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临界>第40章

  “咳咳!”干咳数声,大量空气灌入肺部,颜霁意识清醒,猛地睁开眼睛。

  黑漆漆的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颜霁试探性的问:“王晓萍?”

  “嘿嘿。”王晓萍怪笑。

  听见王晓萍发出怪笑,颜霁反而松了一口气。她心知王晓萍信了邪教,这群人恐怕不能以常理推断,于是说:“你们绑架我有什么用?我又没钱。”

  她喉咙疼得厉害,说一句缓一会,趁机四下摸索:“你们养不起孩子可以送到福利机构,或者想办法申请低保。绑架勒索至少十年八年,要是你...你男朋友一激动把我杀了,你俩一分钱没有,还要把牢底坐穿。”

  “王晓萍你在听吗?牢里可没有小羊皮小胖丁,别说刷微博朋友圈,连手机都没有。”

  黑暗角落里传来王晓萍不为所动的回答:“嘿嘿,我们不会坐牢的。”

  颜霁听她搭话,不由一喜:“怎么不会,只要报警一查监控,警察马上就能锁定这辆车。大马路上全是监控,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王晓萍得意:“没人报警,谁会找你?赵小兵?嘿嘿…你装啊,老师喜欢你,同学喜欢你,他喜欢你,赵小兵一个混混也喜欢好学生,不是他罩着你,哼……哈哈哈,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不过是个打架退学的女痞子!哈哈哈,只有我知道,哈哈哈…你个烂货!”

  颜霁倍觉心累,自己居然想跟妄想症患者沟通。自己要是打架退学,还能满墙的三好学生奖状?退学这种处罚会留档记录,一辈子都洗不掉。

  “赵小兵不是喜欢我,他罩着我,是因为我教了保护费。”

  王晓萍显然没料到:“真的?”

  “嗯。”颜霁应了一声,想起自己上学时候的事。

  赵小兵会罩着颜霁,说起来有些搞笑。其实是有天放学,颜霁碰见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赵小兵。

  赵小兵和其他校霸小混混不一样,他爸是个大混混,正宗子承父业。赵小兵在学校里一向是横着走,老师见他都头疼。从来只有他把别人打成猪头,谁见过他这么吃瘪。

  颜霁见过。

  本来颜霁也没多想,后来麻烦事少了才知道,赵小兵在外面放话——“初二四班,颜霁,我罩着。”

  王晓萍虽然意识混乱,但她对颜霁有种“刻骨铭心”的感情,稀里糊涂的脑子里依稀记得,颜霁那时穷得交不起班费,哪有钱孝敬赵小兵。

  颜霁见王晓萍不吱声,也猜不透神经病的心思,只能一边暗暗留意,一边继续在车厢摸索,寻找能用的东西。

  这是第二次被锁在车里,我多少也算是有些经验的人。颜霁自嘲的想。

  颜霁的手摸到一截冰凉的金属,她先是心中一喜,随即发现这截金属角钢是焊接在地上的,根本拿不起来。

  颜霁心中诧异,手指顺着金属往上摸索,发现似乎是一个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金属架。

  “你说话呀!你说话呀!”王晓萍突然大叫,觉得颜霁不理自己,看不起自己,越想越气,气得破口大骂,双脚胡乱蹬车厢壁。

  颜霁怕她弄伤两个孩子,连忙温声和气的继续和她聊天:“王晓萍,你爸妈还好吗?”

  “死了才好。”

  “……”颜霁顿时无语,正要开启第二个话题,指尖突然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橡皮轮胎?

  颜霁霎时心中明了,肯定是那辆白色摩托车,金属架是用来固定摩托车的。那刚刚袭击自己的头盔男,十有□□就是那天接走王晓萍的骑手。

  王晓萍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颜霁突然意识到,她一直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真正意义上的哭声。颜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试探的问:“王晓萍,你,在给孩子喂奶吗?”

  王晓萍嘿嘿的笑:“神赐给他的权杖和黄金戒指,当他加冕为王……”

  王晓萍声音陶醉,听得颜霁寒毛直竖。被雨水打湿的T恤湿哒哒的黏在身上,让颜霁有种被蛇缠住的不适。

  手臂和喉咙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令颜霁拧了拧眉头,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痕,忍住心底升腾的怒气。

  “他使动物和人类长生不老,使江流奔流不息,使草木永不……”王晓萍沉醉其中反复哼唱,身旁的婴儿呜呜哼哭。

  婴儿咿咿呀呀片刻,“哇”的一声哭出来。

  “吵死了!”王晓萍勃然大怒,失声惊叫,“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颜霁闻声一惊,意识到不妙:“王晓萍!”

  颜霁试图吸引王晓萍的注意力,但王晓萍被婴儿的哭声刺激,与平时神经质的状态不同,此刻完全陷入疯狂。

  “冷静冷静!”颜霁怕她乱动踩到地上的婴儿,急忙寻声摸索过去。

  黑暗中颜霁被挠了好几下,才抓住王晓萍的胳膊。王晓萍哪肯就范,又咬又打,疯狗一般歇斯底里的挣扎:“啊啊啊!啊啊啊!吵死了吵死了!死吧!死吧!”

  王晓萍又蹦又跳,鞋跟踩在颜霁没穿鞋的脚上,狠狠碾了一下。

  “嘶!”颜霁额头青筋一抽,疼得浑身发抖,手臂不由松开。

  王晓萍趁机挣脱,向前一扑抓向地上哭闹的婴儿,两只手胡乱就往孩子嘴上捂,孩子难受哭得凄厉,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听得颜霁心惊胆战。

  “啊!” 黑暗中就听王晓萍痛苦的怪叫一声,手指不由自主的松开婴儿。

  颜霁手臂用力一拽,抓着王晓萍的头发将她拉近自己:“王晓萍,冷静点!那是你的孩子。”

  王晓萍哪肯就范,反手就去抓扯颜霁,拳打脚踢,连咬带啃,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抱歉了。” 颜霁轻声说完,拧起王晓萍的头对着车厢壁“哐哐哐”一阵猛砸。王晓萍起先还想反抗,没几下头晕目眩意识模糊,眼珠翻白死鱼似的哼都不哼一声。

  颜霁闻见血腥味,这才松开王晓萍的头发。她伸手一摸,王晓萍呼吸短促,不由担心起来。她连忙起身,在车厢里摸索一圈,可除了那辆摩托车再没其他东西。

  颜霁无奈,只能用牙齿在自己T恤下摆咬了一个豁口,撕下一圈布料给王晓萍做了紧急包扎。

  手掌上沾满温热的粘稠液体,一想到王晓萍此刻满头鲜血,颜霁的心跳猝然一顿。紧接着额头剧痛,眼前的黑暗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猩红取代。

  她听见很多声音,很多声音。

  “……你、你、说、话、话呀,结巴、结巴,小结巴不说话,你是哑巴!哑巴!”

  “小怪物小怪物,没有爸爸没有妈,结结巴巴不会说话!”

  呼、呼、呼……颜霁连连急喘,胸口有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怒火烧心,熊熊燃烧,破膛而出,烧毁一切!

  颜霁捂住额头,指尖用力摩挲。

  红色,

  炙热,

  腥味,

  疼痛……

  时间过去太久,狰狞的伤口已经浅淡的像一条水迹。然而此刻却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挣扎着要从钻出来。

  痛!好痛!

  颜霁恨不得将自己的脑壳砸开。

  很久没有犯头疼病,按住额角伤痕的办法似乎都失效了……

  颜霁在疼痛中渐渐意识迷糊,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鬼压床,又像喝醉了:我在水里…汽车在天上开…时间的流逝……车厢翻滚……哭声……笑声……

  有风?

  颜霁猛地睁开眼睛。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时不时一丝凉意拂过脸颊。颜霁强忍着种种不适,伸手循着风摸索过去。

  车厢地板上有条缝隙。

  长方形的缝隙。

  颜霁立即明白,这是给摩托车用的踏板。

  货车车厢离地面半米多高,必须有块板子架在车厢和地面之间做桥梁,方便摩托车进出车厢。

  这块板子随时要用,骑手就切割了一块车底板,用铰链做成活动钢板。需要的时候掀起,一端架在地上。不用的时候就合上,嵌入车厢地板里。

  颜霁心中欣喜,拔出插销,掀起活动钢板。

  凉风扑面。

  颜霁的笑容僵住,拧了拧眉头。

  活动钢板下横着一个备用轮胎,正好堵住出口。没有匹配的扭矩扳手,没办法拆下写来。

  看着杯口大的空隙,颜霁摸摸口袋,左边兜里是应所长给了三千块,右边兜里是从汉堡王顺出来的塑料小玩具。

  钱,颜霁舍不得扔。

  小玩具,扔出去怕还没雨声动静大。

  ... ...

  货车驾驶室里,头盔男踩着刹车,远远盯着红灯秒数,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

  绿灯跳亮,头盔男猛地加油门冲过路口,从雨中指挥交通的交警身边穿过。

  很好,很顺利。

  “滴滴滴!滴滴滴滴!”

  后面小汽车突然鸣笛,吓得头盔男一抖,要不是现在身负要事,他肯定要摇下车窗破口大骂。谁没点车怒症!

  小汽车锲而不舍,一路跟在后面鸣笛——“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卧槽!”头盔男猛地踩下刹车,靠边停下。

  小汽车逼停货车,直接横在前面不动,车里跑下来一个男人。

  头盔男心口一紧,抓起匕首,心里纠结要不要撞开小汽车直接跑路。

  “大哥!”小汽车司机跑到货车驾驶室窗边,咚咚咚敲玻璃,“大哥,你车里掉东西啊,你知不知道?”

  头盔男心中大骂掉东西关你屁事,按下一点车窗:“谢了兄弟,没事的。”

  小汽车司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怎么没事,你掉出来的东西砸我车上,把我挡风玻璃都蹦碎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生疼,小汽车司机越说越气,举起手里的东西砸玻璃窗:“你看看,TM一个后视镜蹦我挡风玻璃上,差点没把我吓死……”

  头盔男脑袋嗡嗡作响。

  后视镜?

  她被摩托车的后视镜掰下来了!

  头盔男心虚胆颤,二话不说赔了八百块钱。

  小汽车司机道了一声倒霉,转身离开。看着小汽车离开,头盔男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扭头看看旁边车来车往,攒着手机一时左右为难。

  开出市区还有一段距离,要是放仍不管,万一扔出什么东西蹦到交警身上怎么办?把摩托车拆了怎么办?

  头盔男急得额头冒汗,慌乱看看左右,突然眼睛一亮。他急忙打转方向盘离开机动车道,将货车倒进路边的死胡同。

  说是死胡同并不准确,只是两间门面房之间空了一块放垃圾箱的地方。将车尾卡进空隙,戴好头盔,一手匕首一手绳索,头盔男走下车。

  走到车尾,头盔男愣住,车和墙之间的空隙太小。他侧身好不容易挤进去。头盔还卡在外面,只能脱下来从车底拿进来。

  这番折腾让头盔男恼火不已。

  他贴着右边,小心打开车厢左门,手里匕首蓄势待发。

  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雨珠噼里啪啦的打进去,头盔男心脏扑腾腾乱跳。雨水冲刷头盔影响视线,但他不敢掀起面罩。

  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一步,和车门拉开一段距离,却把颜霁无法袭击自己的之后,头盔男唰地打开右车厢门。

  车厢里,颜霁奋力一甩手里的活动钢板。

  “——嘭!”

  一米多长的钢板狠狠砸中头盔男,即便有摩托车头盔,这下也给他砸懵了。耳朵里嗡嗡直响,脚步踉跄一屁股摔进垃圾桶。

  颜霁居高临下的站在车尾,湿哒哒刘海下一双精亮的眼睛,脸颊白皙泛着酡红,像是醉酒的少女。

  颜霁抬手一泼,不知名的液体浇在头盔男身上,随后她从车厢里一跃而下,单脚踩上头盔男的肚子,冲刺加上下坠力,头盔男直接断了两根肋骨。

  “厄!”头盔男闷响一声,下意识双臂一振推开颜霁。

  颜霁见到头盔男就气不打一处来,心头怒火中烧,身体往后一仰又扑了上去。头盔男登时被激怒,顾不得爬起来,抓住颜霁伸过来的左手。

  手腕和小臂传来的剧痛,让颜霁扯出一个不大愉快的笑容。她右手飞快的一抹,挂在她左肩的绳套滑下,套住头盔男送上门的双手。

  用王晓萍的鞋带做的活绳套,一抽就会收紧。头盔男双手被束,连蹬带踹拼命挣扎。颜霁的头又疼又晕,突然松开手站了起来。

  头盔男顾不得解开绳套,趁机抓住颜霁的左脚踝奋力一拽。

  颜霁的小身板,哪里敌得过头盔男的力道,当即摔在地上被拖到他脚边。

  背部在水泥地上拖拽,皮肉撕裂的疼痛让颜霁顿时清醒,恍若醉酒的人被泼了一盆冰水。颜霁抬起右脚,对着头盔男裆下奋力一揣。

  头盔男闷哼一声,弯腰蜷缩成虾米。这一脚虽疼却没能造成致命伤,短暂几秒后头盔男缓过劲,怒骂一声:“妈蛋!”

  他抓住颜霁的脚踝反向一折,期待即将听见的惨叫。

  “啊啊啊啊!”头盔男仰头惨叫,雨水打在茶色透明面罩上,和他眼泪鼻涕一起滑落。

  颜霁慢慢站起来,闪电在天边乍亮,照得她手里的匕首寒光四溢,刃口一抹殷红,在暴雨冲刷下几秒便干干净净。

  头盔男背贴墙壁,头盔面罩下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形,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像是犯了羊癫疯,嘴唇颤抖色厉内荏:“别过来!你别过来。”

  远处路灯传来的光线,影影绰绰勉强照亮颜霁左侧脸,右脸藏在黑暗里,雨水打在脸上,顺着额头、睫毛、脸颊,汇在下颚滴落。

  雨水很冷,颜霁浑身发热。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冷淡:“胫后动脉出血会有生命危险,去医院吧。”

  闪电亮起的瞬间,头盔男看见一双野兽般凶狠又冷漠的眼睛。他突然想起颜霁那天徒手去抓□□,也是这么冷静。

  疯子!

  头盔男再也难以抑制恐惧,猛地拔下头盔砸向颜霁,趁此机会扭身跌跌跄跄的扑倒在地,手脚并用的从货车车底爬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和恶臭的泥浆,从袖口、领口、衣服下摆灌进来,头盔男毫不在意,连脚踝的剧痛都敌不过心中的恐惧。

  离开!离开!我要离开这里,离她远远的!

  踉踉跄跄爬进驾驶室,头盔男顾不得疼痛,抓着车钥匙一扭,车身微震,发动了。头盔男心里一喜,什么也不顾的踩下油门。

  “原来是你。”

  副驾驶外面传来一声略带叹息的感慨。头盔男浑身一哆嗦,侧头看向声音来源,路灯照在他脸上,正是去徐独眼家推销幼儿保险的粉衬衫男。

  颜霁挂在车外,拉开副驾驶车门,一脚踩了进来。

  粉衬衫男两只眼珠凸出,脑袋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

  正常人这个时候不应该感觉报警吗!

  卖保险的面露凶相,双手骤然握紧方向盘,想就将颜霁甩出去。可不等他动作,颜霁一句轻飘飘的话让他浑身僵硬。

  “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卖保险的呆住,他闻到了,刚刚就闻到,只是太过惊慌没顾得上理会。

  气油味。

  自己身上有股浓重的汽油味。

  卖保险的心中紧张又不解,突然他眼角偏见一缕红光,霎时头皮发麻脑袋一懵,来不及踩刹车,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颜霁跃进车里一把扶住方向盘,拉起手闸,然后飞快坐进驾驶位。

  她脑袋昏沉,但交通意识很强:“我没带驾照。”

  说着,她踩下油门。

  卖保险的冲入雨中洗刷汽油,刚把机车夹克脱掉,突然感觉自己处于舞台中央,扭头一看,刺眼的灯光已经贴到面前——

  “嘭!”

  卖保险的被撞飞三四米,跌跌跄跄爬起来又摔倒,反复两次再无力挣扎。他躺在积水里一动不动,眼睛眼珠直勾勾看着颜霁一步步走近:“我、我就应该杀了你……”

  颜霁手里拎着胶布绳索:“你应该庆幸我没死,所以你只是绑架未遂。”

  确定自己绑得够结实,颜霁拨打120:“你好,济川东路有车祸,男性骨折,女性头部撞击伤,还有两个婴儿。两个人都做了紧急包扎,嗯,绑得好好的。不,不是,不认识,碰巧路过。”

  等看到救护车,颜霁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见颜霁满脸酡红醉态酩酊,以为是小姑娘喝醉了,扭头一看颜霁浑身湿透,衣服上又是泥浆又是血迹,吓得舌头打结:“去,请问去哪?”

  “综合广场,汉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