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躲在黑暗之中的眼睛, 闪着不被旁人察觉的光，捕捉着自己目光所及的猎物。
阮柠听到这里有些反胃，十三四岁, 她成了阮浩南泄欲的工具，直到七年之前。
七年前，她虽然二十来岁了，可生得嫩, 从小就缺乏的营养，就让她看上去跟个没有发育的小女孩无甚大的区别，尽管那个时候, 阮柠在阮浩南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残次品, 可对于阮浩南来说, 有，总比没有, 来得安全。
直到阮柠已经脱离了他的魔爪，长期的欲望压抑，使他不得不再次伸出手了。
危险, 刺激, 他都不在意了。
欲望像是藤蔓, 不断地生长，不断地在阮浩南的心里生根, 然后攀爬而上，纠缠住了阮浩南的一颗贼心，捆绑至死的, 叫欲望。
冷然半倚在卫生间门外，听着里头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阮柠关紧了门，没有让她跟进去。
她踢着脚尖，有些烦闷。
雨虽然早已停了，可闷热窒息感却更加浓烈，冷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踢了踢拖鞋上不知何时贴上的一张废纸，三番两次，却始终没能摆脱，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恼火，有些生气。
压抑感不比阮柠少。
直到卫生间里传来冲洗的声音，冷然这才抬起头来，半蹲下|身，将紧贴在自己鞋上的废纸一把捏在了手心当中，抬起头来，狠戾的眼神顿时带了几分狠辣。
“阮柠，这件事，我要跟你再好好商量一下。”
阮柠推开门，正好与冷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也就在刹那之间，阮柠顿时就挺直了后背，她好似只从冷然的一个眼神当中，就看了不一般。
两人又坐回了书房。
冷然将所有的资料都收了起来，用一个文件装好。从头到尾没再吱声，可阮柠就是知道，冷然在提到了七十二中后，就有些阴鸷。
她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冷然将情绪调节好了，再与之交谈。
直到冷然将所有的资料都收了起来，再抬起头来与阮柠目光相交的时候，阮柠陡然有些不舒坦。
这是她头一次，在冷然的眼里看到恨意，恨得赤|裸裸，不带任何光，却将狠意尽数透尽，又像是一种紧盯猎物的压迫感，与阮浩南的猥琐不一样，她是虎豹，而阮浩南是鬼魅。
阮柠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头跟着一滚，有些紧张地看着冷然。
“是有什么意……外吗？”
当然。
冷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冲着阮柠点了点头：“我小侄女，冷依然，在七十二中读书。”
阮柠心口一窒，还没开口，却见冷然微微冷笑了一番：“我不知道阮浩南的猎物到底是这千来人中的谁，但是尽管只有千分之一，冷依然依旧是处在深渊中的。”
阮柠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冷然支起身子，将阮柠框进了自己起身时的阴影之下。
阮柠只得抬起头来去看冷然，自下而上，被虎豹盯紧了。
“所以我想知道，当年你十三四岁的时候，阮浩南最喜欢如何打扮你？”
阮柠瞳也紧缩，她突然之间就听明白了冷然的意思。
冷依然身处深渊之中，不知不觉，成为了不知何时会被盯上的猎物，反倒不如让冷然出手，将冷依然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阮浩南的面前，引君入瓮。
阮柠抖着唇，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冷然。
她突然之间有些害怕。
冷然这么做，若有个万一呢？
冷依然就成了下一个任阮浩南摆布的洋娃娃，撕开破烂的衣衫，可窥其内里的肮脏。
阮柠盯着冷然的眼睛，半晌之后，有些紧张地抠了抠手：“依然的爸妈知道吗？”
这一句提问，好似戳破了冷然的所有城墙防备，她半退了一步，而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里，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哥肯定是不允许的。”
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往魔鬼的手里送。
阮柠低了头。
“我觉得……”
阮柠还没觉出个名堂来，就听冷然冷哼了一声。
“不破釜沉舟，就等着他觊觎上门来？”
阮柠不吱声了。
她学了这么多年，从当年冷然将她拉出来开始，她一步一步，慢慢地想生活成冷然的模样，可是一旦遇上阮浩南，她还是当年那个畏缩不前的，害怕颤抖的，阮柠。
她没有冷然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傲气，她踽踽独行，不敢上前，不敢跨出去，不敢。
一生之中，不敢二字，就已经困住了阮柠的手脚。再抬头时，冷然还支着头，怔然地思考着些什么。
窗外阴雨沉沉，阮柠有些不舒服。
冷然思考了很久，而后站起来，匆匆跟阮柠交代道：“我得去我哥家里一趟，要商量商量，你……你也别呆在家里了，你跟我一起去。”
冷然是不放心阮柠一个人在家的，如今阮浩南就是被逼着跳墙的狗，连去盯着学校的事都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只怕再给阮柠造成伤害，不如将阮柠也呆在身边。
阮柠也知道冷然的意思，她没有多推诿，提了包跟着冷然一起出了门，匆匆提了一把伞。
雨下得极大，大雨冲刷，雨刮不断地在车窗上，连续不断地刷刮，雨却跟帘一样，泼得阮柠眼前模糊一片。
车内有些闷热，又不能开车窗，雨只会不断地见缝插针地浇在阮柠的身上，她只好憋着那一口闷气，直到同冷然一起下了车，这才大口大口地呼吸。
冷言是冷然的堂哥，大她十几岁，成家早，有一个独女，冷依然。
正巧是周末，冷然一进门，将雨伞挂好，冷依然正处在一个青春期，怯怯弱弱地，冲着冷然和阮柠打了招呼，冲着冷然轻轻地笑着叫“姑姑”。
甜甜的，软软的。
阮柠就是在这一声“姑姑”里，顿住了脚步，侧头仔细地打量着冷依然。
冷然只一个眼神，就同这个差了十几岁的哥有了默契。
冷言点头：“依然照顾客人，我跟你姑姑说点事。”
冷然跟着冷言一起进了书房。
冷依然看着阮柠，见阮柠也侧头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喝什么？”
姑娘娇娇俏俏，十三四岁，正是未长大的模样，她看着冷依然，乍然之间，好像就看到了十三四岁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阮浩南还是允许她读书的，她在学校里也是这般同小伙伴们一起笑，荡着甜甜的笑意，带着满满的善意，想要与大家一起玩。
那个时候，也是阮浩南对自己最好的时候，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她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同周围的孩子是一样的，乖乖巧巧，虽然只有父亲，却也是被照顾和保护的。
可再回头来看冷依然时，阮柠这才直观地发现。
地个时候的自己，分明就是一个玻璃娃娃，漂亮、听话，又纯真，是阮浩南最喜欢的模样。
她突然之间就有些止不住自己体内翻涌的恨意，十几个人格纷纷跳跃而出，像是上演一出群像大戏，压不住，抵不过，甚至还有新分裂而出的，陌生的人格和情绪。
冷依然见阮柠没有回答自己，她抿着甜甜的笑：“那我给姐姐倒杯热水。”
阮柠一把捏住了自己的领口，直到冷依然将热水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她这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冲着冷依然轻轻地笑了笑，却是个十分难看的笑意。
冷依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缓解着两人之间不熟的尴尬。
也就是在电视打开的这个时候，书房里传来了剧烈的争辩之声。
吓得冷依然握着遥控的手一紧，也不知道摁到了哪里去，电视黑成一片。
四周更寂，争吵之声更加锤人心口。
冷依然站了起来，踮起脚去往书房的方向看。
她有些紧张。
姑姑自小就对自己好，两家来往算不上多密切，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跟冷言争得这样面红耳赤的时候，特别是冷言，言词激烈，虽然听不太懂，但两人应该是交流得极不愉快的。
“姐姐，他们……吵什么啊？”
阮柠还在打量着冷依然，羽翼保护下成长的小姑娘，只止于听和闻，从未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她们虽然在网络的包裹之下，用眼睛看到过龌龊却只是冰山一角，角落里的肮脏，入不得小姑娘们的眼睛。
阮柠静静地看了看冷依然，扯着嘴角，摇了摇头：“没事。”
最终冷然是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的，拉了阮柠就走，头也不回，冷着一张脸，气得整个脸都绿了。
回到车上后阮柠没让她开车，将她推去了副驾驶。
冷然丛上车后一直抿着嘴，没有开口谈及。
阮柠便也不开口问，两人一直回到家时，冷然猛地回过头去，觑了一眼拐角的阴影。
她推了阮柠一把，在阮柠想要开口问的时候，推着阮柠进了电梯。
“他是不是……”
“他喜欢冷依然那样的小姑娘吗？”
精致，漂亮，白嫩，的洋娃娃。
阮柠侧头去看了冷然一眼，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社畜再次给大家道歉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