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冒牌女帝的三千后宫>第21章 情关爱窍

  秋风瑟瑟,卷黄了天地,殿门大敞,冷风汩汩灌入,阿喜坐等着消息,身后梁上,悬着一条白绫。

  贴身宫俾红着眼眶将一套烂衣搁置在桌上,“主子,一切准备妥当了。”

  阿喜点了点头,转脸望向手边什物,会心一笑,五指在粗糙的麻上摸了摸,惹起指腹一阵温暖。

  几年前,有个小乞丐就是穿这身烂衣,遇见的女帝。

  那时候,女帝女扮男装、英姿飒爽,耀目非常。

  身为乞丐,眼光定然独到。小乞丐看出对方腰侧玉佩价值连城,身旁跟着新晋花魁任诗情,就知是个挥金如土的主。

  乞丐之脸皮,需堪比三块砖厚的城墙。

  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过一群乔装护卫,在青石地面滑跪一段,猛地抱住一只金织黑靴。

  女帝猝不及防,口中还咬着“妙味斋”的肉包子,她垂下脸,看了好几个滴答。

  之后,牙关松开美味,有人蹲下身,笑着勾了勾下巴,将咬了一口的包子递过。

  高处矜贵潇洒的神采如光如尘,令人置身于春。

  小乞丐莫名其妙失了神,回望许久。

  一个光芒万千,一个卑贱如蝼,她有些后悔为了几个铜板扑上来,从未有过的自惭形秽袭上心头。

  任诗情在一旁捂着鼻子,鄙夷连连。

  女帝倒是一贯和蔼脸色,她又咬了一口包子,连声赞叹好吃后,再次递来。

  只是这一次,递过来的有些不同。

  大概是包子太过美味,让人口齿生香,一条透亮口津,从女帝口中带了出来。

  拔丝似的~

  周围一群人的尴尬一览无余,即便是帝王,这等吃相,亦是十分难看。女帝颇感难为情,握着包子的手,缓缓缩回。

  说时迟那时快,定是最粗的神经抽了疯,小乞丐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包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狂风一般逃离现场。

  至无人小巷,一道身影靠上坍圮的墙垣,手掌缓缓摊开,包子被捏得变了形,在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后,樱桃小口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块。

  就这小小一口,吃得小乞丐满靥滚烫。

  不为什么,因那个俊俏“男人”的口津,融化在了自己嘴里。

  沉寂已久或是枯死多年的春心,如火/药,在心口炸开了花,炸得每个毛孔都在剧烈、快速的扩张,散着前所未有的炙热。

  受了风寒才有的高热,却因一口包子,烧得人难耐。

  与众不同的是,热血冲至头顶,先前混乱无章的思维越发条理清晰。

  小乞丐害了病。

  害了场,欲将一整颗心掏出去的病。

  半个包子吃完,从巷子里出来的,不再是个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小乞丐,而是个开了情关爱窍、期待一天又一天的妙龄少女。

  后来,女帝为小乞丐准备了两桶热水。

  一桶洗去污秽、一桶浸满荣华。

  但初次相遇的一身烂衣,女帝并未让小乞丐拿远丢掉,而是捏着她的脸,笑着让其存好。

  小乞丐知,自己的爱人并非有什么异装癖。

  相反,是珍惜二人相遇时分的一切,也为自己保留尊严,一个乞丐的尊严。

  泪水早已湿了双靥,阿喜失声笑了笑,五指划过烂布的每一寸,从容道:“等会伺候我换衣,本宫就穿这一身旧服,好让陛下一眼瞧见,然后并肩携手,同走奈何桥、同饮孟婆汤。”

  “主子,”贴身宫俾忍不住呜咽,“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小时候跟着一群乞丐讨饭,即便饿得快死了,也没人敢拿红蛇果腹。”阿喜摇了摇头,心灰意冷,“你早些收拾收拾,趁我还在,有权放你出宫,寻个好人;

  若是迟一些,指不定要被任诗情派去做苦差事、或是赐给太监做对食。”

  宫俾静立片刻,只能含泪离去。

  此时,一低等宫女,冒着胆子进了来。

  “主子,奴才隔壁王村,原有个老妇,当年误食了山中毒果,眼看一命呜呼,她女儿挖了手肘上一块肉,掺进药里,饮下后第二日便能下床,如今身子骨结实得很……陛下是明君,善待玉琼百姓,奴才愿意割肉,以为药引。”

  阿喜微张着唇,将一字一语听进心里,万分震惊。很快,她做出抉择。

  自己蒙受恩宠多年,若不是女帝给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她会同其他乞丐一样的下场,饥寒病痛时刻逼着性命,容貌稍稍可行,会遭歹人胁迫,陷入勾栏,余生受污。

  女帝对自己有恩也有情,哪怕付出性命,她绝不会后退半步。

  那么……割肉的、必当是自己!

  很快,有人提着袍子,朝着药馆,拼了命似的奔过去。

  低等宫俾并未阻拦,而是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

  如今,任务完成,倒也不能空手回去,她摸进入室内,顺了几只金钗玉镯,翩然离去。

  ……

  傍晚时分,阿喜端着汤药步伐冲冲,就在殿门外,差些与从宫中归来的慕容安然撞在一起,她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看着手中汤药。

  还好,只是渐出星点微末。

  “抱歉,是我鲁莽,差些冲撞了。”慕容安然道。

  “无妨,洒了一点点。”阿喜右手端碗,左手不自然垂着,她抬脸问:“丹药可寻到了?”

  “寻到了,”大将军不免看过去,对方脸色属实不大好,身子轻颤不止,额上青筋凸爆,似乎在强撑,她关切道:“你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一切并未板上钉钉。”

  “知道了,”阿喜咬着牙,点了点头,两眼含着湿漉漉的泪,她小抿一口汤药,哽咽道:“汤药没毒的,你快些送去给陛下喝下。”

  慕容安然瞧了眼重重把守的侍卫,安慰道:“陛下未怪罪你,一道进去看看吧。”

  “终是我的错,我没脸的……”阿喜咬着唇,眼泪在眶内团团打转,她垂着脸,将汤药递至慕容安然手边,忍着手臂上的剧痛,艰难道:“药是我熬的,一点心意,记得一滴也不要剩下。”

  端着玉碗的手在颤抖,慕容安然只好接过,她擦过人肩膀,快步入内。

  一批御医在内室守着,见大将军前来,纷纷退下。

  慕容安然上前,沿着榻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丹药,塞入女帝口中,将温热汤药一勺一勺喂了进去,拿帕子轻轻抹去嘴角残污,一番动作极其轻柔细心。

  事了,大将军并未离去,而是替人掖好被角,自顾在一旁静守。

  她在等所谓的药效,真如传言那般-回阳延寿。

  龙烛摇曳,一波三折,病榻上的女帝,唇瓣苍白,纹路深邃,眼角眉梢皆是化不开的忧愁。

  慕容安然很自然地伸手,想将两道长眉抹平,指尖距离一寸的地方,无奈止住了动作。她虽称不上君子,但至少说到做到,断情就是断情。

  秦妍倍感胸腔在燃烧,里里外外很难受,就在迷糊煎熬之中,她做了好几个短暂的梦。

  浩浩荡荡的人,整齐排列,年少的慕容安然立于马上,意气风发。

  一人身披龙袍,顶着华美庄严的玉冠,一步步走向大将军。

  那人,因是乔御澜了。

  而秦妍自己,则是个局外人,站在不远处,失落的艳羡着她们。

  女帝拿过内侍手中的马鞭,递过,言笑晏晏地说:“朕,登基不久,先前未见飒爽女将。如今一见,颇有些倾心。”

  隔着大老远,秦妍见年少的慕容安然赫然脸红。

  后退几步,女帝背着手,似乎信心十足,像是命令、或是提醒,“慕容安然,西北风沙大,莫要坏了容颜……朕,等你凯旋而归。”

  慕容安然明显扛不住灼灼目光,坐在马上犹豫了好久,终是轻轻点头,算是答应。

  暧昧气氛毫无保留地袭向一个局外人,酸楚的心,泛着无数气泡。

  是的,那是属于乔御澜和慕容安然的甜蜜场景,青涩缱绻,生怕被人知晓,又雀跃着、想昭告天下。

  随着漫无目的的步伐,秦妍行至御书房,怪异声色恰洪水般涌出,丝毫不加以掩饰。

  门窗大敞,她不得不看。

  进入和娇哼,构成极为诱人的红尘一隅。

  许是腰带来不及开解,龙袍就挂在腰上,上面的金龙被颠簸、被摇晃。

  香汗滴在龙目上,龙目不再骇人,反而泪眼汪汪地求饶。

  龙袍上的波浪节奏,有序且凶猛,龙爪因汹涌迭进的江水悉数卷曲着。

  片刻后,金龙腾空而起,飞入九霄,在云雨之中,发出几缕动人声响。

  不是虎啸龙吟,是一曲令人神魂颠倒的带雨春潮。

  秦妍忍不住哭了,她紧捂着嘴巴,吞下苦涩的声调,涓涓泪水涌了下来,滴落尘土,像心一样,摔得七零八落。

  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一个劲的流泪,除此之外,并无消减内心酸楚的办法。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燃起一场空前大火,秦妍一个不小心,双脚踩踏了空,整个人直直坠落。

  似有一张大嘴,就候在深渊之底。

  耀动的火线、铺散的裙摆,如蝶的青丝,渐渐沉底的身心,无一不让人束手赴死。失重坠落的一瞬,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只手伸了过来。

  可惜,太迟、太慢。慕容安然没抓住一丝一毫。

  急速的火速下、皮肉逐渐炸开,四肢逐渐融化。

  好在耳朵还未被烧掉、眼睛未被烧通,她听得见慕容安然嘶声裂肺的呼唤、看得见对方痛哭流涕的悲怆。

  不见爱人身影的一刻、身躯终要化成漫天灰烟、魂飞魄散的一刻,秦妍将梦中未道出的话,带出了梦外:

  “朕,不甘心!”

  秦妍瞬间睁目,看了一眼人,随即歪过身躯,吐出一大口黑血。

  “澜澜,你醒了?!”慕容安然焦急上前,握着女帝的肩膀,万分惊喜。

  是真实混合着虚幻,还是虚幻掺杂着真实?

  秦妍说不清了……但知自己并没有穿越回去、仅仅在鬼门关徘徊一遭,算是侥幸残喘。

  如此,她倍感珍惜眼前人。

  “安然……”

  “臣在。”

  秦妍虚弱地抬起手臂,搂上慕容安然的脖颈,难过的无以复加:“我梦见你们……你们……”

  慕容安然任由人搂着,她将身子放下,双肘搁在对方脑袋两侧,脸儿埋在女帝耳侧,轻声问:“梦见什么了?你们?是谁和谁?”

  秦妍摇着头,呜咽着改了话,“我梦见自己葬身火海,化成了灰。”

  两道来自不同眼眸中的泪,融合在了一处。

  “许是臣衣服上还残留烟火,令你入了迷。”慕容安然红了眼眶,心疼道:“陛下放心,有臣在,噩梦断然不会上演。”

  秦妍没有放开人的意思,在不确定是否脱离危险的情况下,有些话,她要说,有些人,她要争取,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悔,她虚弱又坚定,“我既然来到这世上,就不再论前事,不管谁与谁,只认准你一人。”

  “曾经的事,能伤我,但打倒不了我。”

  “这一次清醒,我将是我,不再是玉琼女帝,只是你慕容安然的‘娘子’。”

  慕容安然眼含热泪,却沉默不语。

  返了些力气,秦妍将这点力道用在慕容安然身上,她将人搂进一寸,胸腔贴着胸腔,一只手揉搓着大将军背上的锦袍。

  尝过生死一线的人,很容易看透一切。很幸运,秦妍就是其中之一。

  她再也不怕被识破,果决抛却乔御澜式的帝王口吻,拿捏起情人间该有的轻柔,断断续续责备起来。

  “先前为何那般‘凶’?吃醋也太过了,害我吞了不少苦头,疼了好久,以后不准了。我的身子属于你,大可一步一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重伤’一事,算是翻篇。”

  “只怪后来受了风寒,某人瞧都没来瞧。

  谁知,我整日躺在榻上,寻某人身影,仔细听着室外脚步声,一次次的落空、一次次的懊恼。”

  “我才不要委屈巴巴的认输,宣人觐见,明明是某人做错了。”

  “可越我是倔强,越是想你。”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不通,你怎能忍得了那么久不来看我,没有亏欠,至少……还有爱吧?”

  “若你不喜我和其他嫔妃亲热,我会想方设法推脱,只要回到从前的热乎态度,切莫拿冷漠对待我。”

  “若数落我没志气,横竖认了。直白说,为了你,我宁愿做个昏君,睡至日上三竿、不早朝。”

  “对,就是离不开你,时时刻刻想和你一起……做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

  ……

  爱语如倒豆,反复烘着人,慕容安然从颈间抬起头来,泪水彻底模糊了清秀脸庞。

  睫羽之下,是一张热切的、饱含期待的脸。她被深深触动着,想着即刻是死,也再无任何遗憾。

  一个吻,重重落在心爱之人额上。

  泪水如珠,不停地砸下,胸口似被捅穿,从未有过的、迟钝坚硬的痛,逐渐吞下一具脆弱又重诺的身躯。

  慕容安然双手捧着女帝的脸,几乎是断了呼吸,她闭起双眸,于黑暗之中,万箭穿心道:“澜澜,我们就此,分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