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和关西不一样,在关西怀里,她可以放肆地哭出来,可以发泄出来,可在顾佳怀里,林有有觉得自己的哭变成了无声,心里的酸胀越来越浓烈,所有的话在喉咙口就哽住了声音,如同受伤的小兽呜咽,明明已经很难过了,仍是死要面子地强忍着。

  眼中越来越多的湿润气息好像蹿了她的每一个细胞里,眼前的世界模糊再清晰,顾佳轻柔的话像是咒语似的,一下子点燃了林有有惶恐了已久的心,防备心在一点点地打破,像灰暗的境地里颓败的花有了偷偷而来的浮光,开始眷恋向往起境地外浮光的世界。

  于是,林有有有了祈求,鼻头发酸着闷声道:“顾总,你能不能再让我抱一会儿?”

  “好。”

  不用看顾佳,林有有也感觉出此刻的顾佳并不是冰冷的,温热的手掌拂在她的背上在开着冷气的空调间里,细小得看不见的东西却缓缓地渗入林有有体内泛着凉意的血液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融化了她的心房,消失得很快,灼热的触感在心房里不断泛起涟漪着,林有有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双手收拢了顾佳的腰肢一点,难得的温柔将林有有小心又强势地包围住。

  “你想泡澡或者淋浴都可以,热水我已经给你调好了,新的牙刷也放在里面的,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脏衣篓里就可以了。”

  顾佳边说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林有有抱着自己的衣服在顾佳身边蹲下,诚心问道:“顾总,你是不是有洁癖和强迫症?”

  “没有。”

  林有有撇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行李收拾得要跟入伍了似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日用品和其他东西也放置着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顾总就是顾总,跟她整理的行李是两个极端。

  林有有出院时,跟关西两人,拼命地往箱子里塞东西,关西帮忙坐在行李箱上面,招呼着林有有快把拉链拉上,本没有时间来的顾佳,腾了点时间出来,开门进入病房后,便是一个用力地压着行李箱,一个使出吃奶的劲拉拉链。

  林有有累得大汗淋漓,见关西看向了门口,也看了过来,顾佳习惯性地站在门口,冷淡的表情在一点点地破碎,就差写出“嫌弃”两字了,林有有一愣神,未拉到四分之一的行李箱彻底松开了,衣服如同天女散花般撒出来,林有有与关西对目,又看了看门口的顾佳,老脸一红地将散落在床上的收拢,继续塞进行李箱。

  顾佳走过来,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接过一团乱的衣服,开口:“我来吧,你看看还有什么的东西没有。”

  林有有乖乖地松手了,与打量顾佳的关西对视。

  ——顾佳,好像我妈。

  关西颇为赞同地点头。

  ——也像我妈。

  待林有有洗完澡出来,顾佳也已经洗完了,深色的睡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修长的双腿搭在矮凳上,时不时抿一口高脚杯里香醇浓郁的威士忌,窗外浅浅的月光笼罩在顾佳身上,勾勒着顾佳姣好的身材。

  “顾总。”

  “洗完了?”顾佳转过头,指了指旁边的软椅:“陪我坐会。”

  喳,老板的指令就是天!

  林有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懒懒地软椅里打了个哈欠,开始寻找话题:“顾总,你家有乐器吗?”

  “好像有一把搁置蛮久的吉他。”

  “吉他?”林有有的眼睛发光了:“顾总,闲着也闲着,正好我会一点吉他。”

  顾佳促狭:“你还会这个?”

  “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在玩吉他。”林有有颇为自信,而后苦笑起来:“但我爸妈不太同意我玩吉他,他们说要玩乐器,只能玩钢琴、小提琴……比较上得了大舞台的乐器,我的叛逆期好像来得比较晚,我上大学后,哪里我爸妈不喜欢的,我就学哪个。”

  顾佳安静听完林有有的话:“试试吧,我给你去拿吉他。”

  林有有拨动琴弦,室内响起清澈的轻声,神情认真而专注,动作流畅而娴熟,顾佳喝完酒杯里的威士忌,注视着林有有的模样,刹那间,明白了一直不解的事情。

  “会唱歌吗?”

  “……可能有点跑调。”林有有轻哼着一首西班牙语的前调,找到感觉后,慢慢地弹唱起来。

  Tengoquebailarcontigohoy

  Viquetumiradayaestaballamándome

  ……

  Estohayquetomarlosinningúnapuro

  Despacito

  Quiero……

  ……

  灯光有些朦胧,顾佳正听着与众不同的慢调子,林有有低头唱着,唱到十句话后,吉他声和歌声戛然而止。

  顾佳疑惑地抬头看她,林有有轻咳了一声:“我忘词了,我换一首歌。”

  林有有唱到一半,突然想起这首西班牙语歌的翻译,手指在琴弦上抖动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而闪烁,顾佳睁眼看她的清澈淡定,让林有有更心虚,忙得终止了这首歌。

  “西班牙语?”

  “不是!”林有有否认得极快:“我还是唱中文歌吧。”

  开什么玩笑,万一顾佳去查歌词的意思,自己给她唱这首歌不就是证明自己是不正经人士么?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

  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说来实在嘲讽

  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

  是陈奕迅的《红玫瑰》,顾佳听了几句歌词后,瞬间睁眼,凝视着双眸轻阖的林有有,真是让人不禁怀疑她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林有有敏锐地觉察到顾佳注视着她的视线,慢慢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她,歌还未唱完一半又戛然而止,那双眸子有了深意,又消失得很快,林有有再去看的时候,只剩下如海洋般的温和平静。

  “怎,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唱吧。”

  春风为你吹开满山花

  秋月伴你天空万里飞

  让夏夜灿烂渗进美梦

  冬天冰霜不至

  ……

  顾佳再次睁开眼,一次比一次偏,不禁好奇林有有想干什么?

  林有有闷闷道:“顾总,我觉得唱什么歌都有问题,我就,就挑了一首我爸妈那个年代喜欢的歌,反正,反正也快新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顾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过年还有半年。”

  电话铃声响了,是顾佳的手机,林有有瞄了一眼是许幻山的电话,淡定地转移视线,起身离开。

  顾佳随电话响了一会儿,直到第三次打过来,她才慢悠悠地接起来。

  对面低沉的男声极为暴躁,开始指责起顾佳来:“顾佳,你什么意思?不让我见儿子?你别忘记了,我也有权利抚养儿子!子言身上流得有一半是我的血!”

  顾佳平淡道,听不出任何的起伏:“说够了吗?”

  许幻山最怵顾佳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再有火气,也会被一泼冷水浇个透凉,总是这样跟劝人回头是岸的说话,许幻山不耐地扯了扯领带:“我要见儿子。”

  “不可能,这件事你别想了。”

  “凭什么?”

  顾佳倏地站起来,眉心紧皱:“凭什么?你说凭什么?我欠过你什么,我们结婚到离婚哪件事情,不是我每次帮你解决的?我工作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在照顾子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在为你的烟花厂四处求人说好话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

  林有有站在房门外雕塑的隐蔽处,她知道偷听人讲话不对,但是她想知道自己在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顾佳往自己这儿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快,慌乱中的林有有不知道躲哪儿好。

  顾佳看了一眼呆站中的林有有,眼神看似平淡地掠过她,只是里面森冷的寒意让林有有打了个寒颤,刚想开口说什么,顾佳直接攥住她的一只手,强力地压在墙壁上,掐得林有有有些疼。

  顾佳满是恶意地凑近林有有惊慌的脸,她眼底的灰色,仿佛磨灭了一切的光辉,“你猜猜林有有现在在哪?”

  这样的顾佳让林有有没由来得瘆得慌,紧张地错开顾佳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听到自己的名字又被拉入到了战火中,林有有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剧和小说,林有有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

  许幻山口无遮拦地愤怒道:“顾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对林有有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顾佳,是不是所有脱离你控制的事情,你都一一掰回原道?我们结婚十年,你总是重复地那么几句话,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到底想当我的老婆还是我的妈?!”

  林有有明显地感受到了顾佳身上越来越冷的气场,轻微地挣脱了一下被她束缚住的手腕,发现动弹不了后,便放弃了,默默地听着两人持续不断的争吵。

  “在你眼里,我原来就是这样的形象?许幻山,你还有没有心?大学里,说在一起的人是你,求婚的是你,想要孩子的是你,想创业的也是你,我哪件事情没有依着你过?”

  “就是因为,你处处都扮演着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让我觉得从生活从事业哪哪都被压制住了!哪件你让我自己解决过?买房我随你了,因为儿子要读书,我放弃了我的足球梦想,我也随你了,把心放在事业和家庭上面,可你每次都把我的空间压得满满当当的,我真的很窒息,顾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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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林有有:“顾总,来控制我,千千万万个愿意。”

  顾佳:“……”

  林有有:“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顾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