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舌头怎么长的？”温煜又咬了口, 咀嚼后确认自己没错, “这玩意可可脂含量72%，正常人吃都觉得苦吧。”
宋秋临咂咂舌，确实，舌尖上甜味褪去后渐渐涌上来苦涩。
她抬眼往前看，温煜走在她前面, 她最近似乎没那么怕冷了，没围围巾的白皙后颈露出来，几缕碎发散落在翻折得连七八糟的衣领，看着让人想伸手替她翻好。
她一步步跟着, 在温煜轻快的脚印上盖上自己沉重的步伐
宋秋临很少像现在这样拥有过长时间闷沉沉的，好像找不到出路的感觉。
纸条，录像机，香水, 种种迹象牵扯出一个发生在她身上, 但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她心里有过猜测, 又觉得太过不可置信, 所以只能暂时将事情积压在心底。
在收到纸条之后, 她翻遍了整个房子, 在一层的仓库里发现了几件符合自己身材，但完全不是自己风格的衣物。
衣服被洗过整齐地叠好放在仓库的柜子里，打开抽屉，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水味，不重, 应该是洗涤过后的残留味道，不过不妨碍她认出这就是她买的那款。
那一瞬间她总算知道了，温煜为什么总是说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不是她自己留下的。
自此之后，她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早起半小时洗澡，消除味道。
“温煜。”宋秋临喊。
“干嘛。”
“转过去。”她手指在空中绕了个圈，等温煜背过身去，伸手把那乱七八糟的衣领翻整齐，然后拍拍她的肩，“车来了，你上吧，我今天去趟温医生那。”
“我陪你吧，正好去接我姐下班。”温煜收回了上台阶的步子，“顺道再去买个桂x圆的芋泥千层。”
“看不出温医生还喜欢吃甜食。”
温煜咬着嘴里脆生生的巧克力，“我吃，你俩聊病情我在外面等多无聊。”
“……”
医院
因为提前给温子洋打电话通知过，所以她没有提前走人，原本以为到了就能直接进去，结果没想到被通知刚有人插了她的队。
温煜递给护士姐姐一块巧克力，“姐姐，里面谁啊，我姐刚不是说她没病人了么。”
护士对她也眼熟，接过巧克力又塞了几颗奶糖给她，“不熟，不过这人最近来的挺频繁，而且每次都差不多这个点来。”
“最近才开始来……”温煜撑着下巴点点头，对宋秋临使了个眼色，“不会是她吧。”
“怎么，你认识？”这一说边上两个已经换好便服的护士也靠了过来，几人围成一个圈，摆出熟练的讲八卦姿态，三双眼睛闪着光，“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生，很有气质，穿着也讲究，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温煜也学着她，把两只手撑在脸颊上，“是不是个儿还挺高，眼睛这里翘上去，长得和狐狸精似的。”
护士被她拉眼睛的动作逗笑，“那是妩媚动人，什么狐狸精啊，不过她眼神看着挺冷，没那么好亲近的样子。”
穿橙色衣服连忙说，“倒也不是，我上次在停车场碰巧撞见她和温医生走在一起，笑的挺开心的。”
“那她和温医生是朋友？”一人提出疑问，“朋友之间……那还是换个医生好的吧。”
温煜跳起来：“她和我姐才不是朋友呢。”
橙色衣服的姐姐摸摸她脑袋，“软软这么黏姐姐，是不是对那个病人也很熟啊？”
温煜缩了下脑袋，避开她的手，“我和她也不熟。”
“是吧，同桌。”她撞撞宋秋临的肩膀，要她替自己作证。
“嗯。”
“这女生也是你朋友啊，软软？”橙衣姐姐眼睛里的星星又开始闪，对着宋秋临问，“几岁了，和软软是不是同班同学啊，学习怎么样，今天来医院干嘛啊，要不要吃糖，姐姐这有很多糖。”
温煜不着痕迹扯住宋秋临的衣服下摆，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因为温子洋的缘故，她早和这里几个护士打成一片，所以也熟知她们的性格——特别喜欢调戏人，不论男女老少，只要长相过得去，几个人围上来就是问家长里短的，而且越是脸皮薄会害羞的，她们调戏得越起劲。
早些年的时候她经常几句话就被说到脸红，总是往温子洋身后躲，而她每次一露出害羞的表情，这几个女人就越发笑得开心。
说好听点是热情，说不好听点，就是一群豺狼虎豹，会吃人的那种。
她可不能让宋秋临也被吃了。
谁知宋秋临倒是怡然自得地伸手从装糖的盒子里挑了几块，“谢谢姐姐。”
“好乖啊！”众护士眼睛一亮，“来来来，再叫声姐姐听听！”
温煜紧盯住她的嘴唇，见她还真要张嘴喊，猛地一下捂住她的嘴，“不行，你们别欺负她，她是正经人。”
“我们也是正经人啊。”三个护士齐声道。
“不行不行。”温煜保持捂嘴的姿势，拖着宋秋临往后走。
两人坐到休息区，总算远离了豺狼虎豹的追击。
温煜翘起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你吃的什么糖。”温煜抽抽鼻子，“奶味还挺重。”
“你要？”
“还有吗。”温煜伸出手。
哪知宋秋临直接把下巴往她手心一放，唇瓣轻启，洁白的齿叼着那奶白色的糖果，“呐。”
温煜下意识缩起手指，眼睛直愣愣盯着她被水光滋润过的薄唇，耳朵根悄悄地烧开了。
“神经病！”
“呵呵……”宋秋临轻笑一声，偏头用拇指蹭了蹭被轻拍了一巴掌的右脸，从兜里摸出个新的给她，“要？”
“不要不要！你自己吃个够吧！吃不够再找你护士姐姐们要！”
这时门开了，脸上带着个红红巴掌印的宋昼寒着脸走出来，路过之处空气温度直线下降。
那些之前还叽叽喳喳讨论她美貌的护士们瞬间都噤了声，温煜都没忍住往回缩了缩，也只有早已习惯的宋秋临面色坦然，脊背挺得笔直，宋昼从她肩膀上撞了一下都没反应。
温煜：“你……不去看看？”
她是不太待见宋昼，但她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也忒渗人了。
“不用。”宋秋临拍拍被撞到的地方，抚平衣服褶皱，语气平淡，“小脾气，自己一会儿就好了。”
哦，好吧，反正也不是我姐。
“那进去吧。”
她俩进门的时候，温子洋正在整理乱掉的头发，表情还是那样似水潭毫无起伏，但……温煜目光落在她唇边一抹红上。
“姐……”温煜小声问，“你怎么了？她欺负你了？”
“乱想什么。”温子洋拿出镜子，用拇指擦去蹭出来的口红，“秋临一个人在这就好，你在外面等等吧。”
温煜站着没动。
温子洋知道她的倔脾气，叹了口气，和她说，“你放心吧，我今天是和宋昼说她的档案会被交接给别的医生，以后我和她不会再有多的来往了。”
“真的？”温煜表情有所松动。
“嗯。”温子洋按下电话，对着那头说，“带软软出去吧。”
很快过来两个护士，正是俩下班了还待在前台讲八卦凑热闹的，在温子洋的示意下，一左一右架起温煜——这事她们过去没少干，小时候的温煜一粘起人来，两个壮汉都抬不走，她们的架人技巧就是从那时候练起来的。
被护士驾着的温煜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可她还是不放心地朝宋秋临说，“同桌你好好的啊，哪里不舒服就和我姐实话实说。”
“嗯。”宋秋临冲她笑笑，亲手关上门。
此时的温子洋已经扎好了头发，重新披上那股干练的模样，她拿起笔，翻了翻病历，状似无意提起，“软软很关心你。”
“她更关心你。”
这句话不止是戳到温子洋哪个点，她突然低头笑开，刚才佯装起的严肃也散了个干净，很快恢复了平时温柔的模样。
“是。”她不否认，“但我更关心她。”
宋秋临坐下，双手摆放整齐，似有话要说。
温子洋看她一眼，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按钮，播放一段录音。
‘温医生，你好啊……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很感谢，但是用药是不是重了些？我不太喜欢，以后……就不劳您对我费心了，好么’
只是短短两句，宋秋临表明那层拼接起来的屏障就碎成了渣。
自己的声音她怎能认不出。
“是她？”甚至不用再向温子洋求证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么多天来的猜忌有了准确答案，但她却并没有松下一口气，这是设想中最坏的那个结果。
温子洋点点头，又继续播放下一段录音。
‘我会好好保护好我自己，所以温医生能和我那保护欲旺盛的姐姐说一声，让她撒手放我自由如何’
宋秋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所以你才把宋昼换到别人手里。”
“给她换医生也有别的考虑在。”温子洋伸手摁了摁太阳穴，似乎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疼，“她在威胁我，这代表她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格，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不顾一切手段，消除任何会影响到她目的的事物。”
“听你姐姐说她是最近才开始频繁出现，一定是什么转变开始影响到她，你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
宋秋临的脸色随着她的话慢慢变差起来，许久才打开一张照片递过去。
‘我会保护你，但这不代表我不会伤害其他人’
这一行字被用口红写在镜子上，也是某天早晨，“她”送给宋秋临的礼物。
“她突然改变，开始尝试和你交流，这或许是她要开始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开端。”
“换个说法，她想杀了我，取代我？”
“这只是猜测，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前，还不能妄下定论。”温子洋还在琢磨那行字，“似乎在她看来，觉得自己在保护你。”
“我不需要。”
温子洋看向宋秋临，她眸子深处似乎蕴含了什么不知名的情绪，让她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