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那两个女人已经走出了餐厅大门, 再也瞧不见身影,许清瑶紧拧的眉头也未能舒展开来。
她看了眼地上落下的一些汤渍与污渍,招呼服务员过来将地给拖了。
而这顿午饭, 她却再也吃不下去。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 她便只看着许斯月吃菜, 自己一口都没有再动过。
“怎么了清瑶,为什么不吃,被刚才那个人影响了心情对吗?”见此情景, 许斯月自然也就停了筷子, 紧盯着许清瑶。
“没事, 我还好, 就是本身胃口小。”
“那我也不吃了,我们回房间去做准备,你不是一会儿就要去剧组了吗。”
“真的不吃了吗?”许清瑶看着桌上她们点的这几道菜, 真的还剩下很多, 这也就意味着, 其实许斯月也压根没有吃上多少。
“嗯,你不吃我也没什么劲吃了。” 许斯月如实回道。
许清瑶轻叹一口气, 也没再做什么挣扎,同许斯月一起离座往外走。
其实她知道餐厅里的那些人仍旧在注视着自己和许斯月,就如同将目光黏在了她们身上,断断续续投过来好几次目光, 但这都无所谓, 他们要看那就看吧,许清瑶拦不住他们,也并不想拦。
晚些时候,许清瑶和小娴一同出发去了剧组。
许斯月独自一人留在房间里, 但她其实并不甘心。
故而在稍晚些时候,她在这房中待得厌倦了,便还是不听劝地出了门,目的地足够明显,除了剧组不可能还会再有其他地方。
当许斯月抵达剧组的时候,许清瑶正在进行着拍摄。
关于她上热搜的那件事想来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而也因为这是新年的第一天,没有人想要给自己给别人找不痛快,严导也是如此,所以许清瑶刚到剧组的那近一小时当中,其实一切都还算和谐温馨。
而这一切,都在许斯月到来之后发生了改变。
许清瑶明明早已告知过许斯月她不可以来剧组。
但许斯月仍是这样一意孤行,次次如此。
她以为既然自己已经答应了和她在一起,那么这次总归会有点改变吧。
然而,终究还是她天真了。
她太天真了。
怎么可能呢,许斯月怎么可能会有所改变呢,她总是这样,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总是忽略别人的感受。
当小娴板着一张脸来找正在看剧本的许清瑶,告诉她小许妹妹现在在剧组外时,她手抑制不住地一颤,险些将剧本掉落在地。
望着对方匆匆向门口奔去的背影,小娴无奈叹了口气。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从门口路过,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虽然小许妹妹话很少,但她本身音色较低沉,开口时听者如同深陷大海,不算特别,却是她自己较少可以听见的类型,所以她对这个声音真真儿可以说是过耳不忘。
正因如此,当她听到门外响起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意识到对方是谁。
除了小许妹妹,又该会有谁。
怎么,小许妹妹难道看不出自己很讨厌她吗,竟然还会主动叫住自己。
小娴虽然无语,外加完全不想搭理门口那个人,到最后却还是帮着她将她来这里的事告诉了许清瑶。
但还有一件更离谱的事情,小许妹妹竟是破天荒地主动对自己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并且还是笑着的,不过那抹笑容实在诡异,她并不愿意再去回想。
想想就忍不住想打颤。
跟天冷没有任何关系,全部原因都在小许妹妹身上。
许清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的门口,她只觉得每一步似乎都走得十分艰难。
而当她走到门口后她才发现,原来站在门口的其实并不止许斯月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她万分熟悉的人。
看到地上残留着的烟蒂,许清瑶知道这两个人一定又是在门口抽烟了。
如果单单只是在门口吸烟,这她管不了她们。
却偏偏小高和小夏正与斯月面对面站立,三个人当中除许斯月之外都面色凝重,总让她产生一种争锋相对的感觉。
但相比那另外两个人,许斯月看起来便格外淡定从容,就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影响她。
她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许清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这种事了,直接说“你该尊重我”吗?
可这种话她从前不是没有说过,是否可曾有过用?
“清瑶。”
看到许清瑶走出来,许斯月那张平静的脸上顿时展露笑颜,喊了许清瑶一声。
听到这声呼唤,小高与小夏也立时回头。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许清瑶,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老师。”还是小高先开了口,“这个烦人精又来了。”
烦人精……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许斯月的眉头轻轻皱在了一起。
她倒是没有怎么生气,毕竟她是个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但如果这件事,涉及到她与许清瑶,那她就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而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进门的女人,竟当着清瑶的面说自己是烦人精。
这可真有意思,她是烦着这个人了还是如何?
许斯月嗤笑一声,对于这个小高的话就只有两个字想说——可笑。
自己与许清瑶之间的事情用得着别人来多管闲事,真是有趣,管别人之前先管好自己吧,别日后去医院发现自己这肺被烟给弄出问题来,那可就真的不好办咯。
“小高、小夏,你们走吧,我跟斯月单独聊聊。”许清瑶走到小高与小夏身边,对她们轻声开口道。
“这……行吧……”小高看起来有些犹豫,却也只能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是紧接着又小声说了句,“许老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哪怕她是你妹妹。”
许清瑶淡淡点头,看着小高小夏就这样不甘心地离开。
等她们走远后她这才终于走到许斯月身前,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目视着对方。
她眼神中透出一抹幽怨,显然是在埋怨许斯月究竟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许斯月也如同定在了那里一般,与许清瑶只如此四目相对着。
见许清瑶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许斯月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直接向她张开了双臂。
她想要自己的一个拥抱。
许清瑶清楚地明白。
可是她现在并不想回以这个拥抱。
“清瑶,抱。”等待十几秒却等不来许清瑶的动作,许斯月索性直接启齿,简单直白。
许清瑶望着她,看她张开双臂露出一副笑脸,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终究还是无声叹了口气,回抱住她。
许斯月将下巴抵在许清瑶肩上,双臂用力箍紧了她纤细柔软的腰。
只可惜她现在厚厚一层羽绒外套,虽然靠上去的时候也还算挺舒服的,却终究是触不到她的肌肤。
“清瑶。”
“嗯。”
“我能跟你进去吗?”
“不可以。”
面对许斯月的疑问,许清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许斯月来到过几次,却次次未能进这扇大门。
而这一次,也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进去的。
“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你拍戏时的样子,如果看不到你,我来北城的目的又是什么?”许斯月唇附在许清瑶耳边,轻声问道。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能见到许清瑶,但在她的假期当中,许清瑶却要继续拍戏,拍得早下午饭点前就可以下班,拍得晚夜戏拍到晚上九十点,或凌晨一二点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她进不了剧组,那就意味着,她一天当中有那么长一段时间是要与许清瑶分开的。
既然根本难以见到许清瑶的面,她来这里又是为了做什么?
“斯月。”
许清瑶能够想象到许斯月此刻究竟有多不痛快,但去年年底那么一段时间,大家互相见不着面,却也不都这样过来了吗?
“嗯。”
“再等我两个月好吗,两个月后我就回星城了,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什么行程,可以好好陪着你。”
“……”许斯月没有立刻给许清瑶答案,但其实她心中并无半分动摇。
她如果想见一个人,现在就要见到。
她如果想一直都可以看到一个人,也绝不会等待。
她仍是那么自私。
让许清瑶因她而一再为难。
就在许斯月不给自己回应的第二分钟后,许清瑶也大概了解对方的想法了。
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在许斯月开口前将对方的想法完完全全扼杀。
这种原则上的事,说不行就是不行,根本没得商量。
于是她轻轻推开许斯月,“斯月,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我说了不能进去就是不能进去,就算演员家属,只要剧组不同意,那就真的没法商量,而我们剧组从一开始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不允许演职员外的任何人进入片场,你能明白吗?”
“清瑶……”没想到许清瑶竟会说这么长的话来阻止自己进去,许斯月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只好在轻唤出许清瑶那一声名字后沉默。
“斯月,乖乖听话,今天下戏不会晚的,我六点多就会回酒店了,到时候我们吃顿好点的晚饭。”许清瑶轻抚上许斯月的小脸,感受到她愈发消瘦的面容,脸上都已经没有什么肉了,就剩下一层皮,皮下是硌人的骨头。
“……行吧。”许斯月最终还是妥协下来。
不妥协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要硬闯吗,直接闯进去,与保安大打一架?
即便她脸皮再如何厚,骨头再如何硬,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保安。
“好。”许清瑶有些欣慰地笑笑,她认真凝视着许斯月,目光中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
替许斯月将额前碎发撩耳后,她主动在对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极轻极轻的一个吻,仿若蜻蜓点水一般,湖面只堪堪几层细小涟漪,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那你先回去吧,姐姐要继续去工作了。”
听到耳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那阵嘈杂声中突然响起的小娴的声音,许清瑶就知道她这是在喊自己去进行拍摄。
其实她还未能跟许斯月说上多久的话,自然会感到有些遗憾。
或许这一分别,她与斯月再见面,就只能等到下午接近晚上她下戏回到酒店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虽还有很多话想对许清瑶说,但许斯月还是接了她的话与她道别。
临走时,许清瑶不忘继续观察了一眼许斯月的面容,见她神色平静,并无任何类似于不满的情绪,也就安心离去了的。
“对了斯月。”
许清瑶已经走到了门口,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回头来喊了许斯月一声。
许斯月自始至终站在那里,视线也自始至终停留在许清瑶背影上,就不曾移开过,
而当许清瑶转身的那一刻,许斯月原本淡漠的脸上又立刻有了笑容,认真听她继续把话讲下去。
“如果你要出门的话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下午大概率要降雪,北城的雪还是比较凶的。”原来许清瑶是想到了这一点,故而提醒许斯月一声。
许斯月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记得你把伞放在了什么地方。”
“嗯,早点回去,晚点见。”许清瑶再一次对许斯月说着,再一次转身之后,她便径直走进了大门,再也没有转回身来。
许斯月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是她自己很难去消化的,于是她索性就继续站在那里,宛如一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那里。
一如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