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鹿精心调制的安神汤效果堪称寥寥,程瑶的睡眠依旧很是不好。

  她总是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必然会自睡梦中惊醒,甚至偶尔陷进梦里了,还会忽然爬起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去。

  而沈茵日日看着程瑶并不好受的模样,内心也不禁开始产生了微微的动摇。

  她开始思考了起来,自己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而且为了在夜间能够关照到程瑶,在这些程瑶睡得并不好的日子里,沈茵也是整夜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这直接导致了她最近每天早上醒来时,都总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甚至有一次她出门去买菜时,还差点就撞到了一位大婶身上去了。

  也是亏得大婶平时坐门口台阶上跟街坊嘴碎得多,认出了她,倒也没开口骂娘,反而十分同情地望了她一眼,看得她倒是一时有些恼火了。

  这样日复一日,沈茵自然也会觉得累。有些时候,她还会在心底埋怨自己实在多事,但是,她这颗心就是关心程瑶啊,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疲惫是阻止不了她的,因为她是真的好希望程瑶终有一日能够不再如此害怕,去摆脱这些象征过去的噩梦,去重新开始一个满载着欢声笑语的好梦。

  更何况,她还渐渐开始发现,她一厢情愿的陪伴其实并不是全然无用的。

  每天夜里,当程瑶自梦中惊醒,正惊惶不已时,她听着沈茵温柔的轻声细语,还是会渐渐变得平静下来,甚至还有可能真的就这么安然地睡下去。

  也许,沈茵忍不住想,也许程瑶已经开始熟悉有她在身旁了,也许,她已可以在这样的时候保护程瑶,让程瑶安心。

  就算只是因为这样一点点的特别,沈茵也实在不想轻言放弃,让她之前的一片心思完全变成一场荒诞的闹剧。

  她会相信自己一些,再相信自己一些,总有一天,她会带给程瑶一个美梦的。

  ***

  与沈茵当初仓促的出嫁不同,李家的姑娘养得矜贵,让沈家是忙里忙外筹办了许久,才终于算是成功地定了下来。

  而作为亲家,沈家这场婚礼程家自然也是要出席的。于是,程母刚收到了请帖,隔天就笑呵呵地带着不情不愿的沈茵一起去置办恭贺他新婚的礼物了。

  对于这贺礼的学问,沈茵什么都不懂,也做不了什么主,故而,她这一门心思,就惦念着程瑶,只想着自己也该再去找一找王鹿阿兄,与他再好好商讨一下。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王鹿又每回遇见她都和和气气的,比她亲阿兄都更像她兄长,她对王鹿,还是很有几分相信的。

  正好为着礼物的事,程母跟银楼老板有的是话讨论,她在一旁站着也是无事可做。于是,她犹犹豫豫地与程母说了后,程母便也不拘着自家乖媳妇,手一挥便让她去了。

  沈茵循着熟悉的路径走到药房门口,在心里正斟酌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开口时,也是忽然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位王鹿阿兄与她的兄长好歹过去也是同窗一场,也不知,他知不知晓兄长将要娶亲的事,而她又要不要去多嘴与他说上一声呢?

  她正思索着,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忽然自内中听到了她家兄长沈林的声音,让根本就不想见家人的她,脚步也不禁一滞。

  “王兄竟是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了么?”

  沈茵不禁皱了皱眉,正纳闷沈林这是怎么跟王鹿说话的呢,那边王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还隐约带着几分怒气。

  “是你们家先失信背诺在先,对于毫无诚信之人,我一向不给面子,沈兄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怎么就成了失信了呢,那不过就是几句戏言而已,谁也没有承诺过什么,王兄,横竖令尊从来都瞧不上她,你又何必要为一个有了人家的姑娘如此执着呢?”

  听到了这里,沈茵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们两个,大概是在为她那美丽动人的新阿嫂争风吃醋呢。

  她阿嫂姓李,闺名唤作秋颜,沈茵儿时也同她一起玩过几回,那长得可真跟云霞上的九天仙女似的,好看得不得了,也难怪王鹿阿兄苦恋红颜,甚至还不惜在这时跟抱得美人归的大哥吵起来了。

  不过,这也是她哥哥太顾人怨,娶到了美娇娘,还要屁颠屁颠来跟人家炫耀,人家不发火才怪了呢,沈茵冷笑着想。

  就是,他们两边住得还挺远,秋颜姑娘又因为身体比较孱弱,一向养得娇气,素来就只在家附近转悠转悠,也不知王鹿与她,究竟是怎么个巧合才遇上的……

  沈茵本仍想再听几句了解情形,结果,里面气氛却在这时忽然就沉寂了下来。

  沈茵便也不再深思这些缘分的事情,她唯恐他们会为了那秋颜姑娘大打出手,有心好好劝一劝,便索性将脚下步子踩得重些,缓缓走了进去。

  结果,她这番动作倒是把里头一时相对无言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

  想来,沈林不过就是想过来给昔日的同窗送个请帖,送完这家就离开去下家。可谁知,这个王鹿居然一门心思还惦记着前两年跟他家谈过的事,请帖直接照着他的脸就扔了过来。

  沈林本就脾气不大好,最近又正是春风得意得整个人都要飘飘然了,此时哪里吃得下这么个瘪。他一时之间气不过,又想着大清早的没几个人来看病抓药,就忍不住跟人家吵了起来,结果谁知这么巧,偏偏就被自家妹妹撞见了。

  他神情讪讪,而他对面站着的那个儒雅青年,脸则更是一阵青一阵白了。

  “茵娘,你怎么过来了。”

  沈茵看了他们两人几眼,方才道:“我来谢谢你给我开的方子。”

  “方子?什么方子?”沈林不无关切地将沈茵从头扫到脚道,“小妹,你生病了么?”

  沈茵飞了他一个白眼,道:“没这回事,你就别瞎问了,倒是我要问问你,你在这儿跟人家发的什么脾气呢?”

  要是惹毛了人家,以后人家都不肯再帮她的忙了怎么办?这谁担待得起?

  而沈林见自己妹子居然质问起了自己,当即就恼火了:“喂,分明是他先跟我发的脾气,你怎么就净抓着我问呢?沈茵,就算是胳膊肘往外拐,你也该是拐到程家去,怎么反拐到姓王的这里来了。”

  沈茵听沈林这么说,向他啐了一口,便道:“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完,沈茵眸光一转,便眼尖地瞧见,在这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正躺着一张红色的东西。

  她上前拾了起来,可不就是张喜帖么。

  这倒更证实她的猜想了,她情不自禁地将它翻开,里面正是她兄长那虽说不上多么漂亮却也还算端正的字迹。

  她才看了两眼,喜帖上的字还没认完,就眼前一花,喜帖竟是被沈林抢了去。

  他看看喜帖,又看看她,嗤笑道:“大字不识几个的,架势倒是做得挺足。”

  一句话,差点把沈茵给气得头顶冒烟,只恨不能立即揪着他的衣襟告诉他,自己最近都跟着程瑶认了多少字。

  但毕竟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得庄重点。

  沈茵素来是个多情的姑娘,此时此刻,对待王鹿这样感情上的失意人,也是很有几番同情。

  于是,她看了王鹿几眼,纵使自知嘴笨,也还是忍不住开口好言劝道:“方才你们说的话,其实我也听到了几句。王阿兄,我知晓这也许会很难,但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你就还是放下吧。天底下好的姑娘这般多,阿兄人品贵重,一定能找到更好……”

  话未说完,沈茵就闭嘴了,只因她发现,她大概是真的嘴太笨,王鹿的表情竟然顿时就变得更难看了。

  “王鹿……阿兄?”

  “茵娘,这……都是你的心里话吗?”王鹿垂下头,轻声问她道。

  他这个可怜样子,让沈茵也不禁慌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这……这当然是呀,我当然希望你好了,毕竟,李姑娘马上就是我嫂子了,你这样苦的是你自己。”

  王鹿幽幽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你在说什么李姑娘?是那个让他们把你卖了换回来的李姑娘?”

  沈茵一愣:“啥?难道不是李姑娘?”

  那他们说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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