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犹寒, 你……”云婳皱眉,心绪纷乱如麻。

  水犹寒双眸已然模糊一片, 但抬眼见云婳眉头蹙紧, 当即心头一刺,认为是她厌恶了自己的冒犯。将将站稳身形, 把声音克制得尽量平稳:“我去别处睡。”短促地说完,转身便跑。

  目眩神迷的时候,水犹寒跑得仓促, 脚步虚软,冷不防地撞上了门柄, 骨骼与金属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云婳追去看时, 只见到水犹寒衣角消失在门边的最后一瞬。

  她急忙抽走门卡, 一路追着出去,眼见电梯数字变化极慢,心慌难待,便骤然转了楼梯冲下。

  跑至楼底,险些一股脑冲出酒店, 所幸跑出不远时, 余光便瞥见了正在前台的水犹寒。云婳微愣,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就在这不远的拐角墙后默默看着她。

  “请问是要一间单人房吗?”前台服务员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半夜“光临”的客人, 刚才见她光着脚从楼梯口匆匆忙忙跑下来,现在又说要再开一个房间。

  她不是本来就住在这里吗?太奇怪了。服务员暗自想着,仍是手上动作不停, 依言找出一张单人间的房卡给她。递过去卡片时,服务员眼尖地发现了她脸上好似有一些泪痕,心里更惊,但良好的职业素质让她没去多问,只照规把客人的要求做好就闭嘴了。

  “谢谢。”水犹寒拿了房卡面无表情地离开。

  云婳在后面看着,心里几次想要去劝住她,但转念又想水犹寒现在情绪敏感,让她独自安静一会儿兴许会好一些,自己还是不要擅自去打扰了。这般想着,便没去拦她,等她离开后方从墙角后出来,上前问了前台几句,这才回房间。

  水犹寒踉踉跄跄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背靠着房门微微仰着头,闭上眼静默了半晌,房间里紊乱的呼吸声起伏着,搅乱了空气,直到它渐渐趋于平静,水犹寒才缓缓睁眼,感觉眼前不再晕眩,天花板上的图案稳定下来,她舒出一口气,随后褪下了衣衫。

  一片淤青曝露在白皙的藕臂后,像是洁白的画卷上打翻了青紫色的颜料,把原本洁美无瑕的事物毁得体无完肤。水犹寒恍若不觉,褪尽最后一件内衣,打开浴室的照明灯,将淋浴器开得最大,哗哗啦啦还未转热的冰凉水柱从头洒下,顺着披散的发丝滑落,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溅起冬日的寒气。

  水犹寒微微仰着脸,将面颊旁的发丝挽到耳后,让水珠在脸上肆意流淌,自额际流下,从眼角边滑过,胡乱地滑下脸庞,千丝万缕的凉意渗到颈窝,把原本该温热的地方浸得冰冷,只剩下连绵无尽的寒意。

  直到整个身子被淋得湿透,水犹寒自彻骨的冰凉中找回意识,强迫自己清醒下来,侧过头去看向淋浴间外的镜子,怔怔望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近乎透明的脸。

  水犹寒仍是不动声色地站着,冰凉的水幕下,身体不受控地微微颤抖着,但她却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对着镜子出神半晌,随后闭上了双眼,忍耐良久,关掉水源出去擦干了身子。

  这时,水犹寒是确定自己真的清醒了,极冷过后的身体开始发热,她坐上房间窗边的阳台,背靠着墙,眼神无意识地望向虚空。

  夜晚的凉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但她头发沾水,湿/漉漉一片贴在后背,不能再像平时那样随风轻扬。

  哪怕是半夜了,楼下马路上的车依旧来来往往穿梭而过,尾灯发出的亮光聚集在这条宽阔的马路上,宛如一片投进大地的星河。

  水犹寒侧头向下看去,眼底无神,没能映出一丝一缕光芒。她抬手撑着额头按了按,仍没能想清方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逾矩的事。具体有什么,过分到哪一点,她记不清了,胀痛的脑袋中只有她用力按着云婳双手,把云婳压在床上的画面。

  她简直是畜生!

  水犹寒知道自己刚才酒后轻薄了云婳,不自主地咬紧了下唇,暗骂自己混蛋,双拳攥紧,不管吸进多少冰凉的冷气,心绪都难以平静。

  水犹寒甚至不敢想,自己还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云婳制止她……

  “云婳……”她对着虚空,声音低而弱地开口,说了两个字,又蓦地顿住,良久,哑然失笑,“云老师……”

  安静的房间里,又良久听不见任何声音,再有动静时,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

  不过这次是热水。水犹寒认真洗了个澡,将体内的凉气驱除。

  半刻前,她知道自己浑身在一阵阵发热,要是任由这样下去,明天她一定会起不来,这样怎么去找云婳道歉。

  水犹寒不是想通了,而是酒劲渐渐消了,没了酒精作祟,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尚且可以忍受,一如往常。

  她只责怪自己不够冷静,竟然乱了心神对云婳轻薄,此时心中的自责懊悔远胜于酸楚。

  若是从前定不至此,她若敢犯上作乱,云婳罚一罚她自然就消气了,可现在……水犹寒闭眼,藏住一片挣扎。

  她与云婳既没有夫妻之名,怎能做出如此轻薄逾越之事。云婳此刻定是对她厌恶至极。

  一夜时间不知有多漫长,水犹寒靠着阳台坐了一宿,看着月亮慢慢落下,又等着太阳一点点从大厦后升起,直到天光射进玻璃窗,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里洒下光明。

  然而她体内不正常的热气并没有消退,反而弥漫到四肢百骸里,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脸色苍白,额头滚烫。

  她浑若不觉,穿整好衣服按着时间出了门,到了云婳的房间门前。

  抬起手来,食指中指微微弯起,指节移到门前半厘距离时,她又忽然停了下来,顿了顿,将手收回。

  水犹寒想,昨夜搅扰了云婳,兴许她现在还未起床,自己便在这里等一等好了,不要扰了她休息。待晚一点她起来开门,自己再与她道歉。

  就这么等了大概五分钟,水犹寒像根石柱一样定在门口,连面目表情都没换过,途中酒店的清洁人员推着保洁车路过了一次,远远地好奇朝这边瞅了瞅,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又推着车去收拾房间了。

  又过五分钟后,阿姨推着保洁车出来,笑盈盈把清理干净的房间门带上,扭头一看,发现水犹寒还站在那儿,和定桩一样。她忍不住走近去,打探了一句:“小姑娘,你在这儿干什么?”不会是因为什么欠钱不还、感情纠纷在这守株待兔的吧?

  水犹寒闻言侧过头,打消她的疑虑,“等人。”

  清洁阿姨一瞅,看她眉清目秀的,说话也温和礼貌,不像什么坏人,于是上前瞧了一眼这房间的房号,好心告诉她:“哦哟,1106房啊?这个姑娘走啦,小妹妹你别在这等了。”

  水犹寒浑身一震,“……她走了?”

  清洁阿姨笑盈盈地说:“是啊,刚走没多久,可能就比你来的时候早一点,她是你朋友吧?你……”

  清洁阿姨把这间房号记得如此清楚,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云婳出门时她正好在旁边的房间打扫卫生,瞥到云婳边走在边戴口罩,觉得稀奇,瞟去一眼发现是个长相不俗的美人,比电视上好多明星都漂亮,不禁“哦哟”惊叹了一声,顺带出去时瞅了眼她的房间号。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水犹寒撑着墙退了一步,面色惨然。

  这时这个清洁阿姨仔细一瞧,才发现水犹寒的脸色苍白,明显不是正常人的皮肤白皙,而是生了病。她一惊之下话语顿住,愣了半秒,匆匆忙忙又改口,“你生病啦?哎哟,这是怎么了呀?”

  水犹寒一手撑着墙,耳鸣目眩,心神难定,身上温度又阵冷阵热,心绪恍惚纷乱之下,竟没力气再支撑高烧的身子,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觉得脑袋沉冗发热,阵阵疼痛,但身体又冷得厉害,好像寒冰长在了骨头里一样。

  水犹寒惯于隐忍,即使是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也只是紧紧抿住嘴唇,把难耐的声音都关在了喉咙里。

  身体冷热交替中,水犹寒的意识逐渐被这强烈的难受感拉回,她微微睁开眼,刚模糊看见眼前枕头的一角,耳边便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吗?当然是分手。”

  被褥下盖的身子陡然一僵,水犹寒几乎是同时,蓦地睁大了眼,彻彻底底清醒了。

  “嗯,不能原谅。”

  她一句一句听完,知道云婳就在背后,可身体就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连心脏都似被狠狠扼住,再一把刀胡乱挥砍下来,猝不及防地穿透而过。

  “好,那我先挂了,下次剧组见。”云婳挂断电话,转过身来,见水犹寒仍躺在床上未醒,走到桌边用手背试了试水壶的温度,轻轻叹了口气,又把水壶重新放在加热底座上。

  水犹寒静默了片刻,尚不足半分钟,便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她仍做不到就这么躺着装睡,她知道云婳厌恶旁人占着她的地方徒添麻烦,更做不到伪装欺瞒她。刚一坐立起身,窗外便恰时吹进一股冷风,吹得她衣衫扬动,冷气贴近肌肤。

  水犹寒却面容不改地转过头,云婳看见,先去关上了窗户,这才回身,舒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嗯,”方才那半刻时间里,水犹寒已经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此时面色虽然苍白,但表情并没有什么动容。微弱的声音沙哑却顺从:“云老师,我这就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梦甜甜……

  虽然我是梦甜甜,可是甜甜也有爱好啊!甜甜的爱好就是欺负小寒嘛……啊!谁扔的臭鸡蛋!!啊啊啊啊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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