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不可语怪力乱神【完结】>第9章 定魂珠

  定魂珠外表朴实无华,功法却极其霸道,周身缭绕着浅浅的黑雾,触感冰凉阴寒,如堕幽冥鬼狱。没有法力护体的人,靠近一些,魂魄都容易被魂珠反噬吞没。

  秦鸿风修的是天脉正统,与它功法相冲,想要操纵它为木偶凝魂聚魄,并非易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汗出如浆。

  匣内的木偶,被一道黑气托着一点点升起,木制的身躯内光华流转,有五彩的颜色,最后融合为一道白光,收敛在心窍一点。

  大功已成。秦鸿风气力一泄,狼狈跌坐在椅内,衣袍浸湿,浑身脱力。

  之前,郗王的三魂五魄四散流离,并未真正融合,只是被强行关在一个容器内,木偶的神识被各类魂魄争夺,总是半梦半醒,昏昏沉沉,难能有清醒的时候,眼下有了这颗定魂丹,魂魄合一,才真正能恢复些昔日郗王的模样。

  他恢复了些力气,将匣子合上,推门而出。

  厅里,燕宁还在受少安、少白的盘问。他坐在那儿,面色已经很不好看,隐隐有拍桌子走人的趋势。

  其实,他们回到竹屋后,燕宁见瞒无可瞒,又认为秦鸿风是天上神仙,狐非欢和他争斗无非以卵击石,早已和盘托出。

  秦鸿飞急于施展定魂珠,随口让燕宁好好养伤,便没放心思在他身上。

  但少安少白又怎么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秦鸿风困于房内的两个日夜,他们轮番上阵,虽然没用什么刑罚,但车轮战般拷问,也没让燕宁好好休息过。

  燕宁又困又累,浑身没好全的伤口也痛得厉害,脑袋晕晕乎乎,脸色白得跟鬼似地。

  秦鸿风出来看到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让少安少白退下,自己带燕宁去休息。

  少白一跨步,拦在他跟前,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鸿风停下脚步,让燕宁靠在自己身上,又看着少白,解释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受人指示才会来这里,心有不轨,留下来始终是个隐患。但还有些事情我很疑惑,需要探查清楚,在此期间,他不能有事。”

  燕宁昏睡了两天,都是秦鸿风在照料。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略一抬眼就看见秦鸿风坐在床头捧着本书在看,长发闲散得用簪子别了,垂落了几缕在前额,素色的衣摆还被压在了自己胳膊下。

  他一慌,下意识地又闭了眼装睡。该交代的他已经都交代了,对秦鸿风而言他已毫无利用价值,他愿意救自己,是他好心,却不代表他会留下自己。狐非欢那里他回不去了,体内的毒也解不掉,左右再拖个十几日,他还是一死。白白重活了那么些日子,却什么也没想起来,什么也没做到。他左思右想,越想越没出路,不知道何去何从。

  正在他自伤的时候,房门开了,坐在床边的人合了书,将衣摆极小心地从燕宁胳膊下抽出来,去接了少白送来的东西。

  刻意压低的低语传了来。“师傅,他还没醒吗?这都两日了。”

  秦鸿风像是轻笑了笑,“性命已无碍,只是嗜睡罢了,看他什么时候想起吧。”

  燕宁心里一咯噔,合着他早就知道了。

  少白将带来的茶盏摆好,瞥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想了想还是对秦鸿风劝阻了句,“师傅,您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他毕竟不是真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心地纯善的人。虽然之前是受人胁迫,到底也曾存有贪念、谎话连篇,只是眼下被揭穿了,才装的老实。如果他真的好了,还是尽早让他走了吧,免得待久了,日日对着这张脸,会乱了师傅的心绪。”

  秦鸿风抬了眼,眸光如电,“你是怕为师因为这张脸,就对他动了情?”

  少白一怔,手指不安地扣紧了些,“师傅对“那位”情深义重不假,可十数年过去了,也难保不会移情到这人身上,毕竟……毕竟二人长得都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些,随后秦鸿风才说,“你看得出来,他是人是妖还是鬼吗?”

  少白皱着眉看着床上的人,那人吐息绵长,胸腔一起一伏,的确和正常人无异,只有垂了头,“弟子法力微末,看不出来。”

  “有脉搏,有呼吸,会受伤,碰得到也看得到,但不能吃人间的食物,玄光镜中没有前世来生,让为师也看不出来路,狐非欢只是个微末的狐精,他何来这种本事?”

  少白也听得迷糊了,“玄光镜中如果没有此人,那他已经超出三界五行中了。”

  秦鸿风点了点头,“我有一个猜想,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少白像是也想到了,大睁了眼“你是说,这人有可能是……”

  他没有说完,便被秦鸿风打断了,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只是个猜想,做不得数。也许只是狐非欢用了什么秘法,是我不知道的。我刚下山的时候也瞧见过人世间有一种奇技,可以缩骨易容,能让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叟变成妙龄的女子,看不出一点破绽。”

  少白的眼睛发亮,像是很兴奋,“那都是些障眼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但如果他真是,那师傅的夙愿便算了了,我们也不用再蹉跎于此。”

  “好了。”秦鸿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东西放下便出去吧,这还有个病人在休养呢。”

  少白抿了抿唇,礼节地说了是,便出了房间,嘴角还残留着喜色。

  等少白离开了,秦鸿风重又回到了燕宁的床边,拿了书簿,却没在看书。他低着头怔怔看着燕宁,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燕宁被他看得背脊发凉,身上像被针扎一样。实在难捱,唯有眼睫颤了颤,呻吟一声,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因为躺久了还有些酸麻。秦鸿风伸手扶了他一下,语调温和地说,“你睡了两天了。”

  燕宁点点头。

  秦鸿风又续道:“你睡着的时候我为你把过脉,你身上中了毒,而且毒性已深,并非一日两日的事了。”

  “是狐非欢。”燕宁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又干又涩。

  秦鸿风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要喝点水吗?”

  燕宁点了点头,抓过杯子喝下去,像是渴坏了。

  “你中的是枯藤毒,是从南疆的一种植物上提取的毒素,叶子含有剧毒,花则是解药。我早年在南疆待过,这种植物生长需要很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量很少,由于花的药用价值高,一直是他们族里的圣物。中这种毒的人,不仅死相惨,临死前还要受很长的折磨。”

  燕宁听他说完,低垂着头,瞧着手里杯子映出的倒影,“狐非欢每隔一段时间会给我一颗药,服下后,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你体内毒素堆积,他给你的不是什么解药,只是饮鸩止渴。你而今最多也就20日的命了。”秦鸿风补充。

  燕宁身子一震,抬起头,“你能不能救我?”

  秦鸿风笑了笑,明知故问地说,“你不想死?”

  “自然。”

  “可我为什么要救你?”

  “之前在山谷里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恐怕也活不下来。如果我最后还是死了,岂不是白费了你的心血?”

  “那是你提醒在先,你因我而受伤,我只是报恩罢了。”

  “那哪有恩情报到一半就不报的呢?”

  秦鸿风侧了侧头端详他,“怎么说?”

  “你报恩的法子是救我性命,可晚死一些也是死,你无非是拖长了点时间,这恩报了和没报有什么区别?你还是欠着我的。”燕宁胡搅蛮缠。他也知道这样的理由立不住脚,简直如同无赖,虽说送佛送到西,可哪有被佛讹上的道理?

  他猜测秦鸿风定会勃然大怒,觉得他不识好歹,却没想到秦鸿风竟笑着应了,“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燕宁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秦鸿风又说,“我也没有解药,但我可以随你一同去见狐非欢,他那儿也许有。到时候由我帮你讨来,他不敢不给。”

  燕宁面上欣喜,“好。我会引他出来。”

  “那这毒解了,我们便算两清了?”秦鸿风又问。

  燕宁干笑了笑,“自然是。”踌躇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接道,“但其实山谷中时,你我二人是性命相系,你若败了,我也没法独活,这不算是什么恩情。而你这次救了我,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秦鸿风看了看他,像是觉得很惊奇一样,半晌伸手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我还是喜欢别人欠我多一些。欠别人的滋味,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