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外套之后, 许斯月明显感觉暖和了不少。
但她知道其实并不只这一个原因,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此时此刻她有许清瑶陪伴在身边。
许清瑶是她的力量, 也是她的软肋。
清瑶你看, 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你却还愿意跟着我,你能说自己对我真的没有任何情感吗?
许清瑶一路上都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许斯月和她说了几次话, 她都是敷衍地应着。
究竟有多敷衍, 那是完全能被轻易察觉到敷衍, 即便现在站在许清瑶身旁的是个傻子, 许斯月相信这个傻子也能轻而易举地发觉异样来。
但许斯月并未直接戳穿许清瑶,始终保持着淡却自信的笑容。
无所谓。
怎样都好。
她现在的目标很简单。
只要许清瑶在自己身旁,怎样都好。
说不出她爱她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在她身旁一直陪伴着。
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许斯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看得这么开。
或许是因为此刻许清瑶就在自己身边的缘故吧。
说不定, 等到清瑶离开之后, 她便不再会是这样想的了。
但当下她的目标绝对只是珍惜这一刻,珍惜今晚她与许清瑶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斯月, 你看够了吗?”丢了魂般这么长一段时间,许清瑶终于意识到许斯月一直在盯着她看。
“怎么可能看得够?”许斯月笑问,轻咬一下嘴唇,在路灯下显得如此魅惑。
她与许清瑶之前的咬唇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当然, 她们在做这个动作时的心境也并不相同。
许清瑶移开视线,将视线投向别处,“收收心,我们该回去了。”
正好她们现在走上了一座大桥, 当她将视线投向海的那一方后,她便看到了被两岸灯光所照映,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大海,总能让人无端生出愁绪。
许清瑶终于笑了,却只是苦涩笑容。
是啊,就像自己现在这样,望着大海无病呻/吟。
“我还不想回去。”
此刻许清瑶几乎背对着她,让她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但无论如何,她都有着自己的执着。
回去之后许清瑶就要离开她了,所以她当然不想回去。
当许斯月这句“不想回去”传入许清瑶耳中时,许清瑶不得已还是转回了头,重新望向许斯月,与之好声好气地说着,“现在已经不早了,你还在生病,必须早点回去好好休息了。”
“生病而已,死不了就行。”许斯月满不在乎地回应了一句。
“什么叫死不了就行,你就那么想死?”许斯月之前的极端许清瑶见识过,但如此轻易将生死挂于嘴边,这样的许斯月让许清瑶感到难以置信。
“我……”
“活着不好吗?你才刚进大学校园,未来还有很好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还可以不断折磨我 ,活着……究竟有什么不好。”
许斯月才刚一个“我”字出口,许清瑶便抢先她一步开了口。
而在说到“折磨”这两个字之前,她语气明显有所停顿,愣了一下才犹豫着将这两个字说出了口。
说到最后她自己显然都有些崩溃,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所说的话来。
一个告诉别人活着很好的人,自己却反倒对“活着很好”这四个字产生了质疑。
许斯月耐心听完了许清瑶所说的这段话,每一个字都认真听进了耳中,亦听进了心中。
当感觉到被自己紧搂着的人身子正在微微颤抖时,她不由笑意更深,深到都笑出了声来,“清瑶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活着不好,那不如我们一起殉情怎么样?”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斯月始终凝视着许清瑶的面庞,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即便是被暖黄色光影笼罩着,许清瑶的面色也依旧无法被温暖。
生病的分明是许斯月,此刻更显憔悴的却反而是许清瑶。
她的神色起初的确没有丝毫起伏,但在听到“殉情”二字时,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诧异。
“许斯月,你在胡说些什么!”紧蹙眉头,许清瑶心中的怒火已在一瞬涌了上来。
殉情?
究竟是许斯月疯了还是她自己疯了,就因为一直得不到自己的回应,许斯月便起了轻生的念头?
这也太荒谬了吧?!
许清瑶觉得自己对于许斯月的印象都快要完全被颠覆过来了。
“开个小玩笑。”就在许清瑶眼眸中即将迸发出火星时,许斯月这才轻笑着开了口,随即又继续说想道,“我当然不想死,清瑶你说得对,活着没什么不好,虽然现在活得挺累的,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如同开玩笑一般地说着话,听起来似真似假,但只有许清瑶知晓她所说的“挺累”究竟指的是什么。
她们两个人,永远处在相互折磨与自我折磨当中,偏要折磨对方,也并不善待自己。
“回家吗?”许清瑶再一次问道。
许斯月不答反问:“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了。”许清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看完时间后又立刻放回兜里。
手机界面上有不少微信消息通知,她现在并没有那个心思去查看那些消息。
无论消息究竟是谁发过来的。
“才八点,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走?怎么,晚上还有约会,跟姜总的?”许斯月知道对于许清瑶来说自己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说。
见许清瑶拧着眉头一副凝重神情,却不见她说话,许斯月更加确定是自己猜对了。
——许清瑶就是跟姜言有约会,否则又怎会还在八点这么早的时间里着急让自己回家,明明她们出来也还没多久。
“怎么,我说对了,让你现在哑口无言了对吧?”
许清瑶望向许斯月,见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生疼。
强忍想要发火的冲动,许清瑶尽量心平气和地与许斯月对话。
她知道,她与许斯月之间总有一个人要稳住情绪,她并不愿意与对方就这样吵起来。
“许斯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于是,在与许斯月说话时,许清瑶尽量保持冷静。
她要冷静,不让自己被对方的话气到。
但无论她如何平静,许斯月始终只认为自己是对的,“我哪样?你告诉我,我究竟哪样了?”
“你哪样?你哪样你自己不知道吗!”许清瑶的声音也逐渐响了起来。
有些事不是她没有尝试过,而是她在试过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就好比现在这件事,若没有许斯月一再的咄咄逼人,许清瑶又怎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发起火来。
一个生病的人嘶哑着嗓音说话,原来是这副模样。
若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许清瑶无法想象那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场面。
但今天,许斯月就让她见识了一番。
“我怎么了?我难道说得还有错吗?姜言是什么人,演员?她是演员吗?她凭什么可以跟你在一个剧组里?就因为她是总裁而我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我就进不了你的剧组是吗!我明白,一个普通人,和一个有权又有财力的大总裁,我们的身份本身就有着云泥之别!”
许清瑶那句话不知为何戳到了许斯月的点,她的回应音量一句盖过一句,吼得许清瑶太阳穴处一阵阵的跳痛,心也跟着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而一直揽着她的许斯月忽然解开了束缚,如同疯魔一般,继续在大桥上鬼吼鬼叫,生怕路过的人不知这里有两个人正在吵架。
“许斯月,你先冷静一下好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剧组有剧组的规矩,如果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那将会乱成什么样子?姜言是因为她是这部剧的投资人,她投了资当然有资格查看拍摄进度,她投了资她的权利就是最大的。”
“许斯月,你是普通人,我不也是吗,脱下演员这层身份,我们其实是一样的。”
许斯月的一再逼近让许清瑶不断后退,直至后腰抵在大桥扶栏上,她终是退无可退。
她的手死死攥紧衣角,好声好气地与许斯月解释着。
她开始后悔了,后悔于自己刚刚就不该那样和许斯月说话。
“普通人?普通人会频繁有机会上新闻热搜?普通人会总在私下里被人拍照摄影,被狗仔偷拍?清瑶,你真的是普通人吗?”
正在气头上的许斯月什么话都敢乱说。
或许是知道自己早已将许清瑶伤得够深,她也并不怕继续这样伤害对方下去。
“斯月,你先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好好谈。”许清瑶死死盯着许斯月,但因为她此刻处于逆光的位置下,其实她的五官在许清瑶眼前是一片模糊,自然也就更不可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变化。
“又来了,又是什么好好谈,谈过之后呢,继续疏远我是吗?”对于许清瑶的话,许斯月早已万分不屑。
一句话似乎很不中听,仔细想想却也的确在理。
但许清瑶其实也在想着,这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过错,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大家都能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