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迦楼罗的话的一瞬间, 梅特维亚就微微蹙了下眉头。
“眼熟？”她语气微沉，带着一种微不可见地期待，“你说她眼熟, 那么她长得像谁？”
白莞莞浑身一颤, 马上用恳求的眼神望向迦楼罗, 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让他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然而很明显的, 她失策了。
小肥雕瞥了她一眼, 眼里含着一些敌意和反感, 似乎把她当作了什么见不得人一样的存在：“她长得挺像莞妈妈的，尤其是眼睛, 还有眼底的小痣, 几乎都一模一样呢。”
说到最后, 他的语气甚至还带上了丝嘲讽：“后妈，也难为你了, 都成老太太了还不忘找个替身再续前缘啊。”
白莞莞：……
难怪她怎么觉得迦楼罗一直有意无意地排挤自己呢, 感情这小子把自己当成梅特维亚的情人了！
不过再续前缘，替身什么的……难道梅特维亚对她还一直念念不忘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白莞莞只觉得心里顿时一片酸涩, 甜蜜的情绪几乎按捺不住，差一点就要在脸上显露出来。
“你说什么？”
然而让白莞莞猝不及防的，却是梅特维亚那异常的反应。
向来冷淡自持的魔王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整个人忽然大步往前。她那双没有焦距的深黑色眼眸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小肥雕, 背脊挺直，全身气质变得严肃而紧张：“你说……她长得像白莞莞？”
在说出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 梅特维亚吐字异常清晰，就好像她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默念过这三个字一样。
听了她的质问, 迦楼罗倒没什么反应，而白莞莞则下意识地一惊，马上从那股甜蜜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不行，她不能让梅特维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此时此刻，白莞莞的大脑里就只有这一句话。
没有多犹豫，她心下一定，马上伸出手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无论是低下头躲避迦楼罗的目光，还是努力摇头试图抗拒，都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迦楼罗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那半张脸，也已经说出了“她长得像莞妈妈”这样的话。
但是迦楼罗估计是不知道自己毁容了的，而她那半张脸确实看着很可怕。在她取下面纱，露出被毁容的那半张脸后，指不定会稍微吓到迦楼罗，让他一时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误解。
果不其然，在见到白莞莞那另一半的脸后，迦楼罗那双圆滚滚的蓝眼睛明显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张开嘴，说出了让白莞莞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话：“哇，后妈，你的眼光可真差，学外面那些渣男渣女找替身情人就算了，还找了一个半边脸毁容的。”
白莞莞：……她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迦楼罗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母子感应。
她本想用那半张脸迷惑迦楼罗，她以为迦楼罗在看到自己恳求的目光和毁容的脸蛋后，会像梅特维亚的那些奴仆一样，出于礼貌和素养，不仅不会提到有关她脸的问题，还会说出类似于“好吧，我看错了，这个人和妈妈一点也不像”这种话。
然而她没有想到，迦楼罗此时看她，就像在看家长出轨的对象小三一样。他对她厌恶得很，根本不会考虑她的心情，对她恳求的目光视若不见，甚至还恶意地想要针对她，戳她伤口。
迦楼罗此时就处在青春期和叛逆期，同不经常来看他的梅特维亚说话都那么不客气，在评价“小三”时，嘴巴怎么可能还会对白莞莞有所保留呢？
被毁容了长得丑这种很打击女人的话，他自然要说出来。
而由他这样一说，梅特维亚自然更加确认了白莞莞的身份。
气息相似，模样相似，还同样地都毁了一半的容……
说是哑巴，但怎么会这么巧呢？
仗着她看不见，又不让她听声音，再加上光明神刻意地引导，梅特维亚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被完全忽悠了过去。
原来，她早就回来了。
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啊。
想到这里，梅特维亚顿时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只感觉心里情绪万千，一会儿欢喜得几乎要漫出来，一会儿又酸涩难耐，差点落下眼泪。
半晌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睑，任浓密微翘的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是你么？”梅特维亚轻声问道。
白莞莞愣愣地看着梅特维亚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听着梅特维亚的话，张张嘴，最终，还是低声回了一句：“是我……抱歉，梅特维亚。”
因为很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干涩，但这却并不能影响到梅特维亚从她的嗓音里，听出熟悉的感觉来。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迦楼罗呆呆地看着她们两人的反应，又听到了两人富有暗示意味的话，整个人都懵了：“后妈，这个人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这个样子？”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但他却有些不敢确定。
他和白莞莞的相处时间远没有梅特维亚那样久，对白莞莞也只有残留的极少数记忆片段罢了。他是不可能马上就认出白莞莞的，但他却能从梅特维亚的反应里看出几分关键来。
听到儿子的问话，梅特维亚睁开了眼，很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说道，“她回来了。”
说完后，梅特维亚转过身，微微抿了下嘴巴，不去看白莞莞。
只是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有些懊恼地微微低下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莞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的心情太复杂了，在这种情景下，她只想先好好静一静，理清一下思绪。
毕竟是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哪怕她之前已经幻想了许多次她们重逢的画面，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梅特维亚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明已经是活了几百年的工于心计的女人，在这一刻，她却表现得好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
而在听到这句话后，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小肥雕或许是注意到了什么，马上又重新变回了人形。
清秀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女人，脸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在白莞莞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却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白莞莞自然也察觉到了迦楼罗的紧张，但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梅特维亚身上。虽然她对迦楼罗还是比较关心的，然而在她心里，还是梅特维亚更重要一些。
见梅特维亚别过脸，白莞莞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落的，但好在她很早就做好了被梅特维亚拒绝的心理准备，对此，也没有什么异样。
在叹了口气后，她转过头，冲着迦楼罗笑了笑：“罗罗，好久不见。”
迦楼罗的脸红了一下：“妈妈……好久不见。”
说完，他想起自己刚刚那样嚣张的姿态还有诋毁白莞莞的话语，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我刚刚的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白莞莞温柔地笑了下：“你放心，我并不介意的。”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梅特维亚就在一旁一直屏息倾听着。她的脸上神色不变，但心里却依然还是一团糟。
在听到白莞莞对迦楼罗说“不介意”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有些酸酸的，有些羡慕养子能得到白莞莞的释然原谅，又有些微妙的庆幸。
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都变了，但还好白莞莞没有什么变化，至少目前来看，她还是梅特维亚记忆里的模样。
然而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则是下一秒，白莞莞就将话题从迦楼罗身上挪到了她身上。
“梅特维亚，我有些话想同你单独说。”
在一片茫茫黑暗之中，她听到自己心心念了数百年的爱人，正在用一种极尽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梦到过，幻想过的那样，她心里那永远停在了二十五岁的女孩，声音依然是那么清脆阳光，就连紧张时的急促呼吸声都与她记忆里别无两样。
“我想和你单独说……可以么？”
她的声音那么触手可及，不再虚无缥缈，也不再捉摸不透。
当然可以。梅特维亚在心底轻声回道。
无论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迦楼罗没有等梅特维亚回答，就十分有眼色地退出了书房。
随着大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整个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梅特维亚轻轻闭上双眼，勉强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下来。
她转过身，轻轻靠在一旁的书桌上，凭借着记忆，将脸正朝向白莞莞之前说话的方位。
“你想和我说什么？”
半晌后，梅特维亚问道。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心思起伏太大，她没有听到任何来自白莞莞的声音。哪怕就呼吸声，也是浅浅的，让她无法定下方位。
莞会和自己说什么呢？
她会怨恨自己吗，会质问自己过去的事情吗？
她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
梅特维亚此时心情复杂万分，无数念头和猜想纷纷从脑海里闪过。
然而下一刻，她那运转迅速的大脑，就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彻底停止了思维。
白莞莞吻了她。
不知何时，那让她魂牵梦萦的女人已经悄然来到她的身边，低头给了她一个浅尝即止的，微凉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锦绣华年”，“染青。”，“落花盈我衣”的地雷~
谢谢“小镁”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