误之后,鹤渊伸手将小盒收下。

  女娲见状,眼底笑意欲深:“如此一来,交易成立。本宫就在摇光宫中翘首以待仙首的佳讯了。”

  鹤渊正欲开口接话,远方天青城的中央突然一声炸裂,只见赤红火光自天宫的中心拔地而起,如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而猛烈地蔓延开来。

  大火燃烧的并非普通宫殿,而是金光璀璨的钧天宫!

  女娲目光审视,投向远方的某一处,她沉默了半晌,微微眯起眼睛,温和道:“交易已成,仙首大人,你该走了。”

  她眸中温热尚未全然散尽,话语依然温柔:“虽说小老鼠善于躲藏,但毕竟只是老鼠。你知道应该去哪儿抓小老鼠,不是么?鹤渊仙首。”

  在天宫的某宫殿的一侧,渡鸦身着水红长袍,掌心悬起明亮火焰,火光之下照映出她毫无笑意的漆黑瞳孔,目光寡淡而凉薄。大火在瞬息之间猛烈地扩散开来,火舌滚烫而贪婪地舔舐着整座金色宫殿,周遭无一不是惊声尖叫,下人们高呼“走水!走水!”。

  少女动作轻盈,行走在烈火燃烧的宫殿之间。大火来得突然,卷走无数天人,滚烫的火舌吞噬了天人的生命。少女停下步伐,她的面前横躺着一具断了气的尸体,渡鸦蹲下身,仔细端详男人的面孔。男人的躯体已经被烈火烧得不堪入目,脸颊沾满污垢,死不瞑目,依然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残留着死前狰狞的面目。

  渡鸦记得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说,她非常熟悉。男人曾是天帝的左膀右臂,后来的弃子,她作为天帝的女儿,怎会不认得?

  她冷冷看着他,近乎疯狂地笑了起来,男人死不瞑目的瞳孔中映着少女残忍的笑容。

  “真不巧,死去的是你啊。”她伸手抚着男人脆弱的脖颈,指腹轻柔拂过他灰白冰冷的面颊,渡鸦拽起男人的黑色长发,拖着他走到宫殿的角落,“我应该留你一命的,毕竟若没有你,当年的我早就被天帝掐死在法阵之中。”

  “尽管你贪慕虚荣,爱财如命;尽管你愚钝,毫无主见,不过是个二流货色;尽管你想保护的灵魂,痴顽、无知,是个绝顶蠢货。”

  “她已经死了,你也下去陪她吧。”

  渡鸦的手指下移,越发用力地掐住男人的脖子,指缝间发出咯咯声,薄薄一层皮肉之下的软骨不堪重负,几乎瞬间化为齑粉。渡鸦眯着眼嘲讽般笑了一声,“黄泉路上成双成对,也算是成全了你们一对苦鸳鸯。”

  鹤渊从风中寻到一缕熟悉的气息,气息的主人仿佛特地放出一点线索,像是奖励给他的糖果,诱导鹤渊来到那道红衣背影的身旁,目睹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师父?”

  渡鸦一动未动,仿佛未曾听闻来自身后的声音。她不转身,鹤渊亦不着急。半晌过后,渡鸦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不温不热地看着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

  同为仙者,时光对于他们而言并无所用,渡鸦却有一息的恍神。

  “徒儿过来啦?”她声音温柔,裹挟着柔柔笑意,少女一袭红衣秾丽如赤莲,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听。

  “既然来了,那便陪师父看看天宫的这场大火吧。这地上污泥浊水,整日灰烟瘴气的,是该烧个干净,免得脏了徒儿的眼睛。”

  鹤渊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印象中温柔而懒散的师父陌生了几分,手中依然握着那枚不曾离手的白玉瓷瓶,面容熟悉神情却陌生如被人夺舍一样。鹤渊当然知道天宫之中无人敢去夺舍天帝之女,却仍旧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而戒备。

  “自弟子来到师父的身边,师父手里的白玉瓶子就未曾离过手,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渡鸦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白玉瓷瓶:“这里面么?这里装着的东西,可是为师的宝物呢。既是宝物,当然不能随意展露出来。”

  渡鸦摇了摇手中的白瓷瓶子,神情轻松道:“如你所见,天宫之中,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师父也不例外。”

  鹤渊立于青瓦之间,也没有下去救火的意思,耳边充斥着天人的惊恐声。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渡鸦身上:“师父为何要纵火?”

  渡鸦哼笑,反问道:“徒儿时常云游人间山河,应该读过凡人撰写的话本吧?既然读过话本,就应该知道在话本中有这么一类人天生反骨,心思坏得很,专门干坏事。很不巧的,为师便是这一类人。为师此时心中不痛快,又临近我的诞日,就想往天宫撒一把火,烧个干净。是人非人,关我何事?”

  鹤渊却不置可否:“惹得师父心中不痛快的,究竟是诞生日,还是临近的万仙宴?”

  渡鸦面色不改,笑意依然,眸底却阴郁深沉了几分。她冷冷看着鹤渊,不再多言其他,只是冷声道:“徒儿与其担心为师,不如想想你的小徒弟,现在如何了?”

  鹤渊瞳孔紧缩,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这个时候,祝融和共工应该已经抵达东方之野了。火灵珠已经破碎,祝融只有将功补过,才能洗清罪孽。双神降临,东方之野绝无东山再起之日。乖徒,你是天帝手中的一把快刀,身为天帝的女儿亦是如此。”

  烈火噼啪声不绝于耳,火势冲天犹如明昼。渡鸦似笑非笑,然而笑意并未真正传达至眼底,她虽然笑着,看上去却又那么的悲伤。

  渡鸦嘴唇嚅动,声音沙哑,藏着炽热的恨意: “天宫之中,谁人不是天帝的利刃?我活了下来,在日日夜夜之中回忆过往,不敢遗忘分毫,就是为了保持一份新鲜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