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唯一值得让温煜开心的事就是在数学竞赛之后, 她能在班级里察觉到的敌意少了很多。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到后面有天张右元给她看了个帖子。

  标题起的很醒目,楼主也是匿名状态, 主楼贴了竞赛班的出分表,下面附了一段链接,点进去是一段视频。

  视频前半段是一个男生鬼鬼祟祟站在凳子上对摄像头动手脚的片段, 后半段的角度就切换到了讲台,看视角应该是用温煜提供的摄像机录下来的画面——王星自导自演给她抛纸条再高声举报。

  看过视频再回去看分数表上的排名, 第一名宋秋临后面紧挨着温煜的名字,两人分差甚小, 而从第三名开始就是鸿沟一般的差距。

  竞赛嘛,会的就会,不会的就不会, 而且这次试卷多数是填空和多选,减少瞎蒙和蹭步骤分的概率,基础不好的一下就露了原形。

  ‘这不是公开打隔壁楼主脸, 那边刚说完月考作弊, 这边就来段澄清视频。’

  ‘也是刚, 马赛克都不来个, 这是竞赛班那王星吧,平时挺会吹牛的, 一口一个瞧不起作弊咖,结果自己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有一说一,这个分数我慕了。’

  温煜能猜到是谁, 备份的录像她只给过宋秋临,而且是她知道了王星的事后主动朝她要的。

  既然态度这么光明正大那就是不怕她问,温煜抿着唇,偏头看了眼宋秋临。

  可是她为什么匿名发了这个帖子却不告诉自己。

  原本这视频的锤就够狠了,结果主楼还用加粗字体带了段简洁有力的问话——王星,还要脸吗。

  温煜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想不到平时这么正儿八经的人突然也有了这种恶趣味。

  你问王星还要不要脸,这不废话吗,他自己就是想要,现在也留不住了。

  想想自尊心这么重一个人,因为这种事成了学校学生的饭后谈资,那得是个什么心情。

  “中午食堂帮你占位置吗。”温煜开口问了宋秋临一嘴,等她回答期间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

  宋秋临没抬头,左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书翻了一页,淡淡说:“不了,我中午吃便利店。”

  温煜无趣地撇撇嘴,可能是期末考这种东西对谁的压力感都一样,即便宋秋临这种长期名列前茅的学神都避免不了,这几天忙的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四人除了晚上在宿舍熄灯前那点时间,都没什么机会说话了。

  要不是那天脖子上被咬了一口的是自己,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宋秋临什么了,才被她用这种方式躲着。

  ……

  宿舍熄灯时间早,作业没写完的情况下,她们只有架起小台灯躲在床上看,宿管阿姨知道这群学生都在备考,发现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记名字。

  温煜把整理好的题册捧上床,调整好台灯的位置,再趴下把被子捂在了脑袋上,她打开笔盖,顺势抬眼瞟了眼对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最近这些天,宋秋临话变少了,从前那股不近人情的疏离感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

  明明一开始是温煜觉得尴尬想避开她,结果到后边变成了她想主动问问宋秋临关于那个第二人格事情都犯怂不敢开口。

  宋秋临的床位靠角落,有堵墙遮着不怕宿管查,所以比起温煜胆战心惊的复习姿势她就放得开了许多,直接坐着身子,背靠墙壁捧着书看,余光里注意到温煜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撇眼看过来,稍稍挑高眉,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温煜心下一惊,连忙晃晃脑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就真的低头理题册了。

  “喂,你们仨还学呢,这样我睡都睡不安稳,总觉得心慌。”张右元刚从厕所摸黑洗漱完出来,看见室友人手一个台灯捧着书埋头看,忍不住吐槽。

  汤义伸手调了下灯的亮度,“那我把遮光帘挂起来吧,省的影响你。”

  “我夜猫子睡得比你还迟好吗。”张右元抹抹鼻子,“我就是觉得你们一个塞赛一个的学霸结果还这么用功学,显得我特废物。”

  温煜没忍住笑了一下,“那我借你个灯?”

  张右元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就让我废物着吧,我能接受我懒惰的后果。”

  汤义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说话。

  张右元看着混,但还是知道轻重的,临时抱佛脚的功夫那叫一个厉害,不然也不会一直卡在一班吊车尾从来没掉下去过,张右元卡在那是因为她的目标就是那,而她那么努力学,是因为输不起。

  “行了,你们看吧,我不吵你们了。”

  张右元爬上床,睡她对面的宋秋临没过多久也关了灯,解开扎起的头发躺下,似乎也准备睡了。

  温煜闷头解题,察觉到宋秋临躺下的动静,忍不住又抬下巴瞄了眼对面。

  南方气候潮湿,蚊虫多,汤义和张右元就算在冬天也都挂着蚊帐,一是防虫,二是晚上睡觉会比较有安全感。

  温煜本来也想挂,但挂了蚊帐就会将她和宋秋临那条暧昧模糊的界限划开,像现在这样,她一抬头就是对方安详的睡颜,只是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想到这个,就觉得蚊帐带来的那点屁大的安全感也不那么重要了。

  宋秋临不知道是不是额头上长眼睛了,闭着眼也能发现温煜在看自己,温煜正盯着她脸想事情入神的时候,猛地挑开了眼皮,清澈的眼对上温煜慌乱的眸子。

  温煜蹭一下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紧接着宋秋临的手机收到了信息。

  温煜:我妈让我转达你一事

  宋秋临皱眉,打字。

  宋秋临:什么事?

  温煜:问你周末有没有空,在不在家,有空的话她想约你

  宋秋临:嗯

  温煜: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宋秋临挑了挑唇。

  宋秋临:你回看上两条,我没问吗

  温煜:……

  温煜:她要带蒋江去你家相亲!

  宋秋临手指一顿,眼底那点柔软瞬间消失殆尽,她之前不是没察觉,只是不知道这安排会来的这么快,甚至不等到这学期结束,这样的急迫倒显得这事有些诡异起来。

  温煜:我还以为你之前已经和你妈说开了的,她怎么又来约我妈啊,你才高二,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宋秋临:应该只是见一面

  温煜倒不觉得宋秋临能和蒋江有什么,毕竟她从蒋江那探的口风,他也不怎么乐意,只是看在温柳的面子上勉强答应见一次面,她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怪异,有种自己的东西要被夺走的烦躁。

  宋秋临嘴上安慰温煜,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转头就点开了宋昼的对话框。

  宋秋临:他们安排我周末和蒋江见面的事你知道?

  宋昼:你以为我就没被安排吗,他是嫌一个女儿卖的不够快,要卖一双一起卖

  宋秋临:我不去

  宋昼:去吧,我和你一起

  宋秋临:?

  宋昼:回去摊牌,陈瑞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陈瑞就是宋昼委托管理OM的人,她曾经的大学同学,能力优秀足够沉稳,最重要的一点宋昼对他能完全的信任,因为宋昼对陈瑞有过恩,有这层道德枷锁在不用担心他白眼狼背后给她来一刀,因为这点宋昼才能放心将重要的事情交办给他。

  所谓的事情,其实是宋昼的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起点甚至能追溯到十几年前,宋秋临还年幼,她们的母亲刚刚去世,宋父刚刚再婚的时候。

  宋昼隐忍蛰伏的这段时间,每一次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幻想着摊牌那刻自己父亲脸上可能会出现的惊恐和震怒,用这种方式延续自己报复的欲望和动力。

  宋秋临并不知道她的所有计划,但宋昼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出国发展,又碰巧在宋氏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答应回来接手,回来趁父亲各方面应酬忙不开身的时候,把她从那个家里接出去,还塞给她一大票的股份,表面上答应卖掉OM却只是找了陈瑞帮忙照看。

  宋秋临关掉屏幕将头伸出被子,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顺便转头看向对面床位那卷成一坨的人形凸起,嘴角上扬牵出一个笑来。

  宋昼说要摊牌,这两个字在宋秋临眼里等同于解禁,意味着她终于可以从那个名为“家庭”的牢笼中逃出来了。

  周末的见面,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因为两家见面的事,温煜难得清静的周末被搅了个透乱,一大早温柳就跑上跑下不知道在收拾些什么。

  她在床上蒙着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对这噪音忍无可忍,穿着睡衣就冲下了楼。

  楼下的蒋江一脸苦相,被套了件修身的西装,修长的腿藏在笔挺的长裤里,显得身材极佳。

  温煜以前不觉得这沙雕哥哥有哪里值得那群女生喜欢的,现在他难得打扮之后,温煜意识到了。

  蒋江家世好,各方面都没有短板,只要不是在太熟的人面前都还算正经,加上脸长得好看,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

  宋秋临不会真的哪根筋搭不对就和他看对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