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赫赫,撕裂长空,天地为之震颤。

  鸿蒙天境,骑象道人的身影明明暗暗,被剑光一照,彻底崩散,而遗留在两界通道的魔息也逐渐消失不见。

  峨冠博带的青年道人面容平静,他注视着混杂在魔息中的一缕清气,淡然道:“牧桑,你忍不住出手了是么?改日卫某一定会杀上扶桑国,要你王庭鸡犬不留!”话音落下,锐利逼人的剑气陡然一涨,往东方遥遥一斩。

  “卫文儒!”一道羞恼的声音传出,一道青光拔地而起,化作了一株巨大的青木,挡住了剑光。

  “天地关门不可开,卫某将镇守在此处。”卫文儒沉声道,他眸中闪烁着亮芒,又道,“尔等有手段沟通下界,难不成卫某就没有么?”当初《根本魔经》入九州,以太一宗之力阻挡不得,只能顺势而为。在断魔之际,他将一抹剑光照入含真的心神,此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存亡时刻,那抹剑意便会引动,万物皆斩!

  九州。

  卫含真片刻的恍然之后,便立马意会!母亲护佑她平安,而父亲替她开道,她何其有幸?!浑身的束缚如冰雪消融,卫含真抬眸望向了满是错愕的云崖真人,叹了一口气。

  玉霄之法固然可压真魔,但是化九州为一,是断了旁人的道途,此举不可法。

  若云崖真人是卓廷取那般早成三重境的修士,那纵观九州,他绝无对手。可就算如此,他也是三重境的修士,诸修只能够暂时地牵制着他,要是短时间寻求不到解决云崖真人的办法,等到云崖真人在打斗中提升功行,将一身灵力运转自如,那事情便糟糕了。劫红衣的一剑未能够成功,众人被迫迎对,一时间并无措施。

  然而现在卫含真身上骤然出现了一道气贯长虹的剑意,陷入在玉霄功法中的众修心中更是一悚,觉得自身仿若蝼蚁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只那剑意扫灭。这不是化元真人能够发出的一剑,便是连入了洞天的剑修,也不会有这等煌煌剑意。

  众人转向了陈竹崖,陈竹崖这才缓缓开口道:“是我恩师的剑意。”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陈竹崖的恩师便是九州上代掌门卫文儒了,一人一剑杀遍九州无敌手。卫含真既然是他的独女,留下点护佑卫含真的手段,也是应当的。眼见着云崖真人的法身在剑光下崩裂,化作了无边的灵机反哺九州大陆,众人心中立马振奋起来,将视线落向了玉霄最后一个洞天真人。

  霄明真人只是洞天一重境,玉霄之所以强势仰仗的便是云崖真人,可现在变故陡生,云崖真人他陨落了!霄明真人自知不是众人的对手,大叹了一口气道:“玉霄数千载谋划,功败垂成啊!”也不等众人动手,他自己一点眉心,一道剑痕往下去,倏然将他的身躯断为两截!

  玉霄的洞天真人一败,剩下的弟子便不足为虑,也不需要洞天修士动手了。经此一役,九州洞天将近半数归于尘土,将灵力反哺天地,使得九州灵机再度兴盛了起来。可此情此景并不能让诸位洞天真人开怀。

  都是洞天修士,对方能够轻易被杀死,他们同样会被杀死。九州的危难不仅仅是来自于自身,还有那始终悬在上方的“真魔”。各宗弟子逞手段,在九州搜寻入《根本魔经》之人,可这只是一时之计,只要上界真魔不罢休,九州便永无宁日。

  长观宗中,各洞天、化元真人齐聚在天极殿中。

  与玉霄一战虽然得胜了,但是代价极大,长观宗这方一名洞天、两名化元陨落,年轻一辈弟子尚小,除了素微几无人到能独挑大梁的时候。所幸此役过后,玄门、魔宗以及新出现的暗界、鬼国势力都结下盟约,保持千载之内的和平,到了那时候,九州如何模样,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了。

  “我长观宗秉持太一祖师道统万载,当复旧名!”陈竹崖沉声道。他在成就洞天之后方见到历代掌门留下的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布帛只写了“太一”两个字,此是祖师的名讳,也是他长观宗存在的意义。“长观”之名只为遮蔽,可眼下那方视线再度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便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们是祖师正传,当复“旧名”。

  “自当如此!”底下众人沉声应答。陈竹崖后又与众修说了未来之打算,他们自身功行固然重要,可门下弟子才是宗门之基,当全力指点弟子,而不是如过去那般任由弟子自行修持。等到了事毕众人离去后,卫含真却留了下来。

  “师妹。”陈竹崖望着卫含真,温和地开口道。他的内心有几分慨然,不到三百载,师妹便已经成就化元了,以她的资质,能否在五百载之内成就洞天否?

  “师兄,真魔之事根源在上界,上界有人阻止,但是力量仍旧不足。”卫含真开口道。到了此时她明了了当初父亲为何会仓促飞升了,因为真魔之祸,他欲在上界断绝根源,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九州终究是在魔劫之中沉沦。

  陈竹崖闻言颔首道:“正是如此!”

  卫含真道:“如今我门下有弟子已经成就化元,可以独当一面,我心中无有挂碍,当闭死关直至飞升!”在冲击化元二重境练就法身之时,她的急迫感便十分浓郁了。如今她的法身足有八具,只要再炼化一具法身,使之九九归一,便可将自身修为推到洞天境。而洞天境只是就全靠灵机推动了。只要她在下界,真魔要她的道骨便不会放弃,与其等待着真魔来,倒不如主动杀上去。

  陈竹崖深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他道:“上界不仅仅有真魔。”

  卫含真道:“我明白。”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杀机,冷声道,“不管是谁,挡我道途,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陈竹崖不会阻止卫含真要做的事情,闻言他点头道:“你决定了便好,只是门下弟子那边还是需要说上一说。”

  卫含真道:“自然。”

  以往清寂的蓬玄峰热闹了起来,原本在太一宗的三代弟子如今都被接了回来,住在了蓬玄峰中。卫含真在指点了他们功行之后,便传达了要闭死关的念头。清声和甘如英神情如常,可素微眉头紧蹙着,欲言又止。

  卫含真望了素微一眼,暗叹了一口气,她道:“你同我来。”

  大殿如旧,香炉袅袅生烟。

  卫含真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她望着素微道:“真魔的目的在我,我不能长久留在下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素微半跪在卫含真的跟前,她低着头,轻声道:“弟子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可不代表着她不会难过。一闭死关,再出来的时候便是飞升之际,这就意味着她们在九州的缘分尽断。卫含真感知到了素微的情绪,她起身扶起了素微,道:“你我终究会再见面的。”以素微的资质以及道念,用不着多少时间,她定然也会破开关门,进入鸿蒙天境。

  素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倏然抬眸望向了卫含真,问道:“如今九州已经趋于平静,师尊能够为弟子解惑?”

  卫含真一怔,茫然道:“什么?”见素微抿唇望着自己,始终不言,卫含真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她默不作声地拉开了与素微的距离,拒绝的话语在唇边转了一圈,可对上那双发红的双眸,却不能爽快地出口。她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隐隐刺痛。

  “师尊!”素微加重了语调,因卫含真的动作有些受伤。应下也好,拒绝也罢,给个痛快不可么?她惨然一笑道,“弟子明白了,弟子知晓这是奢望。”

  “你——”卫含真一拂袖,指着面色发白的素微半晌说不出话。她恼怒地咬了咬唇,“我与你命运同担,死生相随,还不够么?”

  素微仿若不知卫含真的羞恼,她往前追了一步道:“此是师尊不得已而为之。”

  好个不得已!卫含真被素微这句话气到,胸脯剧烈地起伏,她的手落在了素微的肩上,勾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只是缭绕在两人之间并没有暧昧与旖旎,卫含真的语调转为冷淡漠然,她道:“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素微道:“不是师尊说的么?什么都要争,法器要争,道途要争,生死要争……既然如此,情爱之事,弟子也想争一争。”

  卫含真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争吧。”将这些事情转到了脑后,她道,“我闭关之后,蓬玄峰之事仍旧由清声料理,你只在一旁辅佐,千万别让她做越界之事。我门下弟子皆要在下宗镇守五年方得受正传……”

  素微垂眸听着,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等到卫含真语调一顿,她倏然伸手抱住了卫含真:“弟子只想争一个怀抱,解我心饥渴。”

  卫含真眨了眨眼,终是没有伸手推开素微。她们命运相系已不可解,素微生情,而她回应的,是同等之爱么?

  作者有话说:

  等到上界一定有感情戏(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