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偶像！”
时安已经决定了，待会儿无论颜柯怎么威逼利诱，他都要坚定地拒绝。
偶像嘛，不就那样，基本上等于好看和没有实力的代名词。
圈子里，多的是导演为了投资或人情，请流量偶像来担当主演，但最后的结果，却无一不是既输了票房，也失了口碑。
他时安勤勤恳恳拍戏二十几年，靠的可不是流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况且，演戏和唱歌，完全是不同的行业。
一个外形合格的演员，不管演技多差，只要有名导名师愿意调|教，集训个一两年的，再怎么也能拍出个样子来。
别的不说，光是经他手出道的演员，无论是“时女郎”还是“时男郎”，就没有不被业界夸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答应让阮娇出演一个配角——他已经做好了对方毫无演技，需要长时间指导的准备了，就当卖颜柯一个面子。
不过，电影主题曲这件事，他不打算让步。
是，他确实夸过阮娇唱歌好听。
但，这是建立在少女偶像这个身份上做出的评价。
他不是专业的音乐人，但阮娇在选秀比赛里唱的那几首口水歌，他也找来听了——顶多打个70分。如果加上阮娇的美貌值，能打个80分到90分之间。
当然，决赛时的SOLO歌曲除外，那是整场选秀比赛中唯一一首，能打到接近100分的歌。
可惜，跟他电影的风格不搭……
“颜老师，阮娇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他看向旁边的人。
颜柯习惯了她舅舅的间歇性抽风，对他学粉丝叫自己颜老师这件事，早已习惯了。
她神色淡淡。
想说的话，在心里一转，却不知不觉就没有了平时的清冷。
“阮娇的声音干净空灵，但在唱恋爱类曲目时，又自带可爱和甜美，可塑性很强。”
事实上，若非她调查过阮娇练习生时期的表现，也不会将人直接推荐给时安——星光娱乐的练习生部门，对阮娇的唱功和舞蹈评价，都非常高。
“可塑性？”时安“啧”了一声，“她总共才上台唱过几首歌？”
“……”私下调查阮娇这件事，她好像忘了告诉时安。
时安自顾自继续道：“我这部电影的基调，你知道的，走的是暴力美学的路子。”
“嗯。”颜柯不语，等时安继续。
“所以，我比较倾向请男歌手来唱主题曲。”阮娇的声音，在他看来，还是太柔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给外甥女打个预防针。
“要不，待会儿如果她表现不行的话，我把她推荐给老唐？他最近在拍一部爱情文艺片。”
“舅舅……”
“好好好，待会儿先听听看，再做决定。”
反正他已经想好要怎么拒绝了。
……
十分钟后。
时安摸出了一根烟，在训练室门口，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但颜柯却注意到了，时安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呼……”时安呼气，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多年以后，当记者问到时安，是怎么发掘出阮娇这个全能大明星时，时安依然记得这个下午。
“有的人，天生就是巨星。”
正如现在，即使只是在一间小小的练歌房，即使阮娇的所有伴奏乐器只有手里的一把吉他，她垂眸轻唱的样子，也依旧打动人心。
歌声独孤又无助，却隐隐暗含坚定和关怀，缓缓道出了对初涉世女孩的告诫和关心，令人倍感窝心。
阮娇原本空灵的声音，此刻却让人听得心碎。
“Ooh,baby,baby,it`s a wild world
I`ll always remember you like a child,girl”
“就是她了，这就是我的女主在复仇前夕，送心上人离开时的心声。”时安掐灭烟，大步跨进练歌房。
“阮娇是吧？”
“啊？”阮娇疑惑脸，一转头，看见了颜柯，又立刻笑靥如花。
“颜老师，你开完会了吗？”说完起身，三两步走到颜柯身旁。
她嘴角的弧度，正正当好，因笑容泛起的梨涡，让整张脸，都生动明亮了起来。
比在舞台上的笑，更甜美百倍。
时安：去特么的孤独无助，去特么的心碎！
这不还是那个甜美系少女偶像吗！
“这是时安导演，”颜柯为她解惑，“他刚刚来公司，顺便来听听你的唱功。”
“哦哦，时导您好。”阮娇商业微笑，看不出见到国际大导演应有的兴奋。
时安也不介意：“那什么，颜老师推荐你来唱我下部电影的主题曲，我觉得还行。”
“真的吗？谢谢颜老师！”阮娇立刻抬头，朝颜柯咧嘴。
时安：到底谁是导演？
好在时安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也不寒暄客套，直奔主题。
“阮娇，除了这首歌，你手里还有类似曲风的歌曲吗？”
“啊？”阮娇反应了两秒，明白他误会了，“时导，这首歌不是我原创的。”
“不是你的原创？”
“对。”
“那是谁写的？”
“Cat Stevens。”
“谁？”时安的声音，比刚刚高了一个度。
“Cat Stevens。”阮娇重复了一遍，“一个英国民谣摇滚歌手。”
时安的表情，顿时有点微妙。
他听了这么多年英文歌，乡村摇滚流行说唱全都听了个遍，居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如果这个叫Cat Stevens的人，有这样的作曲作词水平，怎么会这样籍籍无名？
他看向颜柯，微微皱眉：“你听过这首歌吗？”
颜柯：“没有。”
时安转向阮娇：“这个歌手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没有。”
“没关系，这首歌更适合做插曲，主题曲的话，到时候还是让你来唱。”他以为阮娇在藏私。
“……”阮娇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没法跟他解释。
“要不这样，请你的这位朋友来华夏，让颜老师帮他出张唱片。以他的才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街头小歌手，太浪费了。”时安已经脑补了对方的背景，觉得无外乎是怀才不遇。
“呃……”阮娇硬着头皮拒绝，“距离太远，他来不了”
“这没关系！”时安手一挥，“机票和住宿的钱，都让颜柯出了，让他直接来人就行。”
颜柯：关我什么事……
阮娇尴尬，表情微妙：“时导，不是我藏私，而是……他真来不了。”要来，除非坐时空穿梭机。
时安一愣：“他死了？”
“嗯。”虽然人家在地球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在这个世界，不这样说，她也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难道跟时安说，这个人还没出生？
练歌房里，一时有些沉默。
“行，那我再考虑考虑。”时安摸着下巴，好像在计划着什么，“电影主题曲的事，我过几天再来找你谈。”
说完，也没有任何道别，挥挥手就自己走了。
阮娇：……
无关的人走了，阮娇转头：“颜老师，我们去吃晚饭吧？”
“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点事。”
“这样呀……”阮娇的头耷了下去。
颜柯朝门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去，等忙完了这件事，我再请你吃饭。”
“好的颜老师！”阮娇立刻跟上，刚刚还布满沮丧的脸，瞬间多云转晴。
……
半小时后，阮娇家门口。
气氛尴尬。
前一刻还热情地邀请颜柯进屋的阮娇，此刻却拿着钥匙不动如山。
“颜老师……”她面上写满了懊恼和忐忑，“要不，下次你再来？”
她刚刚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早离开的时候，在客厅里试衣服来着。现在家里的情形，估计跟狗窝差不多。
“嗯？”看着她窘迫的小脸，颜柯挑了挑眉。
“颜老师你千万别多想！”阮娇担心她生气，大脑高速运转，急忙道，“今天黄历上说，不宜见客，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
“哦~”颜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行，那我先走了，再见。”颜柯转身，姿态优美。
“颜老师！”阮娇声音听上去十分着急。
“怎么了？”颜柯瞥了眼自己被拉住的衣服下摆，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黄历还说什么了？”
“黄历……黄历说……”她编不出来了。
阮娇恨不得拍死刚刚乱说话的自己：“颜老师，你等我三分钟好吗！”
她转身将钥匙插进锁里，语速飞快，面带恳求地看着颜柯。
“就三分钟，颜老师！三分钟后，我给你开门！”
说完，也不等颜柯回答。
“彭”的一声，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的颜柯，打量着这扇普通的金属门，眸子里，逐渐氤氲出几分笑意。
“颜老师，进来吧！”几分钟后，阮娇开门。
微红的脸蛋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脸颊和额上。
听着她比平时更清晰的喘气声，颜柯不动声色，悄悄弯了弯眼角。
领着颜柯在客厅坐下，阮娇转身就进了厨房，扒着冰箱，将头探进客厅。
“颜老师，我这里只有咖啡和牛奶了，喝牛奶可以吗？”
“可以。”
“那颜老师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好。”
毛茸茸的小脑袋，瞬间钻回了厨房。
没一会儿，阮娇将一杯热度正好的牛奶，递到颜柯手里。
“好喝吗颜老师？这是我最喜欢的牛奶。”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为了长高每天都喝，结果喝着喝着就变成了习惯，工作后也照旧每天一杯。
还好，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她在进口超市找到了相同牌子的牛奶。
“好喝。”颜柯淡淡一笑。
阮娇笑眯了眼，登登登跑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
“颜老师！”她将手里的牛奶递给颜柯——对于吃货而言，最大的快乐，那当然是要和喜欢的人，分享喜欢的食物。
颜柯接过瓶子，对面的人，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晃得她微微眯眼。
直到离开阮娇，坐进了车里，颜柯才笑出了声。
“果然是小朋友……”牛奶这种东西，她已经很多年没喝过了。
安全带系好，她却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拿起那瓶已经不那么冰凉的牛奶，微微出神。
半晌，她打开瓶盖，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一阵淡淡的奶香。
“原来不是牛奶味香水。”她轻笑。
这香味……
倒是像极了某人，跌进她怀里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