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 遥遥对视着。
似乎有什么让人心痒难耐的东西摇晃着枝丫破土而出。
江柚白没想到,这个老大居然是楼怀澈。
几个Beta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貌美的Alpha和他们英姿飒爽的首领之间,忽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来, 隔绝了周围环境的一切,连着丝线一般。
渐渐的,楼初雪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她安静了下来,小步小步挪到楼怀澈身边,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小声地关切询问:“老大?你没事吧?”
楼怀澈没有回应楼初雪,而是愣愣看着被楼初雪带回来的Alpha。
江柚白凝视着眼前怔愣的Omega。
半年多时间没有见, 时间似乎没有在楼怀澈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一如既往,一张雪白如玉的美人面妖娆到了极致, 形状姣美多情的桃花眼里情绪淡淡的,容颜精致得没有生气, 更清瘦了一些,也更显漂亮, 玫瑰含雪般。
好像是错觉, 她眉眼里弥漫开一层浅淡的温柔和从容。
见到江柚白,楼怀澈眼中的惊疑一闪而过,似乎没想到会见到她, 嫣红的薄唇微微抖了一下, 几乎要将“殿下”这两个字眼脱口而出。
好像身在梦中,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翩然进入了她的梦, 笑着站在温暖灿烂的光里, 弯起唇角温柔地看了过来。
阳光照射进来,楼怀澈站在光影交界处, 她手微微一抬,推开了楼初雪的手。
楼初雪不解地看向她,嘴巴撇了一下:“老大,怎么了呀?”
楼怀澈慢慢后退一步,整个人都隐入了阴影里,她看向江柚白,眼里蒙上一层阴翳。
片刻后,她的唇角缓缓地扬起一抹冷笑,猛地将江柚白按倒在地,白皙纤长的手指死死掐住江柚白的脖子,眼里迸发出一抹杀意,声音阴毒:“你是谁?”
Omega颤抖着吐出一口气,身体抑制不住种种冲击上来的情绪,微微颤栗着。
她恶狠狠看着被她用力卡主要害处的Alpha,眼里迸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疯癫:“说!”
江柚白吃力地仰起头,伸手去拽楼怀澈的手,然而楼怀澈用了几乎全身的力气,混杂着难言的愤怒,她一时之间竟一点都撼动不了楼怀澈的手。
江柚白抬起眼,发现楼怀澈眼眶微微泛着红:“这位小姐,冷静一点?”
楼怀澈发现身下的Alpha看着她,对上那双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突兀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松开了手。
太像了。
眼前这个Alpha太像她的殿下了,容貌七分像,这也就罢了,但这个Alpha的眼眸,同江柚白有九分相似。
她发现自己实在下不去手。
这半年多的相思苦痛,毒药一般令她寝食难安。
江柚白是亲王,作为皇室成员,她几乎没有任何照片和影像资料留下来,楼怀澈只好将江柚白给她留下的笔记、数学题收起来。
从清秀隽永的字里行间里,在记忆里寻找着江柚白的身影。
江柚白就像笼罩在她头顶的一小片月色,永远落在她心头,但她永远抓不住这片月色。
她不断地徘徊在过去,在回忆里寻找那些虚假的片刻爱意来缓解这种绝望。
楼怀澈抱着这些短暂且模糊的记忆,反反复复地想着。
从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开始,情绪的齿轮就彻夜不停地转动了起来。
她接受江柚白的死仅仅是片刻时间,于是跨过了许多人最难接受的那一段时间,直接迈入了后续痛苦的挣扎。
起初,是恍惚间觉得江柚白坐在她身边,后面,是在记忆里反复查找着江柚白也许曾喜欢过她的蛛丝马迹。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曾有片刻属于过我,也是可以的。
楼怀澈想象江柚白还活着,在心里和她对话,每一天每一日,都在想象着江柚白的一举一动,在心里虚构着江柚白的形象。
但不到半年时间,楼怀澈惊觉自己已经渐渐忘记了江柚白的声音。
这种虚构已经变得不太准确,江柚白从一个真切活着的人,变成了一个楼怀澈想象中的虚幻,她难以纠正这种虚幻中不符合真切的部分,就连她自己,都变成了虚幻的一部分。
楼怀澈开始学习江柚白的一举一动,每当做一件事的时候,她下意识开始想,江柚白会怎么做,江柚白这时的神情将是什么样子的,然后跟着做。
夜里渐渐痛哭出声时,每一声哭泣都带着湿漉的血气。
楼怀澈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和江柚白的区别了,她从江柚白身上得到一部分自己,又送出去一部分自己。
混沌不堪中,她的大脑把自己变成江柚白,又把江柚白变成自己。
她从江柚白身上寻找自己,从关于江柚白的记忆里构建自己,也构建江柚白。
鲜明地愤怒着,凄厉地绝望着。
渐渐的,江柚白不再像一抹月色,她从笼罩在楼怀澈房间的月光变成了压在楼怀澈心头的阴霾。
楼怀澈把自己变成了一抹活着的幽灵,而这个幽灵,名为江柚白。
她时常恍惚着想,她是真的爱江柚白吗,还是爱当时被江柚白爱着的自己,将短暂快乐的回忆寄托到了江柚白身上。
分不清。
她乱成一团黑线的精神已经分不清这些东西了,是不是爱着江柚白,是不是想念着江柚白,都不重要了,她迫切地想抓住江柚白,哪怕只是一片影子,来填补自己胸腔里的空虚和漏洞。
如今,当一个和江柚白几乎一模一样的Alpha站在她面前时。
楼怀澈几乎立马分辨出来这不是江柚白,但片刻的晃神里,又好像江柚白活了过来。
她站起身,从腰间拔出枪,正对着地上的Alpha扣动扳机,眼里冷意骇人,指尖却微微颤抖着。
这个人不能留,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也许是敌对势力设下的圈套,也许是八月后没有降临的诅咒姗姗来迟。
总之,楼怀澈应该一枪杀掉面前这个人。
可是看着Alpha的眼睛,她却迟迟舍不得扣下扳机。
多么像的一双眼,她甚至没有办法区分开这双眼和江柚白的区别,脑海中那些逐渐淡去的记忆忽然鲜活了起来。
如果杀掉她,楼怀澈还能去哪里寻找这段记忆?
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冷风,没有任何可供栖息的过去。
江柚白坐起身,大大咧咧盘着腿坐在地上,正对着楼怀澈,笑意盈盈:“就算要处决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
她面上带笑,心里冷漠地猜测着原因。
楼怀澈这个疯子,总不能已经从对她浅淡模糊的暧昧,转变为痛恨了吧?一见她这张脸就杀气腾腾的,实在不像想见她的样子。
疯子做事是靠情绪活着的,他们旁若无人地游荡在癫狂里,任何事情都能引起他们的疯狂,或者忽然安抚他们翻涌起来的恶劣偏执。
江柚白琢磨不透楼怀澈,她不是个疯子,比起踩着一地疯魔的疯子来说,她更像一只厉鬼。
楼怀澈定定看着江柚白,良久后,她对着地面开了一枪,一声枪响后,她扭过头声线冷淡地吩咐楼初雪:“将这个Alpha关起来。”
变故来得突如其来,楼初雪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楼怀澈是要吧江柚白关起来当囚犯,挠了挠头问:“老大,关哪啊,地牢还是刑房?”
楼怀澈的红唇吐出来三个字:“我房间。”
这暗昧的三个字眼从楼怀澈嘴里吐出来,就像再说待会儿行刑一样,冷冽得如同一把寒光闪烁的刀。
江柚白:“……”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吗,感觉我和楼怀澈没有这么大仇啊。
楼初雪也很懵,她走过去扶起江柚白,把江柚白连拖带拽带出了会议室。
楼怀澈眼风凌厉地扫了一眼留在房间的几个Beta,杀意四溢:“再让楼初雪逮到你们胡作非为,我就毙了你们几个。”
几个Beta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他们临走之前,体贴地帮楼怀澈将会议室的门关上了。
楼怀澈看着门缝里的光渐渐合拢,转身继续处理公务,江柚白转过身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只看到Omega挺拔纤瘦的背影,忙碌着翻找文件。
她没看到Omega的手微微颤抖着,几滴泪水溅落到木桌上。
楼初雪带着江柚白朝大楼内走,边走便迷惑地问江柚白:“咋回事,你认识我老大?”
江柚白淡淡一笑:“在被你绑来之前,我应该是没有见过你们老大的。”
鬼话信手拈来,反正楼初雪没见过已死的亲王。
“哦,”楼初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看你好看吗,谁知道老大刚才那么凶,我都吓了一跳,那眼神跟要生吞活剥了你一样,我都以为要血溅三尺了,怎么又要我把你关她房间里,好奇怪啊。”
江柚白微微叹了口气:“是呢,好奇怪呢。”
她心里想,恐怕楼怀澈是以为亲王死而复生又回来了,第一时间想杀了,结果发现不是,又放了。
楼初雪戳了一下她:“哎,我们老大怎么样啊,是不是风华绝代,让人神魂颠倒啊?”
江柚白扯了一下嘴角:“是不是让人神魂颠倒我不知道,但确实能让人生死颠倒。”
楼初雪收回手指:“……”心虚。
她转移了话题:“本来我想着,老大不要你,你还能当我的人,结果老大也没说不要,也没说要,唉,咱俩没缘分啊。”
江柚白冷笑:“谁说没缘分的,你能从下城区这么多人里把我绑了,就是一种缘分。”
楼初雪语塞:“得饶人处且饶人啦!”
大楼内部的构造分工明确,左边是宿舍,右边是功能区,在右侧的楼梯口立了一个牌子,简单地写了一下各楼层的用途。
江柚白扫了一眼,只记下了两行字。
楼初雪带着她朝左侧大楼走去,一路大多是Beta,少数几个Omega,Alpha几乎没有。
见到楼初雪,这些佣兵打扮的人都招呼她:“楼小将军,早啊,出完任务了?”
也有人拦住她打趣:“楼小将军,怎么又给首领绑人回来啊?”
“这次这个夫人是送到哪个宿舍?”
楼初雪一被人叫小将军,就显得非常高兴,兴致勃勃地回答他们的话:“嗯呢!今天我的任务简单啦!”
“是呀,给老大绑的夫人,不过不去宿舍,关老大屋里。”
几个佣兵点点头:“哦哦,就知道是新夫人……等等,你说关哪里?”
江柚白好心地重复了一遍:“关你们首领屋里。”
几个佣兵一脸见鬼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柚白,打着哈哈走了:“哦哦,那你去吧,我们先走了。”
他们极力保持着镇静,有一个走路的时候却顺拐了。
楼初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他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江柚白微笑:“怎么会呢,这里最不正经的就是你。”
楼初雪:“你好烦。”
楼怀澈的房间在最顶层的四楼,在最里面打通了三个宿舍做她的房间,她房间对面有三个宿舍。
江柚白扫了一眼,发现几个宿舍门上分别挂了写了“夫人宿舍1”“夫人宿舍2”的牌子,牌子下面还画了两个红色的心,一看就是楼初雪的手笔。
听到动静,夫人宿舍2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Alpha面色不善地走出来,问楼初雪:“小将军,你怎么又带人回来?首领的夫人还不够多吗?”
是个男Alpha,他瞟了江柚白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还是个跟Omega似的软脚虾。”
他言语里尽是对Omega和江柚白的不屑,楼初雪没有生气,好脾气地嗲声解释:“没有啦,这个夫人是老大说要住她房间的,以后老大可能就要遣散后宫啦!”
她对着男Alpha扯开一个天真灿烂的笑,露出两颗小虎牙:“Alpha嘛!长得不好看是留不住老大的心的!”
说罢,也不等江柚白和男Alpha反应,就用钥匙打开楼怀澈的房间门,推着江柚白往里去:“走啦走啦小美A,洗干净晚上等着老大哦!”
她把江柚白推进去,反手哐当关上门,反锁住门以后回头对一脸憋屈的男Alpha说:“嗨呀!别难过,虽然你不好看不能让老大宠幸你,但你好歹可以做苦力从底层做起呀!”
江柚白在房间里听到男Alpha愤怒地回到了自己宿舍,十分用力地关上了房间门。
江柚白:“嘿。”
她以为楼初雪的话都是夸大其词哄她玩的,没想到楼怀澈的“夫人们”还真为了楼怀澈争风吃醋。
江柚白心里有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她大概,算是楼怀澈没有名分的原配吧……
现在也是“夫人们”中的一员。
人生这东西,真是奇妙,站在人生拐角处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下个路口等待自己的是大卡车还是夫人的名分。
收回脑子里有的没的的想法,江柚白观察起楼怀澈的房间来。
一共三个房间,卧室和书房都上了锁,而且不是门外那样的老式锁,而是上城区才有的新材料门和DNA虹膜锁。
客厅的东西很简单,布置还算温馨,两张沙发一个茶几,连通厨房,摆了餐桌和柜子,柜子里存放着酒和一些零食。
江柚白打开柜子翻找了一番,发现很多零食都快放过期了,倒是酒的日期很新。
看起来是楼初雪或者其他人给楼怀澈准备的,只是她不吃零食,只喝酒,并且喝得很频繁。
江柚白手指停留在零食上面,这些零食都是垃圾食品,她过去作为亲王,谨守礼仪和身份,是一口不沾的。
但是池若吃,不仅吃还咔嚓咔嚓吃,枫丹白露的三楼茶几下面堆放了一堆各种各样的零食,每次开会池若都要开两袋。
江柚白拿走了一袋薯片,决定只吃一袋,浅尝辄止,就尝尝这些零食是什么味道,绝不多吃。
过了十分钟,她又若无其事地从柜子里拿了两包薯片。
这东西确实好吃,难怪池若这么喜欢。
她过去那二十年的亲王生活,是什么苦日子!
江柚白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酒,打开个人终端,翻查着原主人的个人信息和记录,吃一口薯片就一口酒。
个人终端的原主人叫李思思,今年21岁,从各项记录来看,她是个孤儿,一直靠在废品店等地方打零工活。
江柚白编写了一个程序,简单地修改了一下记录,多添加了一些打工记录和存款记录,并编写了一段三个月前因伤住院,住了三个月出院的记录。
一旦联网查询,这段经历就会被看出是造假,但眼下先糊弄过关还是够的,否则她一个来历不明还和亲王相似的Alpha,会被楼怀澈第一时间弄死。
她将记录伪造好,喝了一口楼怀澈柜子里的酒,开始思考眼下的事情。
宁允泽说楼怀澈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楼怀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建立起一个初具规模的佣兵团。
江柚白对下城区管道分布和税收情况了如指掌,但具体的情况却知之甚少。
上城区的贵族们建立起守卫森严的防线,严防下城区的贫民们进入光鲜亮丽的上城区,只有每年烟花会的时候,才会随即抽取一些下城区的贫民进入上城区,参与烟花会。
这种规定与其说是恩准,倒不如是说是上城区的权贵们炫耀和取乐的手段。
看着下城区的贫民们为了区区一个烟花会争得头破血流,他们高高在上地看着,兴致盎然。
之前江柚白听池若说过,下城区的区长实际住在上城区,并不真正管理下城区,下城区治安混乱,被下放的官员们往往回不来,要么死要么被上城区的权力中心遗忘。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上城区这样光明之处的阴影了,帝都所有直接的恶欲、肮脏,都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聚拢最原始的势力,下城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江柚白思索了许久,仍然不能想明白为什么楼怀澈要来这里。
总不能是为了来开后宫吧!
她想了半天,索性不再想了,开始在楼怀澈的房间里游荡。
没办法,个人终端的功能少得可怜,想看个小说都卡顿,楼怀澈的房间里除了摆设什么都没有。
江柚白只能到处乱逛了。
时间还早,她不知道楼怀澈多会儿会回来,回来之后又打算如何处置她。
从楼怀澈刚才的表现来看,恐怕不会是善意的态度。
江柚白翻箱倒柜的时候,发现冷冻柜里的居然有一些菜和肉。
下城区物资匮乏,她在大街上多见营养剂店,都是小小的一间,刚好能转个身,摆满了各种味道寡淡统一的营养剂。
这些菜已然是奢侈的东西了。
江柚白垂下眼,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拿起一颗绿菜颠了颠。
晚上,等楼怀澈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就看到楼初雪带回的Alpha穿着围裙,站在玄关后等着她,一脸温柔的笑意。
饭菜的香气隐约从她身后传来。
“首领,你回来了?”Alpha温声打着招呼,动作熟稔地帮楼怀澈脱掉外套,在帮楼怀澈摘腰间的东西时,她手指在枪边停留了一下,见楼怀澈没有阻止,便将匕首、小刀、枪一同摘下,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面。
楼怀澈默默注视着Alpha的眼睛,眼里情绪收敛,不知在想什么。
江柚白让过身,放柔了声音:“首领,我做了菜,你要尝一下吗?”
楼怀澈淡淡“嗯”了一身,进卧室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在餐桌前坐下,江柚白便站在她身后,一副要帮她布菜的模样。
Alpha的手艺很好,两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楼怀澈摸了一下汤碗,发现还是热的。
这个Alpha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于是做了几道不怕反复加热的菜,等放凉了就去热一下。
如此,等她进屋的时候,就是几道热菜了。
这样面面俱到的做事……
饭菜的香气勾人,楼怀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尝了一下。
她脖子上忽然落了一片轻微、温热的气息,冰凉的枪口抵在了楼怀澈的脖颈处。
温和的Alpha淡淡笑道:“首领,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楼怀澈微微皱起眉。
刚才她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这个Alpha不知什么时候将枪拿走了。
但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楼怀澈朝后挪动椅子,想回头劈手将枪夺走,却被Alpha提前预知动作一般压住了手,她用枪顶着楼怀澈的脖子,声音温柔动听,和情人呢喃一般。
“首领,我没别的意思,杀了你我虽然能活着走出去,却讨不了好,我就是想问问,首领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杀我呢?”
楼怀澈声音冷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江柚白许久没见到她,江柚白总觉得她如今做事说话多了些柔婉。
“你现在可不是想好好谈谈的姿态。”
“好吧,”江柚白放下枪,将枪随意地丢到了桌子上,“那现在呢,首领可以和我说说了吗?毕竟留在首领身边,老悬着性命之危,我怕我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楼怀澈回过身,落入了一片温和的目光里。
像大片大片的星辰璀璨地笼罩着大地,她进入这片梦中未曾出现过的柔软里,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楼怀澈努力将自己的注意从这上面拔开,问面前年轻并且有些轻佻的Alpha:“你叫什么名字?”
江柚白含笑道:“李思思。”
楼怀澈伸手,将她的个人终端取下来:“给我打开。”
果然不出她所料,楼怀澈会先检查一下她的个人终端。
江柚白顺从地打开个人终端,任由楼怀澈翻找。
找呗,都是她编好了的东西,只要不对外检查,翻多少遍这都是一份完美无缺,找不到一丝破绽的记录。
楼怀澈阅览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她将个人终端还给江柚白:“你三个月前住院了?”
江柚白“唔”了一声:“伤到脑袋了,有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路过了什么组织的斗殴现场,被误伤的。”
楼怀澈沉默了一下,三个月前,正是她刚到下城区的时候,确实在下城区A区挑起了很多事端,李思思被这些事端误伤也是很正常合理的事情。
她声音淡淡:“没有家人?”
江柚白点头:“没有诶。”
“以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不多,基本都不记得了。”江柚白笑了笑,“我现在没有去处,留在首领身边做事再好不过了,只是首领想杀我,让我有些害怕。”
楼怀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又来了,这种因为她和江柚白极其相似而带来的错觉。
心底疯长的思念和欲念蔓延开来,让她几乎克制不住满腔破坏的冲动。
杀了这个人。
她和江柚白这么相似,连语气、做事都雷同,是决不能存在的,怎么能有人敢和江柚白相似呢?
楼怀澈垂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几乎费尽全部心神,才将杀掉眼前之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她冷声道:“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有点像,一时晃了神,想杀了你,以后不会了。”
楼怀澈顿了顿,想起来自己下午安排她住自己房间,终归觉得有点不妥,便补充了一句:“明天你搬到对面的宿舍去,今晚先住客厅,一会儿我给你一床被子。”
江柚白忽然问:“首领,你的那个故人,你很想杀了她吗?”
楼怀澈愣了片刻,没想到Alpha会这么问。
很想杀了江柚白吗?
好像是。
无数夜里梦回,无数次呜咽和痛苦时,她把自己抽离,塞入了江柚白,是非常想杀掉江柚白的。
不能是惨白的、浑身破烂,穿着蓝裙子湿漉漉地躺在地上的江柚白。
必须是鲜活的、温柔缱绻的江柚白。
亲手掐死她,就能结束自己的痛苦吧。
楼怀澈淡淡地点了点头:“差不多。”
她不欲同这个Alpha多说关于江柚白的事情,更不愿把自己心底鲜血淋漓的伤口剥给别人看,沉默着从自己房间拿出一床被褥,对江柚白说:“我去睡觉了,你先将就一晚吧。”
江柚白温驯地低下眼眸,回应一声:“好,那我不打扰首领休息了。”
她垂下眼,遮住眼眸,娇美的脸庞虽然和江柚白还有七分像,却因气质只剩下了三分像了。
鬼使神差的,楼怀澈对她说:“以后不要这样低眉顺眼的。”
江柚白愣了一下,仍是低眉顺眼地应承了:“好。”
楼怀澈顿觉无趣,从柜子里拿了几瓶酒,拿酒的时候她发现少了几包零食,顿时更将李思思和江柚白的形象区分开来。
这确确实实是两个人。
只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罢了。
楼怀澈拎着酒走进自己的卧室,留下Alpha一人在客厅收拾床褥。
楼怀澈的卧室布置很简单,没有拉窗帘,也没有开灯,两轮明月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倾泻了一地水一般清澈的银辉。
楼怀澈坐在地毯上,打开酒,开始灌自己,一瓶接一瓶得喝。
平时她不会喝这么多酒,但是今天遇到了李思思,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心头徘徊的那个人,无法将满腔悲哀塞回去。
但今晚……放纵一次吧。
也许今夜的梦里,江柚白会出现。
时间慢慢过去,楼怀澈喝得醉眼朦胧,模糊中觉得身体因酒精泛起了一层热。
这热和情热期有一点像,她意识混沌,眼前好像出现了江柚白的容颜,眼里含着醉人的爱意,眼角眉梢都是春风般的笑意,仰着头看向她,递给她一枝象征着希望的玫瑰花。
她的意识沉沦着,渐渐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边界,只觉得自己仿佛到情热期了。
情热期……她现在在情热期。
江柚白为什么不来标记她!
楼怀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打开门,想去再拿一瓶酒。
江柚白不来找她,她只好喝酒了。
但她一开灯,发现沙发上,江柚白安然地睡着,和以前有一点不太一样,听到动静以后立刻睁开了眼,丹凤眼清棱棱地看向她。
江柚白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了大片冷白光滑的肌肤,肩头圆润雪白,玉一样白腻,在楼怀澈直勾勾地注视下,她微微蹙眉,担忧地看过来,声音低沉,无限地温柔下去:“怎么了?”
楼怀澈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线,顿时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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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是8247字!谁说八千不是日万!
江柚白:作为原主险些因为太像自己而被女朋友杀了
感谢在2022-10-08 23:43:52~2022-10-09 23: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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