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到你这样说……真的是太好了。”
听着白莞莞刚刚的话语, 梅特维亚微微一愣,嘴唇动了动,最终颇为感慨地回应道。
虽然她此时不动声色, 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淡然自如, 但只有梅特维亚自己心里知道, 就在刚刚,在她听到白莞莞说完那句话后, 她的心是怎么忽然停顿了下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中突破重重冰层, 一路高歌, 突飞猛进,直击她的心底。
那到底是什么呢?
梅特维亚细长微翘的睫毛动了动, 掩藏住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情愫。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 来描述自己当前的心情。
好像是像糖一样甜, 又带着些微小的苦涩,参杂着几分惶恐不安, 少不了些许命中注定之感。
或许就像那些能言善辩的游吟诗人们所歌唱的那样, 感情总会以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积累,但真正突破重重阻碍攻略一个人的心,却只需要一瞬。
只需要一瞬, 很多事情她都能立即明白,不需要任何开导,也不需要谁来解释。
她会知道,她一直空荡的心里, 总算是要住进一个人了。
哪怕两人之间性别相同,哪怕白莞莞还依旧处于懵懵懂懂的时期。
想通这一点后, 梅特维亚微微偏过头,悄悄打量起身边的女孩来。
白莞莞的模样, 她虽然清楚,却还没有仔细去观察过。
黑色的直头发,圆圆的黑色眼睛,温婉的眉眼,不大不小的嘴巴,看着很秀气的鼻梁。她的皮肤偏白,却同他们这里的人的白不太一样,而是有些黄的白。
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有些漂亮的女孩,不是么?
梅特维亚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她闭上眼,向白莞莞那边不留痕迹地挤了挤,让两人之间距离更近了些。
此时已经快到深夜,月亮不知何时慢慢挪到了半空中,惨淡的月光映在黑暗的江水表面,与那些细微波流融在一起,反射出粼粼光纹来。
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与水流翻滚碰撞时产生的声响,她们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岸上,隐隐传来车辆缓缓碾过的声音。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梅特维亚身体因为寒意而轻微颤抖着。她紧紧依靠在白莞莞身上,妄图从对方那浅薄的温热身体上获得一点暖意。
这点暖意比起江水的寒冷还说,实在是很小,但她却知道,这点温度可以支撑着她熬过很久很久。
一片安静祥和里,梅特维亚侧过头看着天空,看着远处漂浮的水汽和在云层间若影若现的月,不知为何,忽然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样一段话: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在那段无人可依,只得独自一人承担责任,孤身而战的岁月里,这些话就像一只无形的针,在她心尖轻轻扎了一下,不痛不痒,却难以忘怀。
梅特维亚很了解自己,她与性格坚强的白莞莞完全不一样,纵然外表坚强冷漠,即使有其他人无法碰触的底线和尊严,但她骨子里却还是柔弱而向往平静的。
她不喜欢战争,不愿意忙碌奔波,希望能有人依靠,能有人始终伴她,走过风风雨雨,走过接下来的无数日日夜夜。
而身边的女孩,会是这个人么?
而是不是,又会有多重要呢?
将头靠在白莞莞身边,梅特维亚沉默地闭上双眼,与白莞莞相互依偎着抵抗江水的冰冷。
今天晚上岸上绝对会有不少士兵过来探查,而有那匹马和假人做引子,大部分士兵估计都很难想到她们会在这里。
面前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她们必须得在这里度过一个夜晚。
她得好好休息休息,准备好体力,毕竟第二天还要继续奔波。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原本安然的情况忽然横生了变动。
在少有人注意的地方,白莞莞的脸色忽然苍白了许多。
她黑色的双眼里不断翻滚着痛苦的情绪,咬紧下唇一声不哼。纤细的手指忍不住抓着浮木,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原本梅特维亚还需要依靠着她,但见白莞莞这样状态,明显很难支撑两个人的重量。
这样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不仅是梅特维亚,就连白莞莞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是与她的功法,她的吞噬能力有关。
没有什么功法是无敌而毫无缺陷的,任何能量获得的背后都具有两面性,而白莞莞这从摩诃摩瑜利罗阇那里获得的吞噬能力也毫不例外——
她本应该只能吸取魔族的能量,只能吸取那些阴暗的能力的。
之前为了恐吓住那些骑士,她吸收了一个人类骑士的能力与生命力,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以这样,但也因此,她将遭受来自身体的无比强烈的反噬。
原本过度吸收周围的负面情绪,她的经脉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情况,白莞莞的身体,可以说得上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崩溃。
不想让梅特维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白莞莞咬牙,努力不发出一丁一点声响,可是这样剧烈的疼痛毕竟不是她能忍得住的,更别说梅特维亚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她。
“艾瑞丝,你怎么样了?”
发现了她忍不住开始蜷缩身体后,梅特维亚眉头一皱,连忙将她护起来,释放了两个有镇定效果的法术,试图让她感受好一些。
她是双系法师,天赋分别是与风和水有关的,风能让她的法术都带有强大的攻击性,水则能让她学会不少治愈性法术,为身边受伤的人镇下痛楚。
梅特维亚身为公爵女儿,能学到的水系治愈术自然很好,虽然比不上光系法师,但效果也应当不弱。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法术,在反噬所带来的痛苦面前,都没有丝毫作用。
“没,没事的……小姐,继续藏在这里……别被发现了……我……一点也不疼……”
白莞莞咬着牙想要否认,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让梅特维亚从那些人手里逃出去,又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就坏了一切?
但身体上的痛苦实在是太过明显,也太过强烈,让她根本很难遮掩下去。
白莞莞的状态看着越来越差,如今她又是在这样寒冷的河水里呆着,这样,无疑会让她的身体雪上加霜。
梅特维亚察觉到了她的情况,聪明如她,自然是瞬间就明白了白莞莞这样做的意图,懂得了她隐瞒身体问题的原因。
可是这样的恩惠,她一点也不想接受!
“你的情况很糟糕了,艾瑞丝,我现在就带你上岸。”
梅特维亚心一横,根本不容白莞莞拒绝,马上便推着浮木准备将她送上岸。
“小姐……别上去……我……”
白莞莞想要挣扎,想让梅特维亚别上岸,想说自己在水里待着也挺好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她身体实在没有力气了,再加上痛苦与折磨一重接着一重地涌上来,仿佛潮水一般不断翻涌击打在她大脑里,直接将她的神智击溃。
“别上去……小姐……”
被推着往岸上游去的途中,白莞莞勉强撑着,说出几个字,试图阻止梅特维亚的动作。
不知怎么地,她感觉自己胸口处传来了一阵难以忽略的灼热之感,这种感觉很强烈,就好像有什么很烫的东西正紧紧贴着她一样。
这是什么?为什么它会忽然发热?
白莞莞不清楚,但她却可以明显发现,随着这个东西的温度逐渐升高,自己身体里的痛苦也在跟着一点一点地缩小。
这个东西……是能救她的么?
然而还没能等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下一刻,她就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直接昏厥了过去。
“艾瑞丝!?”
昏迷前,她似乎听到了梅特维亚惊慌失措的叫喊。
白莞莞无力地张张嘴,想安慰一下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在白莞莞陷入昏迷后,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原本暗淡无光的金色小球,猛地散发出了一阵无比刺眼的光芒,霎那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
昏迷后的白莞莞,意识并没有如她所料一般陷入混沌之中,反而还无比清晰地保留着。
她就像完全没有昏迷一样,能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是昏迷了过去,也知道梅特维亚估计不会听自己的话,而是会选择继续将她送上岸。
其实那阵灼热对她的痛苦是有很大缓解作用的,她完全可以不用上岸,就在水里抗一抗的呀。
只希望,那些经过河岸的追兵不会发现她们。
想到这里,白莞莞未免感觉有些无奈。
“不用着急,不会耗费你太多时间的。”
正在白莞莞为梅特维亚而感到忧虑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头顶传了过来。
这是谁?
白莞莞心里一惊,顿时不安起来。
有人在她脑海里说话?是人是鬼?
“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出来和你解释一下情况的,”那声音似乎是能看穿白莞莞的思维,笑了两声,这样说道,“你目前正处于接受来自摩诃摩瑜利罗阇传承的时刻,按理来说,你本来早就应该能得到这个传承的,只是因为灵魂的问题,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个声音的主人听着像个脾气很好的男人,他仿佛懂得很多事情,对白莞莞也是一副没有一点恶意的样子。
他的话语之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能力,很快就让她松下了警惕,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所谓的传承上。
之前白莞莞能激发的吞噬能力,是在她直面死亡后被动触发的,只能算得上是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让她无师自通学会的。
后来她虽然会运用吞噬能力了,却并没有得到完全正确的功法,那普通魔族修炼功法并不是特别适合她,只能帮她将吸收的负面情绪镇压一时,根本不能有效地利用。
而梅特维亚身为一个人类,也不可能完全知道魔神的修炼体系和功法,自然不能看出白莞莞的问题来。
在过去的提心吊胆的一个月里,白莞莞因为担忧梅特维亚,便饱受了吞噬所带来的苦恼,经常莫名陷入阴暗思维中,只能靠自制力强行挣脱。
“几个时辰前,你吞噬了一个普通人族的生命力和能量,他所给你带来的能量,是纯粹又偏光明的,与魔族和负面情绪能给你带来的污浊能量完全不一样,”那声音解释起来,“你刚刚身体受到的痛苦,便是因为它而产生的排异反应。”
这个道理很容易解释,白莞莞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懂了。
向来只吸收阴暗事物的她,就好像一位平时只吃素不肯吃荤菜的素食主义者,而她吸收了那名骑士的生命力,就好比多年的素食主义者忽然吃了一次油腻的荤菜,会立即引起身体强烈的不适。
“所以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吸收除了那些污秽事物以外的东西,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影响。”见白莞莞理解了自己的话,那声音继续好心地提醒道。
只是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白莞莞原本毫无疑惑的心里,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她想到以前从梅特维亚那里听来的有关噬神者的传闻,想到了摩诃摩瑜利罗阇之所以会被魔族供奉为魔神,就是因为他嫉妒光明,最终吞噬了光明神,让魔族觉得他是站在黑暗阵营这一边的。
如果摩诃摩瑜利罗阇的能力和她一样,都是只能吞噬黑暗的,那他也应该知道这种情况才是。
她吞噬一个普通骑士,就已经痛苦得不成人样,摩诃摩瑜利罗阇吞噬了神祗后,又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哪怕他嫉妒心再强,他也不可能去自找死路吧?
这些疑惑在白莞莞心里不断盘旋着,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有疑惑。只是很抱歉,许多事情,因为规则限制,我没办法直接告诉你。”
让白莞莞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问,那声音就已然察觉到了她的困惑。
“因为你吞噬了错误的能量,传承如今已经被全部激活了,而我刚刚为了帮你清除身体痛苦,强行将你的意识暂时关在了这里……不过没事,很快,你就会进入传承,进入摩诃摩瑜利罗阇的回忆之中。”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极了,一字一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了下面的话:
“在进入之前,请你一定要记住,你没有错,摩诃摩瑜利罗阇也没有错……不要太过相信回忆里其他人的话。”
摩诃摩谕利罗阇第一世的悲剧,与很多因素有关,虽然他个人性格是一个原因,但也未必没有其他因素。
他话语落下,还没等白莞莞理解他说了什么,传承的力量便呼啸而来,将白莞莞的灵魂从这里抢了过去。
她感觉一片白光飞快地朝她袭来,瞬间将她的意识吸了进去。
就像一颗不慎落尽深渊的石子,白莞莞的意识飞快地下沉,最终沉入渊底的河流中,连一点波澜都没有砸出来。
而那片河流,便是有关摩诃摩瑜利罗阇的记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便不再是白莞莞,而是“他”,摩诃摩瑜利罗阇。
他没有犹豫,直接踏入了那片数千年前的回忆之中。
——
“摩诃,你怎么又做错了事!?”
当白莞莞彻底进入回忆的第一幕后,首先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一声尖锐呵斥。
处在传承记忆里时,白莞莞是附身在摩诃摩瑜利罗阇身上的,她不能自由动弹身体,只能被动地通过摩诃摩谕利罗阇的视角来观察周围的一切。
回忆开始的时候,摩诃摩谕利罗阇还是一只鸟的体态,尚未修炼成人形。
在听到声音后,摩诃摩谕利罗阇微微抬起头,向着声源望了过去。
通过他的视角,白莞莞可以见到模样极其漂亮的女人正飞快地朝自己走过来。
这个女人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和一双黑眼睛,模样秀丽,除开气质来看,和白莞莞竟有五成相似。
只是她举止端庄,仪态优雅,光从气度上,就远甩白莞莞几条大街了。
此时,这个女人的脸上带着无比震怒的神色,仿佛摩诃摩谕利罗阇刚刚做出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一般:“不行,我必须得处理你了……你确实无可救药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和预言里一样的!”
她清楚地感觉到,在那女人说出“预言”两个字时,摩诃摩谕利罗阇的尾巴不留痕迹地缩了缩。
“那是我的母亲,”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她信仰光明神,认为我会像预言里说的那样,偏执而阴暗,最终走上噬神的道路。”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完全不带任何情绪。
“她其实是个性格十分温柔的人,她很爱我,纵然相信预言,也很少真的凶我。”
所以,摩诃母亲这少有的震怒场面,便因为印象深刻而留在了他残存无几的记忆里。
白莞莞知道,这是摩诃摩谕利罗阇在同她对话,在向她解释眼前的一幕。
原来,摩诃摩谕利罗阇出生的时候,竟然是有预言他会噬神的么?
而这个预言,如今看来,已经成真了。
“后来,她因为我而死,她的族人害怕我,将我关押在了大陆阴面的地牢里。”
随着摩诃摩谕利罗阇的话音落下,白莞莞只感觉眼前画面一转,回忆的场所又换了另一个地方——
她看到了一个极其阴暗狭小的房间。
这时候,摩诃摩谕利罗阇依旧还是鸟的形态,只是现在的他长大了不少,虽然长期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却也有了漂亮的尾羽。
他的周围是许多毒虫尸体,在地牢生活的这些日子里,他没有足够的食物,就只能以这些携带着各种阴暗情绪的虫子为食。
白莞莞认出其中一种虫类是“梦魇虫”,它擅长编织噩梦,专门依靠人做噩梦时会产生的恐惧为生,是大陆阴面特有的虫类。
在梅特维亚收集到的传说里,噬神者摩诃便是因为长期吞吃这类虫子,渐渐地也有了吞噬一切阴暗秽物的能力。
“我天生就能吸取其他人体内的负面情绪,也会受这些情绪影响,幼时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只当自己天性就是如预言所说那样阴暗。”
这和白莞莞身体的原主艾瑞丝何其相似。
艾瑞丝不也是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吸收周围人的阴面情绪,最终变得孤僻而恶毒,并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通过在地牢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我喜欢吃这些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的虫子,因为它们可以让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摩诃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它们,才让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吞噬能力,而通过观察它们,我创造了平衡体内情绪的功法。”
原来摩诃的能力并非传说里那样,是后天练成的。
他通过观察这些同样吞噬负面情绪,却不会受其影响的魔虫,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寻常处,也创造了他独特的修炼功法。
“再后来的事情,你或许通过传说已经知道了,我修炼出了人形,从地牢里逃了出来。”
见白莞莞若有所悟,画面便接着一变,离开了那阴暗潮湿的地牢,转到了一处极其富丽堂皇的地段。
这里是光明神殿。
在几千年以前,大多数神祗还未陨落之前,艾斯维诺大陆上是有许许多多类似的“神殿”和教堂的。
据说在那时候的维特帝国里,大部分平民都无条件地信仰光明神,教廷的神权甚至强大到一度可以与皇权相匹敌。
只可惜,随着漫长时间过去,神祗一位接着一位地陨落,神殿和教廷只能被迫退出历史舞台,彻底沦为游吟诗人嘴里传说里的存在。
通过摩诃的视角,白莞莞知道,他此时正伪装成了普通人族,在艾斯维诺朝圣。
他与周围无数平民们一起跪下,向高台上的光明神神像倾诉自己的愿望,模样诚恳,内心却没有丝毫敬畏。
“我来到艾斯维诺,我想知道,我命中注定会要吞噬的神祗,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摩诃说。
刚逃出地牢的他,无依无靠,没有朋友,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他怨恨原本的族人,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想知道有关自己命运的事情,比如预言。
能做出伪装人族去朝圣的行为,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我通过那充盈着无数人信仰之力的神像,知道了光明神应该是光明的,强大的,和我可以吞噬的污秽魔物完全不一样,而且要是将他吞下,我必然会痛不欲生,死在光明之力里。”
摩诃的说法,倒是和白莞莞之前的疑惑对上了。
她的吞噬能力是继承摩诃的,她吞噬了正常人的生命力,能痛苦得昏过去,摩诃要是去呑光明神,绝对死无全尸。
而摩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疑惑。”他说。
“那时候的我,一直是将自己当成低贱的魔物的,认为自己同那些梦魇虫没什么区别,认为自己本应该就是那样偏执疯狂的性格……明明我母亲是沐浴神光而生的凤凰鸟,不是么?”
摩诃一直毫无变动的语气,在这一刻忽然产生了变化。
“可是,要是我真的是自己认为的那种低贱魔物,噬神的预言又为什么会落在我身上?”
“我只以魔虫为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修炼教导,功法都是巧合之下创出来的……我又从何而来的能力,能让我不仅可以不被功德无量的光明神杀死,还能成功吞噬他?”
“白莞莞,你说,在你看来,这种吞噬的能力,本质上究竟是什么?”
猝不及防被点名,白莞莞心里一惊,不知所措之下,竟不知该回些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她对于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很认真地去思考过。
她运用吞噬能力,只是把它当做武器,而不是自己的一部分;她并不喜欢这个能力,她过去所接受的教育让她认为这种能力是属于“邪功”类型的,都是反派才会拥有的。但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梅特维亚,她不得不去运用。
“我……我不知道。”
半晌后,她低声说道。
听到她的回复,摩诃摩谕利罗阇并没有因此责备她。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和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但是到后来,到我拥有了能和光明神对抗的功德后,当我成功噬神,将他吞噬后,我却明白了。”
“白莞莞,请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能力,并非是邪恶的,而是无上圣洁的;你吞噬黑暗,不是为了成为黑暗。”
“你吞噬人们的负面情绪,虽然自己会受其影响,但他们却能因此摆脱阴暗,从阴影里走出来;你吞噬魔物魔气,毁去他们的生命力,看似残忍,却能因此袪除鬼魅、毒害、恶疾。”
“你的能力的本质,是净化啊。”
——
当白莞莞的身体被那金色小球散发的光芒笼罩后,梅特维亚有一瞬间的不安,但很快,那阵光芒便消失了。
白莞莞重新恢复了原状,但她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冰冷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梅特维亚虽然不清楚情况,却也知道了,如今的白莞莞,身体大概是不会有问题了。
那天晚上,她带着昏迷不醒的白莞莞就在水里熬过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梅特维亚就带着她一起逃向了西方,魔域所在地。
魔族原本生活在艾斯维诺大陆阴面,通过某种类似传送阵的手段才能偷/渡到艾斯维诺正面,与他们争夺土地与资源。
到达艾斯维诺后,魔族们也不会与普通人居住在一起。他们大都会选择跟随魔王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生活。那里通常会有许多通往大陆阴面的传送阵,可以方便他们在艾斯维诺和家乡之间快速来往。
而魔域,指的便是魔族在艾斯维诺生活的这些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白莞莞的昏迷状态,梅特维亚走得很慢,到好在白莞莞早就准备了许多食物衣服金钱等在储物戒指里,可以供两人在荒野外生存。
而白莞莞的清醒,是在一周后,第七天的某个清晨。
她就那样忽然地睁开了眼,带着浑身一轻的身体,带着脑海里庞大的传承和功法。
这些昏迷的日子里,她并不是全在看摩诃的回忆,大部分的时间,她都用在了清理身体上。
她运用摩诃教给她的功法,疏通经脉,将之前修炼的魔气和魔力排除体外。之前梅特维亚让她学习魔族功法,其实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摩诃虽然年幼时就被抛弃在了大陆阴面,与魔族为伍,但他却并非魔物,也不适合去修炼魔族功法。
他的母亲是传闻里光明神的追随者之一的后代,是充盈着光明而生的凤凰,纵然他天生带着的吞噬能力让他性格变得古怪而偏激,但他本质上,其实也与魔物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之前白莞莞修炼魔族功法毫无进展,修炼后也只能凭借吞噬魔族的魔力才可以勉强进步,已经算得上是一种隐晦的提示了。
她能勉强修炼,大抵还是因为吞噬能力的兼并性,但这样,她还是会时不时就受那些负面情绪的影响。
而摩诃教给她的功法,则可以让她彻底摆脱负面情绪影响,一边将阴暗消灭,一边获得力量。
……只是魔族不清楚情况,还以为摩诃与他们是同类,在摩诃成功噬神后,居然还将他供奉成了魔神。
不过,有关摩诃凭着性命也要噬神的原因和具体情况等等,不知为何,摩诃回避了过去,没有同她说,也没有把回忆给她看。
他死亡的原因,最终的下场,也就彻底成了一个谜团,留在了白莞莞的心底。
而在她进入传承之前,强行留住她的灵魂,帮她修复身体的那个声音,才是更让白莞莞警惕的。
那个声音明明不是摩诃,却也喊自己“白莞莞”而不是原主的名字“艾瑞丝”。他对自己灵魂的异状也一清二楚,甚至可能知道,她其实是重生在这个身体上的。
但是她目前也只能勉强探清楚,那个陌生男人声音是与她脖子上挂着的小金球有关的。那是原主母亲在抛弃她时,专门留给她的。
白莞莞在现代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本身是不知道自己父母情况的。如今看来,经历颇多后,她心里也开始将艾瑞丝记忆里的母亲当成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了。
既然是母亲给她留的,也不在乎他对自己态度亲切,甚至还出手帮过自己了。
……只是,早知道这球里原来是有人的,她根本就不会把这球做成项链,挂在胸前啊!
她越发觉得,自己的穿越,或许并不是一场意外,原主艾瑞丝和自己几乎没什么区别的容貌就算得上是一个暗示了。
等白莞莞感觉身体调节得差不多后,自然是赶紧挣脱身体束缚,清醒过来,继续同梅特维亚一起向西方逃去。
有了新的功法,自然是越黑暗的地方,越能让她强大,她可对那里无比期待呢。
就这样,她们一路向西,虽然期间历经了许多波折,但最终,两人还是安然无恙地逃到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是介绍白莞莞能力的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最后她没成为魔王,反倒是梅特维亚成为魔王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