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临看了眼消息框, 估计是正陷入极度纠结的情绪,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断断续续闪现个没完，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发来。
有些意外，但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温煜表面看上去强势张扬，内心深处其实心思十分细腻敏感，这也就造成了她对他人的共情能力很强——也就是常说的, 站在对方立场想事情。
手指捻着书页搓了搓，宋秋临陷入思考。
一开始发现“软软”这个人只是意外，失眠的困扰让她急病乱投医的在OM上随即找到这么个人，结果第二天就在学校撞见, 女孩虽然故意粗着嗓子，但她还是认出来了。
学校里和宴会上的双面性格引起她的兴趣，不注意之下，两人的距离已经猛地从陌生人靠得这么近了。
或者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她的目光就一直跟随在女孩身上挪不开了。
温煜对这个“秋”的情感这么深是她没想到的, 毕竟谁也不会对网上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这么照顾。
宋秋临倒是从来没怀疑过温煜会识破自己的身份。
毕竟温煜的反射弧长到自己就算当着她面亲手撕开马甲, 她都不一定反应得过来。
……
温煜再次踩着快要上课的铃声跨入大门, 与便宜后哥蒋江十分有缘地打了个照面。
第二天,
第三天， “嘿，这么巧，你也迟到啊。”蒋江一胳膊缠到她脖子上。
温煜侧身闪开，一脸嫌弃,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是睡迟了，不像有的人，周末不回家在外面通宵嗨皮，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朋友圈照片顺带屏蔽一下我？”
“怎么这样。”蒋江装出委屈的样子，“不过我知道你一定没和我爸告状对吧。”
温煜暗暗顶了一下他的肋骨，“就你这一双能和国宝比美的黑眼圈，能离我远点吗，等会儿吓到我心脏病发。”
蒋江被怼了一下，灰溜溜松开手。
温煜正松口气，扯扯衣领，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来办公室一趟。”
是哪位神仙老师，大清早在校门口捉她？
“班主任……”温煜苦着脸看板下脸的老巫婆，“我又做错什么了？”
人坏事做多了就是这点不好，都不知道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该承认哪件。
老巫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跟我过来就知道了，走路慢吞吞的，快点，等你走到下课铃都响了。”
“哦。”
温煜拉拉书包带子跟着她加快脚步，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蒋江在幸灾乐祸，心有灵犀的回过头冲他捏起拳头，恶狠狠的威胁。
“咳，坐。”早自习的时候办公室老师不多，估计都去各个班带早读去了。
温煜顺从地坐下，等待老巫婆翻旧账。
“知道我喊你来干什么吗？”
温煜心里一阵苦笑，她最怕的就是从老师嘴里听见这句。
她开始反思。
是上回在十四班砸凳子的事情没解决，还是她英语作业故意乱写被发现了，不然是她翘课被人告小状了？
她眨眨眼，无辜地与老巫婆对视。
您要敲打哪儿，至少给个准头的，我好组织语言狡辩狡辩。
老巫婆抽屉里拿出一叠表格，这和上会儿抽试卷集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动作可把温煜吓得够呛，她现在的作业都写不完了，还给她加呢？
“这是我们班的平均分和上次期末考的排名情况。”她的手指着23那一行，“我们班三十二个人，按照及格率来计算，你的月考分数至少高过她，才能保证期中考后不会掉下去。”
温煜听汤义说过，按照一中难易交换的传统，这一次轮到的月考题刚好是简单的，所以老巫婆指的分数应该也是考虑过这个，有些虚高。
“你在以前学校的成绩单我都看过了，理科就暂时不说还算过得去，语文也勉强平均线之上，但是英语分数偏低，太拖后腿。”
“是，老师您说的对。”
“对什么对。”老巫婆眼睛一瞪，“你这显然是没在上面花功夫，词汇量缺乏到三中那种程度的单词默写都拿不了满分。”
英语和满分，这两个词绝对不会在我温煜的试卷一起出现好吗。
老巫婆见温煜垂着脑袋，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觉得羞愧，于是叹了口气，“我昨天抽查晚自习发现你不在，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参加晚自习。”
温煜：“不是说高二走读生不强制参加吗……”
“那是普通班级的规矩，在一班不管用。”她一锤定音，“你这情况显然是自由散漫惯了，回家就书包一丢开始玩乐，这样下去不行，我给你一张申请表，直接住宿，晚自习也必须参加。”
“老师，我不能住校，这事我妈来说过了……”主要是担心要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没人发现不及时送医会出事。
“那就接送，反正晚自习必须上。”
“我一个小女生晚上出门多不安全啊。”温煜小声说，仿佛当初威胁十四班那男生的狠劲都是来自别人身上似的。
“都接送了还不安全，要不这样，你住哪，我开车送你。”老巫婆是个老江湖，料定了温煜在耍滑头，干脆把她的后路掐得死死的。
温煜：……
算了吧，坐您车，那我还不如乖乖来上再中途跑路呢。
逃晚自习以前没试过，还得跟蒋江取取经。
“呵呵呵呵。”一旁坐着喝热茶的数学李老师笑起来，布满皱纹的脸因此添了些慈祥，“你们班这个女孩还挺有意思。”
老巫婆：“那你没见过她耍滑头的样子，没见过一个女孩比她还皮的。”
里老师目光投过来，扫了眼温煜，“小聪明太多了，小心栽跟头。”
温煜直直坐着，听见两人当面调侃自己，也左右进右耳出完全做耳边风，当没听见。
和老巫婆撩了一阵，再磨磨蹭蹭回教室早自习已经结束了，走廊上罕见的站着几个人，语文课代表王琳被几个女生簇拥着，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温煜没想搭理，脚步不停，笔直走过，而这时，王琳突然轻飘飘说了一句，“呦，这不是砸钱靠关系被塞到我们班，结果一天天装病往医务室跑的那温煜吗？看着还挺傲气，也不知道资本在哪儿？”
温煜眼神悠地一冷，都当面指名道姓的骂了，她再不回敬点，还显得她好欺负了一样。
“看什么看。”王琳故意抬高了下巴看她，似乎这样能让她更有底气一些，“你朋友说我没种只会背地里说你，那我就光明正大一次让她看看，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
温煜不怒反笑，学着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呦！这不是那总分连班级前二十都进不了的语文课代表吗？怎么在这走廊上吹凉风不去多背几道公式呢，看着北风呼呼的，给小姑娘刮得一脸傻乎乎的劲。”
刚才扫了眼老巫婆给的名单，顺便记下来王琳这眼熟名字的排名，原以为她骄傲成那样一定稳坐班级前三，结果……
“你他妈说谁傻呢！”
温煜眼睛一眯，一字一句道，“你猜啊……傻姑娘。”
“王琳才不是前二十都进不了呢，她上次失误题卡涂错了而已。”
“哦。”温煜噗嗤一笑，“这还不算傻，那什么算？”
“你——”
温煜猛地抓住她举起的手，低低道，“说不过还要动手？办公室就在边上，我要不要替你喊班主任出来看热闹？”
“你就会打小报告！”
温煜懒洋洋往墙上一靠，勾着笑，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姿态，“对啊，我就打，怎么了吗？这不是你最爱的？”
王琳咬着唇垂下手，眼底是百分百的不解气，憋着火似乎还要发难，忽的温煜身后的窗户被打开。
坐在床边的宋秋临冷冷朝她们看了眼，“安静点。”
温煜没打算多纠缠，板起脸，压低了声音，“我那朋友说的没错，就你这样的，还是在背后说说坏话就行了吧，当面来？来我这找羞辱的？”
说罢，留下走廊上一腔愤怒无处发泄的王琳，大摇大摆晃进了教室。
一落座，耳朵异常灵敏的八卦组又以熟练的姿势凑上来了。
“我们都听到了，太解气了哈哈哈哈。”张右元还记得上次王琳和她吵架的事，“这人也太记仇了，上次汤义呛了她几句一直记到现在，怪不得背书背这么勤。”
温煜笑笑，没把这事放心上。
张右元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和她说，“我要参加OM的友谊赛了，你知道我和谁一起参加吗？”
温煜假装自己没听见。
汤义拉着张右元的衣服把她往回扯了扯，“参加个友谊赛见到人就炫耀，有什么可高兴的，前不久不还要脱粉吗。”
“那你是不知道，误会都澄清了，那天和李晏然在一起的确实是她亲戚。”
汤义：……
张右元不依不饶，一脸期待地看着温煜，“到时候等我们进决赛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几个一起去c市玩，反正那几天正好放假。”
“我有事，去不了，你们好好玩吧。”温煜摇摇头。
“去吧，宋姐也去，你不是和她关系最好了。”张右元转头开始攻陷宋秋临，“宋姐你也说两句，人多热闹啊不是。”
宋秋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头差点钻到桌兜里去的温煜，在接收到对方抗拒满满的眼神暗示后，轻启双唇，“也是，人多热闹。”
“看看看！宋姐都开口了！你就不想去看看李晏然真人吗？”张右元眼睛一亮，又想起来什么，“而且软软也在，她还从来没露过脸，你不好奇她张什么样吗？”
“不好奇。”我天天照镜子还不够看的吗？
“也是。”张右元摸摸下巴，“估计这种不敢露脸的，一般长得都不好看，像之前有个女主播用萝莉音骗了一大票宅男，结果线下活动一露脸，十层粉底液都遮不住她月球表面的脸，活生生把一票死忠粉给虐没了。”
温煜心情五味杂陈，一脸“你继续，我洗耳恭听”的表情注视着张右元，而边上正在做题的宋秋临也缓缓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眸子盯上她，似乎是在警告。
张右元一下被一左一右两对凌厉视线夹击，后背一凉，立马反应过来。
她差点忘记了宋秋临也在直播，而且也不露脸，这不是把她也一起归类进去了。
“不不不，我不是以偏概全的意思，那偶尔也会有好看的嘛……哈哈哈哈哈”
因为张右元半途怂下来，这个话题总算没再继续下去。
中午快下课时，四人加上方洋在一楼汇合，打算去后街的刘奶奶店里吃饭。
宋秋临走下楼梯的时候，远远看见方洋身旁似乎还站了两人，方洋站在中间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再走进些的时候，那活泼轻快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
“温煜姐姐！”严洵跳了一下，小跑着朝四人冲来，抱住温煜的脖子一把蹦上来，两脚缠住她的腰。
这攻击力不亚于一只大型金毛突然撞向胸口的冲击，温煜本来在低头看手机，被撞得措不及防，差点人都没站稳，还好后退的时候，边上的宋秋临伸出胳膊在她腰上扶了一下。
“咳咳咳！你放开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李晏然家住了几天，少了在家时的那种压抑，严洵看上去比平时活泼好几倍，直线上涌的热情，温煜几乎要受不住。
“我想你嘛……”严洵抱着她小声撒娇，正笑的甜时，抬头被站在温煜身后寒着脸的宋秋临吓了一跳，迅速收敛起来，松开了手，“哦……”
她是认识宋秋临的，不限于学校里的听闻。
同班的施柔颖暗恋宋秋临，并且揣着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挖出来的勇气，做了全校第一个和她表白的女生。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毕竟严洵曾经怀疑过，这人是个除了刷题连吃饭睡觉都不需要的机器人。
好在当事人的反应太过于无趣，事情没有传的太开，施柔颖的面子也保存一些，结果谁知道这姑娘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性子这么倔，被拒绝过还依旧想死缠烂打，这才在今天她来找温煜吃饭的时候，也不屈不挠地跟了过来。
温煜走过严洵，看见了躲在方洋身后的施柔颖，这张脸她觉得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施柔颖头一次和传说中的校霸说话，躲在方洋身后怯生生地回答，“在酒吧……”
“啊。”温煜点点头。
那天施柔颖画了浓妆，和素颜的样子差别不小，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素面朝天的普通学生，最多是看着清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