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医心方【完结】>第36章 好想贴贴

  陆元朗听到仲昆那边的动静,提起心,侧耳细听。

  “小贼!哪里跑!”

  仲昆行走江湖是有经验的,不会毫无戒备。陆元朗听他醒了,嗓子因为醉酒还沙哑着,怕他贸然跟人交手又打不过,赶紧冲到了隔壁。

  不速之客正要翻窗走,陆元朗一跃跳到他面前,长剑一挥,挡住去路。

  仲昆手提双锏堵在后面。

  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几乎没有踌躇,自己撞到了陆元朗的剑上,倒让陆元朗意外了。

  “好家伙。”仲昆不解地踢踢倒下的人,已经没有反应了。

  “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我能猜到。诶,许兄弟呢?”

  陆元朗无奈。“……睡着呢。”

  许初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身上酸软无力,喉咙干得要裂开。陆元朗正从外面进来,给他端了杯茶。

  陆大庄主还会服侍人?许初头痛欲裂又惶恐,但皲裂的喉咙非常渴望甘霖,便什么也没说,接过水来咕咚咚地喝了,陆元朗又去倒了一杯。

  “这酒不好,喝了容易口渴,还醉人,味道也杂。在这小地方还算可以,但也不值得多喝。遂之不能喝又何必逞强呢,”

  陆元朗接着说到,“若是喝得开心倒也罢了,鲸吸牛饮弄得自己也不舒服,宿醉要难受一天。”

  许初神思散漫,还在努力凝神想昨天的事,只觉得陆元朗不大高兴,又想不出缘由。他看了看窗外,酒便瞬间醒了大半。

  “我是不是耽误行程了?”

  陆元朗坐到了榻边来。“行程倒不要紧,快走两步就赶回来了。只是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江湖凶险,遂之身怀美玉,自己要多在意。”

  陆元朗的语气堪称苦口婆心,许初听了更觉赧颜。他岂不知江湖凶险?只是陆元朗武功高强行事老练,哪用得着他担心呢。

  许初一笑。“有你在,我忘记担心这些事了。”

  陆元朗怔住,许初这是真把他当成君子了,全没觉得身边人也可能是最大的危险啊。这份信任对他还可,若是对别人还这么大意可就危险了。

  “行走江湖靠的是本事,不是看谁能喝酒,遂之不必以此为意。凭你的本事该拒绝时就拒绝,何况有我在,还能让人挑你的不是吗?”

  “我记住了,多谢元朗提点。”

  许初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不在身上,抬眼一看,原是在墙上挂着呢,便又用目光去寻陆元朗,不料陆元朗跟他稍一对视便起身出去。

  许初正好起来穿好衣服,陆元朗叫了些早饭到房里,不久仲昆进来了,冲陆元朗说到:“处理了。”

  “昨晚仲昆兄弟的房里进了刺客,被我二人制服,那人竟自尽了。”陆元朗给许初解释。

  许初一脸困惑,他什么也没听到。难怪陆元朗一大早地说了这么些话,这酒真不能多喝啊。

  仲昆坐下来猛饮了两碗茶,而后说到:“连大哥以为我这趟出来是做什么?我就是等他的!本想捉住了问出幕后主使,想不到他竟这般有骨气。”

  “什么骨气,我看是吓的。当时他面向我,眼中全是惊惧,倒不像是怕你我。我想他若说出实话,自有更恐怖的等着他。你跟他之前可是有什么过节?”

  仲昆摇摇头。“我此番非是为了我自己。连大哥可听过浔阳派吗?他家入室的弟子白笛与我颇有交情。白贤弟天资奇高,得掌门青睐将门派秘笈授予他,不想那秘笈竟在他手上丢了!”

  “丢了?”陆元朗惊讶,但凡能拥有秘笈的人,总该有本事保得住吧?

  “是啊,掌门大怒,按照门法应该杀了他,但掌门还是心有不忍,让他找回秘笈,便饶他一命。”

  “所以你便替他寻找?这个白笛现在何处呢?”

  “大哥听我说。掌门本是有意留他一命,不想那些早就对他嫉恨的师兄弟趁机逼迫,拿着门法说事,弄得掌门下不来台。白贤弟不肯让掌门为难,便挥剑自裁了。唉!”

  “你要找出那个盗贼,为他报仇?”

  “不错。门派秘笈外传,白贤弟至死自责不已,我定要将其讨回来!”

  “可有什么线索吗?”

  “连大哥不知道?近来江湖中丢了秘笈、剑谱的,岂止他浔阳派一家!”

  “有这等事?!”

  “可不是么,不过丢了也没人敢张扬罢了,只是自家去慢慢察访寻找。我看这绝不是巧合,背后很可能是同一拨人。我这次出来便到处张扬,说带着我自家全部家当要到塞外定居去,好让人觉得锏谱在我身上,这不,果然引来了盗贼。”

  许初跟陆元朗对视一眼,都想到他俩前些日子遇到的事情。

  陆元朗并没有提起的意思,许初自然不说话,仲昆便接着说:“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让那小贼宁死也不敢被俘。”

  “江湖中折磨人的手段可多了,”陆元朗说到,“我曾在云州见有人将别人的肚子破开,取出肝胆来挂在墙上,要他自己看着死的。”

  那两人没事,许初刚送到嘴边的猪肝可入不了口了。仲昆见他如此,哈哈笑道:“小许兄弟还怕这个?你们做郎中的什么没见过?”

  许初是见过一些酷烈场面,但是将人的一部分取出来给他自己看,天道人道何在,想想就头皮发麻。

  “是我唐突了,”陆元朗给许初跟前换了一盘菜,“遂之勿怪。”

  “对了连大哥,有传言说豫州顾氏的内功家法也丢了,顾七兄弟可知内情么?”

  陆元朗一愣。“倒不曾听他说起。你是从何得知?”

  “也是道听途说罢了。那顾老爷子生前倒是位好汉,可惜择了顾眺这么个接班人,至今他那些弟弟也不服。他自己又整日吃喝嫖赌,哪里像个守成之主!也难怪叫这样的话传出来。”

  许初看陆元朗的神情,就知道这些事他是清楚的。

  “仲昆兄弟常年混迹中原,对这些事想必十分熟悉?”

  “道听途说,真假可不知道。但是顾眺当不起这个家,这倒是毫无疑问。顾七兄弟也在给枕霞山庄卖命?依我看,他当这个家还要得,不然回了顾氏,在那等小人手下生活,岂不屈煞了他!”

  “酉郎父亲亡故,他扶柩回乡了,我与他也许久未见。”

  “是这样啊。连大哥,你可有什么武功秘笈?好生保管才是!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告诉兄弟我!”

  陆元朗应下了,三人吃完早饭,仲昆便跟他们道别,依依不舍还开玩笑,说连大哥在旁,再没有鱼会上钩了。

  陆元朗将他送到大路上,抱拳惜别。

  仲昆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他们喊:

  “诶,连大哥的扇子呢?我记得你片刻不离手的,一扇一剑,好不潇洒呢!”

  陆元朗讪笑两声。“有剑足矣!”

  目送仲昆远去,见许初又要张口道歉,陆元朗连忙笑道:“罢了罢了,遂之别听他说,不过互相恭维而已。一把扇子有什么打紧。”

  不打紧?天气转热,陆元朗却再没有拿过扇子了。

  许初默然不语,陆元朗问: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陆庄主若不想说,岂是我能问得出来的?”

  陆元朗大笑。“走吧,咱们也上路,后面都是山路,无聊时谈谈也好当个作料。”

  从城里出来,渐渐就到了山中。早已过了日中,天色却黑得比想象中更快,展眼一看,黑云渐合,山雀惊飞,小虫低掠过水面,不时有鱼儿张口跃出。

  分明酝酿着一场大雨。两人心中都暗暗叫苦,却默契地没有说话。陆元朗将马往旁一带,许初跟着。

  “这雨怕是快了,那边有山洞,你我先去避避。”

  把马拴在树上,取下剑、葫芦和包裹,陆元朗当先开路。

  “趁着没下雨,咱们赶紧捡些干柴,不然待会儿淋湿了又走不脱,可就要挨冻了。”

  许初跟陆元朗分头捡了些木柴,到山洞中拢起火来,二人就围坐着谈天。

  “元朗,你说我们遇上的不速之客,是否也是为了偷盗武林秘笈而来?”

  “很有可能,”陆元朗一笑,“可惜无论是谁,都要失望了。”

  “怎么讲?”

  “我压根没有什么秘笈、剑谱啊。”

  “我听说武林上都叫你这个是惊穹剑法,说有三十六招、七十二式,还说什么密不外传等等。”

  陆元朗笑意更盛。“我家的剑法向来没有定式,不过是一刀一枪磨出来的,我爹使剑与我就大相径庭,我弟元耀干脆不是练剑的。”

  “原来元朗没什么给他偷的,倒是白白担了一场心。”

  说到这里陆元朗又敛了容。“不好说。那假镖师轻功超绝,能用他来偷窃,背后还不知是什么势力,到处偷盗秘笈,安的必不是好心。何况我至今想不明白,如果是奔着武功谱录而来,为什么要连你的东西一起翻?”

  许初听了也觉得有理。“看来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那是自然。他偷不到,很可能会再次下手。”

  “对了,你说在云州见到那个给人剖腹取胆的,可是王扬海吗?”

  “不错,正是他。凡是挑战失败的,就是那个下场。我俩聊完之后,他带我去一间密室看了满墙的肝胆,不过是想让我害怕罢了,却忘了我陆元朗也不是吓大的。”

  许初听了却害怕。刀尖上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凶险,稍差了一步,他也没有机会认识陆元朗了。

  “对了,那仲昆为什么叫你‘连大哥’呢?”

  陆元朗笑到:“年少时,我爹派我到江湖中历练,因怕手下的弟兄们将我当成公子哥,便取了个化名,叫做连绍原,取一个不忘祖宗立业本原之意。那年晋州响马横行,往来客商多被其所伤,庄中也折了几批人,我便到响沙峪去剿匪,正好碰上同来的仲昆,因此便相识了。”

  “现在既然重逢,元朗为何不将真实身份告诉他呢?”

  陆元朗忽然心中一酸,却化作了一抹笑:

  “打我坐上这个位子,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

  许初见他不愿深谈,便换了话题。“你之前说做过镖师,可也是为了历练吗?”

  “不错。”陆元朗淡淡道。

  许初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陆元朗收起了话匣子,他也不好问。陆大庄主的故事太多,更有许多是不肯说与他的。

  许初知道进退,因此便不问了,俯身拨火。柴火噼噼啪啪,照亮他的容颜。

  外面天已全黑了,阴风阵阵,吹落漫天骤雨。陆元朗烤着火,反而觉得难得的舒展。这里只有许初一个人,他又与山庄中的各路势力无涉,行事妥帖,善体人意。

  陆元朗发觉自己很享受这一刻。不管外面山呼海啸,有这一方山洞藏身也是个安稳所在。这样的时光,若能与所爱之人相拥度过,才不算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