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剑峰主在最后面,听到伏夏这个样子,忍不住侧过头去噗呲笑出了声。

  宗主看伏夏这样对长辈,小声喊她:“伏夏!”

  伏夏转身,对着素念躬身:“是晚辈失礼了。”

  素念看着那个碎掉的轿子,还有倒在地上的灵兽,半信半疑问:“你当真只是筑基?”

  伏夏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张开双臂对着素念。

  她没有说话,但是明摆着一幅你要是不信我就来查吧的样子。

  尘琅和念寒关系再好,自己也不能在念寒当着念寒众多峰主的面用神识探查人家的弟子。素念只能接着问:“筑基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说?”

  伏夏疑惑:“这也要说?我只是力气大一点而已,我为什么要到处嚷嚷告诉所有人我力气很大啊?我只是一个妙龄少女啊。”

  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妙龄少女罢了。

  素念没有办法,说到底这也是念寒宗的人。她虽然依旧不满意伏夏的态度,并且隐隐觉得伏夏刚刚就是在内涵自己,但是她没有证据,也不能这么随意地在念寒宗就打发指责念寒弟子。

  回房间的时候丹药峰峰主看凛剑峰峰主忍不住笑的样子,吵着要凛剑峰峰主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虽然听到了声音,也猜到了一点,但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也不知道伏夏究竟做了什么。

  凛剑峰峰主平时寡言少语,其实也只是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而已,现在看丹药峰峰主想听,就兴致勃勃地和他说了起来。

  只不过他不怎么会说话,讲故事的能力更是很差。好好的一件事说的颠三倒四七零八碎的。

  好在丹药峰峰主听明白了。

  他看着伏夏,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一边虚弱还一边这么厉害。

  原来宁榕之前真的没有说谎——她一直都很坚定地说自己这个师妹很厉害很透彻,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大成就。

  不过大家都被伏夏吊儿郎当的表面给骗了!

  就连自己,也因为伏夏的身体原因,开始觉得她很柔弱。

  但实则啊,还是宁榕最了解这个师妹!

  丹药峰峰主这样想着,也和凛剑峰峰主说了。

  凛剑峰峰主一想,也是。

  其实这些峰主长老什么都之前和伏夏并不熟悉,不仅不了解,甚至认不出人来。后来能认出人了也是因为宁榕包办的宗门大会的那一次。那一次也是伏夏跟着宁榕跑上跑下打点一切。

  不管是当时,还是以后,宁榕一直都说师妹很厉害的。反倒是伏夏,一直说着自己身体不好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吃软饭,大家又对伏夏没有太大的要求,所以默认了伏夏就是一个需要宁榕保护的人。

  但是现在……

  丹药峰峰主看着穿着轻薄、因为刚刚动了手,所以现在手指关节一片红、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伏夏,暗暗想。

  但其实宁榕说的,也就是她力气很大吧?她并没有其他突出的地方啊。还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辈啊。

  丹药峰峰主想着,突然就又想到了一件事。

  宁榕现在已经受伤一天了,也不知道这一天伏夏吃药了没有。之前为了虚昭涵的事,还光着脚跑了这么远。反正现在都有渊玉石了,宁榕的伤是一定可以好的,万一宁榕好了,发现自己这个师妹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身体更不好了,肯定会很难受的。

  峰主想着,要小弟子回去炼丹送过来。

  药丸很快就送过来了,伏夏吃了,就抱着膝盖坐在宁榕身边。

  她之前在山洞的时候,坐到渊玉石床上就犯困睡了过去。现在心情低落又吃了药,坐了这么一会儿,头就开始一点点的往下倒。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

  素念真是没想到这个人还能这样。

  不仅没有规矩不清不楚的,就连照看病人的时候,都能睡过去。

  但是看看房间里念寒宗的人,好像都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友更是拿出了一条毛毯,给她盖在了身上。

  素念不禁开始反思,念寒宗弟子难不成平时就是被整个宗门照顾着的?按理说徒弟明明应该是最底层啊?

  伏夏不知道素念在想什么,宗主刚刚给她盖上毯子,她就醒了。

  只是还是那样,意识沉沉的,好像那张床上有一条线拉着自己,引诱自己躺下睡一觉。

  宗主声音和缓:“累了就找个房间去休息。”

  毕竟现在用的就是人家的房间,人家为了这件事忙活着急了一天,想要休息也是理所当然的。

  伏夏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宁榕,摇头。说话的时候鼻音有些重:“我想在这里。”

  既然困了为什么不回去休息,在这里干什么?虽然不知道她一个已经筑基了的人为什么还要休息,但是如果自己都休息不好,自己的身体都垮了,怎么照顾生病的人呢?

  素念心里不待见伏夏,觉得她不仅没有眼色,更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却看到宗主好不见外地招手,让人在渊玉石床旁边加了一个木塌:“累了就去塌上休息吧。”

  素念:“……”

  伏夏没有睡,只是挪到了榻上,坐了一会儿。

  因为青城大帝自爆,不仅这几个人重伤,黎城郊外的那几里地已被夷为平地,生灵涂炭。

  宗主和峰主们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发现渊玉石好像是真的有用之后,就忙着去解决后续去了。只留下伏夏,还有很多小道童在这里照看。

  伏夏看人都走了,就把小毯子放到一边,轻轻地,爬到了石床上。

  第二天,素念好不容易解决了尘琅阁的事,回来再看妹妹的时候。发现宁榕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好好的,身上没有一点伤,躺在渊玉石床上不说,还给自己盖了一层被子。就那么紧紧地挨着宁榕,素念甚至担心她会压到宁榕的伤口。

  但是去看小道童的时候,发现小道童各个都视若无睹,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样。

  真是没有一点规矩!

  伏夏倒是没有那么纠结。

  她带玉髓回来不过就是想知道这个玉髓为什么会让自己想到之前的事。现在知道小靠山没事了,她也心里烦闷不知道如何排解。这时候不如跟着睡觉。既然现在玉床都在,自己何必为难自己去睡小榻?

  玉床其实并不很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温的,穿着衣服躺下去,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伏夏躺了一会儿,翻了翻身,觉得床有点硬了。

  上辈子腰疼得要命,睡的一直都是硬床板。

  现在被小靠山惯着,床上的被褥都被小靠山换了一遍,全部都是软绵棉的。伏夏躺得久了,现在突然躺到了这里,就不习惯了。

  她本来是面对着宁榕的,现在觉得不舒服,就往下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搭到了宁榕的腰上。

  意识一点点混沌下去,伏夏闭上了眼。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伏夏什么都没有梦到,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在荡秋千,晃晃悠悠的定不下来,飘来飘去。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丹药峰弟子现在还在房间里,帮虚昭涵梳理体内的灵气。

  受的伤太重了,经脉也碎了。宗主已经把因为筋脉碎掉所以在体内乱窜的灵气清掉了。现在渊玉石还在修补筋脉,人还昏着,就只能让别人来帮忙梳理筋脉,带动灵气在伤者体内运转一遍,防止筋脉太久没有吸收灵气会狭窄难以修炼。

  伏夏看着,不说话。

  三个丹药峰弟子认认真真地把虚昭涵、素渺、宁榕的筋脉梳理了一遍。

  伏夏看着被他忽略的骨玉,诚恳问:“为什么不管她啊?”

  辈分比伏夏还大的弟子跟着看了骨玉一眼,也很诚恳地说:“她是魔,灵力进入她的身体会被攻击。”

  伏夏不明所以:“竟然会这样吗?”

  弟子点头:“嗯。不相容的。”

  伏夏点点头。

  等到送走了丹药峰弟子和房间里的小道童。

  她挪啊挪的,挪到了骨玉身边,给她传了一丝灵力。

  果然是不相容的,骨玉的身体自动排斥这缕不明来历的灵力。

  被伏夏暴力压下去了。

  伏夏收回手,拧着眉,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骨玉。她看着骨玉那张脸,缓缓握拳。

  本来以为睡几天就没事了。

  但是现在都睡了这么久了,还是烦躁。还是担心。还是生气。

  素念说那一场自爆,是以骨玉为中心的。也就是说,不管是虚昭涵,还是宁榕,都是因为骨玉,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伏夏都不用去看看骨玉的记忆,都能猜到是骨玉之前的仇人,因为骨玉现在不能下死手,仇人等级又高,不是随便的一个魔就能杀掉的。骨玉只能先把仇人关着,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逃出来了,想找骨玉复仇。

  但是误伤了这么多人。

  伏夏看着骨玉,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嘎吱嘎吱地响着。

  最后她也只是阴恻恻地笑了笑,接着躺了下去。

  没有关系,自己现在不打她。反正等到她醒了,宗主不会放过她的。

  魔域这几年就没有平静过。

  前几年青城大帝突然揭兵反叛,逼走了女尊。才没过几个月,女尊就卷土重来,实力更强了,还没有完全把当初反叛的人处理干净,女尊的得力助手左护法就叛变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一切解决,百废待兴。又出了洛梅谷那一件事,不管是什么人,都在魔域蠢蠢欲动想咬下一口肉来。

  好在女尊确实实力强劲,在这个时候,带着魔族,居然又扩大了魔族的实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青城大帝越狱出逃,连着女尊,一起没了踪影。

  就连女尊的心腹,现在也找不到女尊了!

  魔族只能又陷入了一团乱。

  就是这个时候。

  魔族来了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这样说也不对,她不仅没有带马,就连兵器都没有带。

  一来魔族,就踹飞了魔域边缘一个小城守卫的小喽啰。

  然后一个时辰内,一路打到了魔功。路上这么多高级魔,居然没有一个可以挡住她!

  她就这么一路打到了魔域中心,直接霸占了魔宫。

  所有魔都以为她要一统魔界了。

  但是她没有。

  她去了地牢,把之前女尊关到里面的、青城大帝的手下,帮助青城大帝逃出去的魔。放出来了。

  大家就又以为她是青城大帝的人,现在回来复仇了。大家还有点高兴,毕竟青城大帝正好和女尊相反,青城大帝及手下都是野心勃勃的人,如果跟着这样的魔,肯定可以统一三界,让魔族成为霸主!

  虽然这个人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一个魔。但是如果她一心向着魔族,也不是不能接纳她。

  就在所有魔都陷入了美好幻象的时候,她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那些魔的筋脉。

  硬生生用灵力接上。

  魔族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吸收灵力,那点灵力留在体内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割着五脏六腑。

  想要反抗吧,又打不过。

  只能强忍着。

  有了这些例子,根本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凡人了。

  念寒宗宗主终于解决好了黎城的事,抽出了时间隐姓埋名修改容貌来了魔族,就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和谐友善的魔域。

  宗主眼睁睁看着两个魔在酒馆里喝酒,醉醺醺的起了点争执,推推嚷嚷就想要动手。

  周围所有的魔从他俩一开始吵架就在劝,看到他俩想动手,更是目眦尽裂:“不能打不能打,那位听见了可就不是打一顿的事了。”

  魔族本就冲动易怒,更何况是喝醉了的魔呢?

  宗主以为很快就会发生一场斗殴。

  却看到那两个明显已经没有清醒意识的魔,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颤抖了一下,看了对方一眼。

  一句话都不说,转头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跑远了。

  宗主:“……”

  之前在魔族打探消息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在魔域中心城市,随便找一家酒馆坐上一天,魔族最近发生的大事都能知道,还会听到很多鸡毛蒜皮但是很有用的消息。

  毕竟魔族说话声音大,坐很远也能听到。

  今天却不是这样。

  宗主在酒馆角落里坐了一天了。所有人说话声音都小小的,最大的声音就是刚刚那两个醉鬼。现在还跑远了。

  听了一天,最有用的消息就是两个字:“那位。”

  宗主猜测是魔尊换了一个,这个新的魔尊暴虐无道,所以现在魔族才这样。

  宗主心里一提。

  魔族是一个战斗力很强的种族,他们崇尚武力,强者为尊。之前骨玉已经是很强了,但是由于战斗力并没有甩底下挨打魔很大一截的原因,所以还是有很多魔不服。

  但是现在这个魔尊,这些魔已经不是服不服的问题了。他们连说一句都不敢说。

  那这个魔尊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这个魔尊看着脾气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万一有天不管制衡之道攻击人界,人界可以扛得住吗?

  宗主揪心不已,咬牙还是去魔宫,想一探究竟。

  魔宫现在却没有人。

  因为前些年接连不断的动荡,魔族现在的强者几乎都陨落了。

  就连魔宫的守卫,也没有之前的那一拨质量好了。

  所以宗主很轻意地甩开守卫,去了寝宫。她还记得上一次她来魔宫找虚昭涵的时候,骨玉住在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历届魔尊住的寝宫。

  宗主感觉到了一个强大的神识,安坐如山地坐在一个桌子旁。周围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和它比的神识了。

  不是魔。

  这个神识,分明是一个人!

  宗主眼里闪过慌乱和诧异。

  怎么会这样?魔族寝宫里,被所有魔三缄其口不敢说的魔尊,是一个人?

  宗主看不清楚这个局面,连忙转身回念寒。

  路上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刚离很近,被这个神识压着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

  那个神识,很熟悉。

  自己见过。

  自己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